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官有点想元葭道士了,自从上次他帮她捡金鱼已经过了有快半个月了。她将这尾金鱼蓄在白瓷盆里,又放了水草溪石。金鱼尾上有一块黑色斑,有如白玉生瑕,却讨人欢喜。顺子一见澜官认认真真坐小桌前围着瓷盆看鱼逗鱼,便笑她还没长大。

    “又笑话我了,”澜官撇嘴道,“喜欢个花儿鸟儿鱼儿的有何妨,这巷首的柳大爷还种了一门口的花呢,怎么着人家还长不大了?”

    “说几句脾气就上来了。”杨翼没好笑的凑她身旁看这鱼。金鱼在清水中浅浅游动,出没于水草石子之间。杨翼一欢喜,手指便伸水里去逗逗它。“金鱼也是娇惯,以前父亲总喜欢养十几尾蓄在琉璃缸里,每年都得死一批,彼时接着还得换新的,好像堂里有鱼才显得有生气的。”杨翼盯着这游动的鱼,眼神却失了焦。等他反应过来,才知道澜官在看他。

    “怎么?”杨翼整理好情绪,笑嘻嘻说道,“看我看入迷了?”“没什么。”澜官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柔顺的头发披在她的肩上,她伸手摸了摸发尾,摇了摇头,“没什么”。“去干活了。”杨翼见状,便走下了楼,挥手就走。他眉目间露出一丝悲戚,那是他看向澜官时她的眼神中也所具有的。

    处暑未至,已经有半月不曾下雨了,安淮桥的水位都浅了几寸。整日热气蒸腾着,虽说城里现下影响尚不算大,可几里外的乡里已经土地皴裂了,怕是要影响收成。

    街长表示需要请道士们下山做场法事。于是在府衙门口,就地筑了高台,架了高架,摆上黄符。万里无云,风刮的紧,澜官走过府衙时便听得纸符刮啦啦地响,混着风中沙尘,黄丹丹一片。她一抬头望见府衙门口明镜高悬四个浮雕大字,牌匾正下方一群人正忙活着搭台子。府衙门洞打开,可以窥见几个官吏正闲坐着避暑。澜官凑过去问,说是明日官家专门请来道士做法事,到时候一到辰时便给过路百姓发祈雨符,然后等重明法师祭祭天拜拜雷王。

    那今天也就是先搭个大概了。澜官想着,那人见澜官眼熟,说道“你就是那茶馆的小倌吧,到时带着你大哥一同过来看看,这么大的法事可不常见。”

    “好。”澜官嘴上答应着,自个儿走了,去茶馆帮了会工,日暮后收拾东西时,她问杨翼要不要去看法事。杨翼一边将桌椅往里屋收,一边说道,好啊,挺难见的。澜官就心满意足的在一旁帮他做事。到了明日,也得将元葭道士介绍他认识认识。

    她的怀里还揣着那玉指环,每次见面总有机会还回去的,澜官却好像不肯了,她说不出来什么原因,也就循着私心过去了。她很乐意帮他守着这玉指环,但着实不想他说那个与她同名的澜官的事。那就不要提及吧,明天若是见着他,也不要再提这种事。

    澜官晚上做梦,梦见大千世界,开满了芍药和木芙蓉,大朵大朵。她躺在着花浪上随风轻摇,不远处阳光刺眼,有人影在屈膝静坐,人影眼熟,她叫:“元葭道士!”可那人动也没动,仍是刚才的姿势,而澜官被花浪推的远了,澜官想挣脱花浪跑向他那儿,可一站起身她倏忽就从表面掉下去了,花浪之下深不可测,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费力摸索着,却只能摸到一摊黏湿热乎的液体,而耳边只有微弱的声音,像是在呼唤着某个人的名字 。澜官醒了,身上却出了一身冷汗。她茫然四顾,终于从虚晃飘渺的梦境中回到了现实里,天亮了。

    祈雨台上,法师穿的鲜艳,一身明黄道袍,上面绣着狮虎飞鱼各种奇珍异兽,他捋一把灰胡子,右手一柄拂尘,挥来挥去,嘴里念念有词,回身撒了一身豆子,又提笔在符上龙飞凤舞写着,随手就丢入炭盆里,炭盆忽而窜起一阵火,尔后冒出阵阵青烟。澜官特意将顺子拉起来往最前排挤,将台上台下细节看的清清楚楚,发现了一个事实,他没有来。

    顺子直打哈欠,澜官就拽着顺子回了家,手里还攥着两张祈雨符。顺子见澜官神色不悦,说道“怎么,见你昨天这么激动,今天看完了还闷闷不乐的。”“没什么。”其实挺好看的,触及鬼神,总有新意的。

    确实挺好看的,但是没见着他。澜官心里乱麻麻的如一团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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