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斯亚帝国的公主与皇子原本许多,但他们大多都短命鬼,要么就是精神病。

    后者的典型模范,就是黛安娜.库珀本人。她自甘堕落,却又风情万种。她庸俗谄媚,却又聪明绝顶。

    而艾伦.库珀是独苗儿——主要是由于男性身份。

    他怯懦软弱,是传统意义上的花瓶,绣花枕头似的。他总是簌簌落泪,哼哼唧唧,像个孬种。

    但他有时候又嚣张跋扈,有种中气不足的飞扬少年感,原因八成来自于他的纯正高贵血统。尽管那种轻慢的傲骨,多多少少包含了色厉内荏、装模作样的成分。

    曾经,为了活命,艾伦.库珀这个新君苟且偷生,连下等人的洗脚水都喝过。他被毒打,被冷水泼,被人用带刺的长鞭抽打鞭挞。他做活计时,还曾被大臣动手动脚,险些丢了清白。

    为了乞讨些剩饭剩菜,年仅五岁的他会狼狈不堪地跪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苦苦哀求。他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才换来勉强果腹的施舍。

    艾伦那时候就懂了,眼泪没有实质性的用处,但能帮他卖得一手好惨,偶尔牟利。

    他呕吐了很久,他唾弃了很久,他怨怒了好久。愤世嫉俗,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被这个世界强/暴。

    最后,他才知道了自己是尊贵的皇室子弟。

    荒唐,太荒唐了。

    但他只觉得可笑荒诞。

    因为,即便是皇子,也还是要被他人辱骂玩弄、威胁取笑、鄙夷嘲讽,被他们当成哈巴狗使唤。

    ——去死吧。

    为什么不去死?

    艾伦.库珀无数次极其丧气地想。

    艾伦.库珀的梦境里,总是有个漂亮的女孩。

    尽管现实世界中,接触到的是残酷冰冷的骨感,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可他依旧心存痴念妄想。

    他喜欢她,好喜欢好喜欢她。

    那是个西方的白种人女孩,是与他共同植根于这个庞大帝国中的花卉。

    她含苞待放,朝气蓬勃。她拥有纯净的贵族血统,典雅优良,如同白天鹅般优美动人。

    浅金色的鬈发垂落在瘦削的肩头,蔚蓝色的澄澈眼睛微微弯起弧度。卷翘而纤长的眼睫总是轻轻颤抖,掩盖住眸中的情绪波动。纯白的雪纺裙勾勒描摹着青涩却诱人的朦胧曲线,裸露出的细嫩肌肤被清晨的阳光爱抚。

    不像《洛丽塔》中露出腋下一小片褐色的性感女郎,也不是《悲惨世界》中无明显女性特征的禁欲修女。

    亲爱的好人,您可以用一切活泼烂漫的词汇来赞美讴歌她,也能够用哀感顽艳的辞藻来描述形容这个勾人又耀眼的小家伙。

    尽管,她绝对吝啬于施舍看重她漂亮皮囊的人——哪怕是区区一个眼神。

    值得令人庆幸的是,她的父皇——那位远近闻名、臭名昭著的暴君——却会哈哈大笑地予以你封赏,命令你大肆讴歌称颂公主殿下的容貌。

    他宠爱她,几近宠坏了她。

    她也恃宠而骄。

    ——艾伦嫉妒得撕心裂肺。

    艾伦.库珀伫立在宫殿之上,完成了加冕仪式。王冠被戴在了头顶,那是至高无上的象征。

    他本身是个漂亮精致的傀儡瓷娃娃。

    绣了华丽的花边褶皱的服装,镶嵌了价值连城宝石的贵鞋,整理装饰得花哨漂亮的裤筒。他奢侈优雅,贵气逼人。眼睫卷翘,唇红齿白,五官精致得无一丝瑕疵,比许多女孩漂亮得多。浅金色的卷发稍微有些长了,马尾垂落在肩头,宛如昂贵柔软的金丝。

    艾伦微微眯缝着蔚蓝色的眸,好像在沉思。

    眼神居高临下,俨然是个贵族少爷。尽管他生得像个绵软的洋娃娃,可却从骨子里带了几分嶙峋傲气。虽不及帝皇的风范,却也终究是皇家子弟。

    尽管,他永远比不上他的梦中人。

    她那种与生俱来的风范、那种贵气、那种高高在上,她的一切都令人神往。而他摸爬滚打,自幼沾染了俗世的市井气。他艳羡不已,神魂颠倒、意乱情迷。

    黛安娜.库珀在闲暇之余,瞥了皇弟一眼,咧着嘴到了耳后根,眼神流露出一种难以描摹的冷嘲热讽,简直要凝成实质,淬成剑刃,嗖嗖发射了。

    ——如果是新君是那个人就好了。

    哎,分明长相一模一样,为什么就是云泥之别呢?

    *

    绝世佳人这一词汇未免隆重些,所以不是全部人都担得起的。绝大多数美人都只能称得上俏丽,却无法与真正的美人匹敌。

    譬如说,黛安娜.库珀。

    这个众所周知、举世无双的绝世佳人,这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女/表子,惊艳得不可思议。

    黛安娜笑得花枝乱颤,眉眼弯弯。如肆般的媚眼儿乱瞟,颇不庄重,肆无忌惮,有点风华绝代的意味。

    她的指甲是豆蔻色的,典型的少女颜色,与她的年龄是符合的,却与她的性子大相径庭。这令她添了分诡秘之色,也让她艳得脱俗。

    鲜红的石榴裙,裸露出的白皙大腿,金丝边花纹攀爬在高跟鞋上。礼服已经被脱掉了,细嫩的肌肤吹弹可破。诱惑,勾引,妖娆又魅惑。

    她调戏着面前的少年男仆,挑逗不已,姿态风情万种,一颦一笑倾国倾城,眉眼飞扬,浓情蜜意地柔着嗓音,嗲声嗲气道:“小——伙——子——”

    甜腻腻,柔软软。

    黛安娜完全没有公主殿下的气势与架子。她活蹦乱跳,就像花花世界的迷情蝴蝶。她跌跌撞撞地到处乱跑,几乎是故意地往男人们的胸膛上撞。

    “小宝贝儿,看见大殿之上那个小皇帝了吗?那是天下所有人之后的归宿与荣耀,可我只觉得他是个无能者。”公主殿下咧着嘴到了耳后根,眼珠咕噜噜地转,添了些不合时宜的滑稽以及可爱。

    黛安娜的嘴唇嫣红得有些艳丽,白皙的皮肤染上了浅浅的粉嫩,脸颊绯红。眼神中氤氲水汽,长睫轻轻颤动,眸角沁出了泪珠。

    就在刚才,她当着所有大臣的面表演连喝十杯红酒,猩红的酒液顺着白皙的脖颈滚落,浸染了肺腑。她喝得呛咳,眼泪横流,犹如濒死的天鹅,却赢得了满堂喝彩。

    此刻,黛安娜伸出雪白的臂膀,搂住少年的瘦削背脊,环抱似的。仿佛急不可耐地找了个依靠,又似乎是个抱着个绒毛洋娃娃的小女孩。

    黛安娜浑身细微地战栗颤抖着,哆哆嗦嗦的,吸了吸鼻子,声音低低的,牵连着哭腔,咕哝道:“真讨厌啊,所有的一切。”

    她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就像柔软的羽毛挠在人的心脏上,脆弱得几乎不堪一击。

    周遭人乌压压的,哄哄闹闹,吵吵嚷嚷,偌大的宫殿中,却没有一个人听见她的哭泣。

    ——除了眼前的少年。

    这个陌生的少年就任由她抱着,挺直了瘦削脊背,腰肢纤细。他穿着黑色燕尾服,里头是白净衬衫,西裤勾勒出好看的腿型,又长又直。皮鞋是褐色的,低调不失雅致。

    他淡淡垂眸,眼睫纤长,轻声道:“黛安娜,你醉了。”声音没多少温度,情感严重不足。但仔细推敲,竟然糅杂了几分温柔的安抚之意。

    黛安娜不满地嘟囔:“哼。”

    她当然注意到了对方没用尊称,可她也毫不在意。没多少人会对一个贱/人女/表子使用敬称,就算她是赫赫有名的公主殿下。

    少年低头,静静地看着她,眸中掺杂了不知名的情愫意蕴,眼角微微挑起,眼神清淡得很。

    他说:“我回来了。”然后,一把抱住了她,惹得她惊呼一声,几乎反应不过来。

    下一秒,皮肤间一阵轻微的刺痛,酥酥麻麻的,不是很痛,却有种异样的感觉,缭绕不已。扩散至四肢百骸,几乎让她软了骨头。是针管里的液体,注射进了体内,冰冰凉凉。

    她顺理成章地软在了他的臂弯里,二人姿势暧昧不清。

    其他人看了,只当是这位风流的公主殿下在拈花惹草,哪里管她,只是继续谈笑风生罢了。

    埃莲.库珀冷眼看着他们。

    他——不,是她。

    她的眼瞳是漂亮的蔚蓝色,剔透精致得宛如价值连城的宝石,渲染出难以言喻的情感色彩,缭绕着勾起火星子,但又仿佛是不带情绪的清淡。

    她轻声呢喃道:“珂斯亚帝国,我回来了。啊,好怀念呢。”

    当年被驱逐流放的落魄公主,今日乔装打扮,堂而皇之进了大殿。女扮男装并非完美无瑕,可管理实在松懈。

    她看见了大臣们的言行举止,看见他们的虎视眈眈。她看见了姐姐的轻浮浪荡,风流得不像个正经人。她看见了弟弟的登基大典,只觉得荒诞可笑。

    他妈的搞得跟庆生似的,谁谁都能登堂入室,她随便捯饬下就轻而易举地进来了,简直笑死了。

    某种程度上,皇室落魄到这个程度上,苟且偷生,它的子孙们还真是孝死了。

    她真的笑了,怒极反笑。

    黛安娜,你这个漂亮的废物蠢货,干嘛还搁这儿丢人现眼?刚刚她动手动脚的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吧?

    艾伦,你这个傻/逼杵着跟木桩子似的,是脑子进屎了是吗?登基流程都敢胡来?什么阿猫阿狗你都放进来?

    ——你他妈的。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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