茶馆夏日里都是下午才开,约定俗成似的。

    上午澜官就会到处逛着玩儿,隔壁家的陈英奴从十岁起便缠着顺子不放,如今到了十二岁,更是嚣张跋扈,常以父母经常送饭给初时人生地不熟的他俩为由,对着澜官颐指气使要求她赶快滚开,好能和顺子腻歪在一块。澜官常常一拱手,说句姑娘请,便自个溜达玩儿去了。

    平日里摸鱼玩弹弓捉弄别家小孩澜官可一样没缺过,正巧西市又开了市,又有不少新奇玩意可以看了。澜官早早起床,绾了发,扎上头巾,对着站门口抱着一篮子吃食苦苦等着她的心上人杨哥哥的陈英奴说了句姑娘请,就溜出门去了。

    妙哉妙哉,澜官在西市里左瞅右瞅,心里快活的不得了。不一会儿,从西市口出来的澜官怀里就抱了一满怀的新奇玩意,还提着一小张油纸,攥成袋状,里面蓄了水,装着几尾黑眼红身的金鱼,煞是好看。趁天尚不算闷热,澜官打算先在外面待着,免得回去早了被那陈英奴使眼色。

    澜官找遍怀里各种兜才把东西装下,全身给塞得鼓鼓当当的,唯有那几尾金鱼,澜官怕给摔了,一直小心提着。就这么一路走来,恰巧遇上一户人家在做法事,说是在驱邪请神。澜官就凑过去看,人家宅子门外一群人围着看呢,澜官这小个子凑最外面自然看不出来个名堂。也就听得旁人叽叽喳喳说法师真灵验,以及这家子闹鬼的传闻。咦,澜官听的都直冒冷汗,转身就要走,刚好法事做完那一行人从侧门出来,最先出来的人正好在拐角处与澜官正好打个照面。

    那不是元葭吗!澜官突然吓了一跳,她见着最后那人从门槛踏出来侧着身同女主人拜别。那身形必是元葭无疑。澜官着实有些受惊,她记起了前几天那纸和他意味深长的话语,想也没想就贴身往墙边的藤蔓后面躲,期冀着他不要看到自己。

    可是小玩意儿太多,身前硬是鼓出来一片,她忙忙用手想把它捋进去,可是怎么也捋不平,她愈来愈着急,生怕元葭出来看到她,跺了跺脚,赶忙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

    元葭向女主人行礼后,本是跟着化沐师兄要行往下一家的,结果走了十几步,就听见“膨”的水袋砸地的声音,他本来没怎么在意,但渐渐耳边传来了轻微的倒吸凉气的声音。他便停留了会,往水袋破裂的方向看去,就见到墙沿浓绿的藤蔓后,她不知所措的站着 ,草上还蹦着鲜活的金鱼。

    他叫住师兄,向他请辞。随后便来到她身边,捋起袖子,蹲下帮她捉金鱼。她本来也还站着,似乎有些呆呆地,随后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忙说道,“不用捉了,活不了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元葭耐心的捉住一尾,将它暂且放在刚刚砸破还剩些许水的袋子里,又着手去捉第二条,不过到底分身乏术,第二尾金鱼蹦出路上去了,路上皆是尘土,又带着热度,没跳几下便僵在地上,鱼肚翻上,不动了。元葭仍将它捡起,用布裹着。

    “去寻水源吧,给那尾活着的补水”,他看向澜官,澜官愣了一会,才默默跟上来,“我不太识路。”元葭说道,于是澜官又默默走到他前面去了,觉得又有些许不对,她又放慢了脚步,和元葭并排走。

    “你不跟他们一起吗,那群道长。”

    “我请辞了,我还没授符箓,并没有什么职务,等师傅出关后我才有事做。”元葭认真回答道,他见澜官怀里大的小的一堆玩意,澜官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不好意思让他看到自己这些玩意,又稍稍走快了些。

    “你刚刚,是在躲我吗?”元葭问道,澜官眉毛跳了一跳,觉得这天怎么愈热了起来。“没有啊,没有啊,只是嘛,我…”澜官平日里花言巧语现下也编不出什么名堂来,“我总要整理整理衣衫才好见你嘛。”澜官别过脸去,无奈叹了口气。

    “若是因为上次那回事,我也十分…”“别说了!”澜官不知哪儿腾出只手来,转身踮脚捂住元葭的嘴,他们两个视线一瞬间相合,但下一秒,澜官就意识到大街上对个道士这么干属实有失体统,马上将手放下回过身去。“别说了。”澜官小声嘟囔道。

    静默许久,连澜官都觉得时间都静止了似的,方听得后面传来一句,“好”。

    俩人到了桥洞阴影下,澜官将油纸袋又蓄满了水,金鱼又能自由活动了,澜官眼里也像是蓄满了光亮一般,翕翕闪动。

    元葭将那尾死了的金鱼缓缓放入水里,它被水流携走带向前方。万事已毕,元葭主动从她要过来那些玩意。开口说道:“我帮你拿吧。”“哦,好。”

    “我陪你走到你家路口,我便回去了”

    “好。”

    “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

    “好。”

    到变成澜官在一个劲儿在说好了,她也就是低着头。

    “你以后,也会来找我吗?”

    澜官抬头看着他,点点头,认真答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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