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宗四年,大乾,舞阳城。

    “喂,听说了吗?倾城小姐要嫁去皇都啦!”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倾城小姐的美貌十二岁就传遍了天下,还有宫里荣归的李嬷嬷在教导,选进宫不是早晚的事儿!”

    “不是进宫,是嫁到永王府做十七夫人…”

    “啊?!嫁给那位连吃了两个夫人的‘鬼面阎罗’?”

    “可不是嘛!也不知那样仙女般的人儿,还能不能活着回咱们舞阳城喽,真是造孽哟…”

    自昨日舞阳城主接到圣人的点选旨意,这样的感叹唏嘘之声,就传遍了街头巷尾。

    此时,城主府一个破落凌乱的小院中。

    陆染是在聒噪的嘤嘤声中惊醒的。

    后脖颈很是冰凉粘腻,有雨水吧嗒吧嗒滴在脸上,她不适的睁开眼,迷惑的打量着陌生的四周…

    眼前这个...是妆台叭?

    什么时候的老古董了?

    上面那个黑黢黢的缺了口的碗...

    古玩市场淘来的?

    常年被消毒水喂养的鼻子,闻着混合了药味、霉味、馊味的复杂气味,感觉比风油精还提神!

    她开始仔细回想自己会出现在这奇怪地方的理由。

    记得她刚下了一台手术,准备去餐厅吃饭,然后遇到了从走廊冲出来的患者家属,患者麻醉失误死亡了,她作为那台手术的主刀医生,瞬间成了医闹的靶子…

    在那些人的推搡撕扯间,被推得摔出去抓空了栏杆…

    她这是...

    穿越了?!

    心痛的惋惜这个月的全勤奖打了水漂。

    还有好容易攒出来,计划去雪域高原的十天休假!

    陆染只觉得无比后悔,早知道自己的小命就这么点时间,她起更受夜熬成亚健康是为哪般?

    丧着脸,她看着面前正捂着脸痛哭的嘤嘤怪: “阿七!嘤嘤嘤...娘不该生下你的,让你跟着娘一起受苦...嘤嘤嘤...你快醒来啊…娘带你一起逃…”

    被嘤得烦躁,陆染想要动一动僵麻的身体,忽然,纷乱的记忆潮水般的涌入她的脑海...

    一颗被小屁孩儿们围着霸凌,弄得鼻青脸肿,傻笑着把捡到的糖带回家的小白菜...

    一根从灶台上偷馒头,大冬天被烫得胸口起泡,一直跳着跑回家,和她娘开心分着吃的豆芽菜...

    一个被人抓着头发扔进湖里,拼命上浮却又被一次次踩下去,最终在不甘中沉入湖底的...她!!!

    陆染双眼圆睁,脑海中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

    不,不对!

    这…是原主的记忆!

    她不是自己投湖,是被谋杀的!

    原主从小到大的一幕幕,逐渐与陆染的记忆融合,她陷入了沉思...

    按照记忆,她即将代替他人,嫁给一个吃人的王爷,去做他的第十七位夫人。

    据说在她前边的那些短命夫人,都没有活过新婚夜!

    既然嫁过去必死无疑,凶手为什么一定在送亲前,要她的命呢?

    关键是如果对方知道‘她’还活着,再来动手怎么办?

    陆染脸上的神色再丧一分,横死一回重新注册个新号,结果是地狱模式!

    看着哭累了,趴在自己身上抽噎不挺的女人,林秀儿,原主的亲娘。

    陆染轻轻拍了拍她环在身前的手臂,让沉浸在悲伤中,不停啜泣的林秀儿惊喜的顿住,她急忙坐起身: “阿七,你醒了?你真的醒过来了!”

    对上女人殷切的目光,陆染心底叹气,却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向她: “你谁?这是哪里?”

    林秀儿闻言浑身一抖: “阿七…你别吓娘,你怎会不认得我了!我是你的娘亲啊…”

    她嘴唇微颤看着女儿,一双泪眼里满是紧张。

    “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这是什么地方?头好痛!”

    不知该咋安慰她,陆染只能模仿着网剧里的失忆患者,双手抱住头,蹙眉闭眼躲开她的泪眼。

    林秀儿见女儿蜷缩着满脸痛苦,急得双手颤抖,却不敢触碰,好像她哪里不注意就会把女儿碰碎一般: “阿七,你很痛吗?你等等,娘这就去找大夫来…”

    听到林秀儿说要离开,陆染一把拉住她的手: “别走!我,害怕…”

    根据恐怖片中,落单必死人原则,那个阿七就是独自在院中时,被人抓走嘎了的,这个时候还是有个伴安全些。

    林秀儿见陆染紧紧攥着她,以为女儿鬼门关走一遭,虽失了魂,但还是亲近她。

    再一想到她们母女俩差一点天人永隔,不禁难过得紧紧抱住女儿: “阿七,娘对不起你,害你要被嫁去那个吃人的地方,娘想好了,我们…”

    没等林秀儿说完, “咣当!”房门被大力推开,尖细的嗓音伴着脚步声传来: “林姑娘还在哭丧呢?七姑娘醒了吗?”

    而后一张蜡黄的脸,捏着袖子出现在陆染视线中。

    “哟!七姑娘这是大好啦!那就别再想不开,连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您一个家谱都没上去的庶小姐,如果不是沾了倾城小姐的光,哪能嫁去王府做夫人?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陆染抬眼,目光从黄脸婆簇新的绸衣,扫到她头上的碧玉包金簪,鉴定这是条主子跟前有脸面的狗。

    她轻拍身边林秀儿僵硬的手臂: “你别怕,我好多了,这谁?”

    一句话问得屋内霎时寂静,那婆子正理着袖子,听到陆染这样问,指着她调门儿立时拉高: “哎?我说七姑娘!你是投湖,不是触柱子,装傻给谁看呀?”

    记忆中这婆子叫柳妈妈,过去一直把欺负阿七母女当作家常便饭。

    眼看她指指咄咄就要戳上陆染,林秀儿忙挡在女儿身前,浑身颤抖不停: “柳妈妈,阿七她...真的不记得事了!您,别...别”

    话未说完,黄脸婆就一巴掌打在林秀儿脸上...

    “个不要脸的贱蹄子!真是屎蛋子抹了霜,就当自己是玉疙瘩了!”

    她一下子把林秀儿扇得倒在床侧,就要来拉陆染。

    趔趄着磕到床畔的林秀儿见状,顾不上肿起的半边脸,急忙爬起身,双手紧紧攀着黄脸婆抓过来的手: “柳妈妈!我求求你,放过我们...”

    柳妈妈被拦住一时挣脱不开,气怒道: “骚蹄子,你给老娘放开!”

    她扭头招呼身后丫鬟: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过来帮忙!”

    跟着柳妈妈一起来的丫鬟们,连忙要上前来拉人,忽的“啊!”一声惨呼!

    有丫鬟的声音惊声喊着: “血!”

    继而,呼啦一下,围过来的丫鬟们纷纷散开。

    林秀儿怔愣的看着前一刻还抓着自己的柳妈妈,突然捂着手惨叫连连。

    从她紧按着伤的指缝里,溢出道道鲜血,被划破的袖子因手臂的颤抖落下几件东西。

    一颗金锞子、几锭碎银,和一个淡黄色的药包。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清甜的声音状似惊讶的响起: “哎呀!出血啦?”

    众人愕然看向声音来处,只见床上女子欺霜赛雪似的凝脂娇颜上,眉眼美得惊心动魄,弯起的唇透着妖异。

    此时,她正好整以暇的举着还在滴血的簪尖: “柳婆子是吧,我呢,死过一回,确实忘了事,不过阎王殿走了一遭,发现挺孤单的,不如你陪着我?”

    陆染看了眼愣愣抚摸头侧的林秀儿,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又瞥向黄脸婆的袖子,表情意味深长。

    柳妈妈忍着剧痛,又惊又怕的看着陆染: “七姑娘!你无故伤人,可知夫人会如何罚你?”

    她实在没有想到平日里任她揉搓的人,竟能伸出如此尖利的獠牙...

    陆

    染扯来床边垫碗的破布,开始擦拭还在滴血的银簪: “我忽然想起来,好像你家夫人正求着我给她女儿替嫁呢?你说,如果我不乐意又想死了呢?”

    她顿住,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妈妈: “她那宝贝女儿,是不是就得自己去嫁吃人王爷了?”

    柳妈妈心中一惊,没想到小贱人投个湖醒转来,脑子倒是灵光了...

    她压了压痛得直发抖的手,示意丫鬟去捡那黄纸包,嘶声道: “红袖,画眉,你们去把人压住,按夫人的吩咐把药给她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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