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说笑了。”
贺明姝见好就收，她带着事儿来的，不好再招惹贺明娇，只是本以为贺明珠只是磕了一下，哪曾想看着还伤得挺重，原本准备的那些话倒是没法开口了。这该怎么办？
过了盏茶时间，贺明珠终于缓过来，喝了一口温水之后，她脸上有了血色，“多谢二妹妹过来看我。”
说完又顿了顿：“母亲今日辛苦，我已经无大碍了，您回去歇着吧。”
“既然这样，你也早点休息，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去做，有什么事遣人来告诉我。”
“是，多谢母亲。”
难得，大姐姐今日竟这么有礼。
贺明娇心里啧啧，见魏氏转身到了门口，来不及多想忙跟上她，“娘你等等我——大姐姐好好修养！”
“三妹妹稍等！”贺明姝开口唤住她，”我们再陪大姐姐说会话吧？等大姐姐休息了我们再离开。”
“说什么？”
“我看二妹妹不是想陪我说话，是二妹妹有什么话要同我和三妹妹说吧？”
贺明姝有些心虚，整理了思绪方才道：“其实是赶得不巧了。之前在府上听姨娘偶然提到，她和爹爹幼时跟着家里长辈也来澄心寺上过香，因为顽皮，还在寺庙旁边那棵大桂树下埋了一坛春露酒，我方才想起特意去挖了，没想到还真的挖到了，本想着大姐姐素来喜爱这口，便想着邀姐姐妹妹晚上一起月下共酌，岂不乐哉？”
“只是没想到大姐姐突然受了伤，这杯春露恐怕是喝不上了。不过大姐姐不方便，三妹妹便同我一起吧，只是到底有些遗憾……”
果然还是如同前世一般的邀约，贺明珠那颗心定了下来。
那不是梦，也不是我的妄想。
“我不爱喝酒，你自己喝吧！”
贺明娇本来玩弄着桌上的茶盏，只是听了贺明姝说的前半句心里就不高兴了，起身就要离开。
“三妹妹消消气，大姐姐已经在议亲了，等大姐姐定下来，下一个便是我，以后我们姐妹聚在一起说说话的机会不知道还有几次，三妹妹……”
“既是二妹妹诚心相邀，不如大家同去？三妹妹，我们姐妹三个相处的时间最多不过一两年了，纵使平日里有些误会吵闹，往后嫁了人，一年也不一定见得一次，难免是要想念的，过往也是我这个长姐做得不好，不能友爱姐妹，姐姐在这里给二位妹妹赔个不是！”
“大姐姐？”
“大姐姐——”
“大姐姐，你真的要一起吗？我还以为不能如愿了，不过大姐姐，你的身体……可能吃酒？”贺明姝脸色喜色毕露，只是到底因何而喜，就不得而知了。
贺明珠看着她的笑脸，神色莫名，“没事，只是磕破了点皮，方才更多是受了惊，平复了就好了。今日这般劳师动众，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再者春露性温，小酌两杯无甚大碍，三妹妹——”
“你们都说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她们三姐妹各有矛盾，要知道柳氏是先夫人罗氏孕期抬了姨娘的啊！往日里两人争锋相对也没少，她才不信这会儿互说几句好话便能重归于好，当过往的事情从没发生过，那是不可能的，就大家互相演呗！难道是这一个两个的都要相看人家了，所以做出这样一副友爱姐妹的姿态来？
呵，虚伪！
哦，我也在演，那没事了。
贺明娇后知后觉，不耐地道：“你们到时候遣人叫我，我回去休息了，累死我了。”
贺明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竟有些怅惘，“三妹妹还是这般天真无邪，母亲把她保护得真好。”
“母亲保护三妹妹，对我们也是平等视之啊！这是姨娘常跟我说的，大姐姐不要钻了牛角尖。”
三妹妹有母亲，我有姨娘，只有大姐姐你啊，什么都没有！贺明姝知道她的心结，眼中带着一股讥诮的恶意。
嫉妒吗？怨恨吗？可凭什么没有母亲，父亲的宠爱也比不得我的你，能光明正大地嫁给我的情郎？凭你嫡长女的身份吗？还是煊赫的将军府外家？是啊，凭这些东西就够了。
但是，好不甘心啊。
“多谢三妹妹提醒，索性我已经开始议亲，想来以后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夫婿孩儿，便会释怀了。”说着贺明珠露出一个羞涩的笑，“父亲前阵子对我说，宫中的贤妃似乎有意——”
话说到一半，贺明珠满意地欣赏着贺明姝青白交错的脸。
“有意相中了姐姐做她儿媳？那以后姐姐就是四皇子妃了，妹妹提前恭喜姐姐！”贺明姝抬起脸来，巧笑嫣然，只是放在背后的双手死死揪着掌心的绣帕。
四皇子妃吗？
从贺明珠那里告辞离开，贺明姝的侍女红袖跟在她的身后，路过灵柳时，隐晦地和对方交换了一个视线。
她不知道，这个隐秘的交流全然被贺明珠看在眼里。
……
贺明姝匆匆回到房间之后，拎起桌台上的花瓶就要往地上砸——
“小姐！”
红袖和紫烟急忙关好房门。
“平心，静气，对吧？”贺明姝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把手中的花瓶狠狠砸在地上，瓷片叮当开裂的声音安抚了她。“待会儿打扫干净，若是母亲问起，就说不小心摔了。”
“是，小姐。”
“红袖，等天黑了你就把表哥带进来，小心些，不要惊动了外院周围的护卫，还有那些话，你叮嘱了他没有？”
“是，奴婢都晓得的。”
“那就好。”既然已经决定好，就不能瞻头顾尾，犹豫不定！
贺明姝走近桌上摆放的那坛春露酒，氤氲的酒香隐隐约约，她伸出指尖擦干净坛底一点泥土。
泥土弄脏了她白皙的手。
“大姐姐，不要怪我。”我不想伤害你，我只需要你一个小小的，小小的把柄……
贺明姝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回想着那个清隽如玉树一般的男人，直到内心安宁下来。
……
晚上戌时过半，原以为月亮不会出来，没想到青绿的柳枝拂过云层，让晕黄的月亮羞羞答答地露了半个头。
看来明日会是个好天气。
“今日也是。”
贺明姝带着红袖和几个仆婢率先来到了桃花林中的凉亭，将几个灯笼挂在凉亭四角，继而摆放好茶具糕点。
“好了，你们隔远一些，不要打扰。”
见众人都站在凉亭外背过身去，红袖从怀里拿出一个半截指长的小纸包。桃林静谧，四周都默然无声。约过了半晌，紫烟领着贺明珠，贺明娇先后款款而来，一个着紫衣高贵出尘，一个穿红衣娇艳如芍药。
“二妹妹准备得真周全。”贺明珠看向四角的灯笼，状似疑惑道：“怎么不在亭内也点几根明烛，还是有些暗了。”
“若是太过明亮，终究缺了些意境，况且等会儿明月高悬，怎能让烛火夺了它的风头？三妹妹，你说呢？”
“二姐姐开坛吧，封了几十年的酒，我倒是真想尝尝它是个什么味儿。”
贺明娇此时不耐介入她们言语上的机锋，日日如此，时时如此，总要偷个懒吧？
“红袖——”
红袖一层层解开酒坛的封口，解开一层酒香味便浓郁一分。
“原本这酒坛子外围还裹着好几层，不过下午挖出来的时候就拆开了。”酒坛封口彻底打开，贺明姝让红袖退下，自己提起酒坛开始倒酒，“今日我是主，大姐姐和三妹妹是客，就让我这个主家好好招待你们。”
伴随着浓郁的、让人忍不住陶醉其中的香味，清亮的液体从坛口倾泻而出。
“二妹面，你这套杯盏……”贺明珠盯着茶盘上已摆好的三个酒杯。
“杯盏怎么了？”贺明姝还抱着酒坛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颤，语气依旧平静：“这是父亲前几年……我那里还有一套，样式差不多，却是更为精巧，若是大姐姐喜欢，那一套回府就送给大姐姐，如何？”
“我不过随口一提，这些个儿平常玩意儿，我那里还少吗？”
父亲并不亏待她，主母魏氏明面上也不会落了话柄给人，她是侯府嫡长女，一应待遇都是极好的。更何况她的舅舅手握兵权，风头正甚，更是十分宠爱她，什么好东西她没有？
“请大姐姐饮第一杯。”
贺明姝双手执杯，递给贺明珠。
“终于到了这一刻。”
“终于，又到了这一刻。”
这一瞬间，相似的话语同时在两人心底响起。
“这杯酒是二妹妹亲手敬的，姐姐岂敢辜负。”贺明珠接过酒杯，眼看着就要仰头喝下。
“啊——救命啊——”
她的动作被打断。
女子凄厉的尖叫声响起，甚至一声连着一声，原本幽静的桃花林如裂帛一样陡然被人撕开，将亭中众人三魂都吓去了七魄。贺明姝，贺明娇也不自觉转头朝向这道声音的方向。
唯有贺明珠，在这短短的几息时间内，飞速将手中杯盏和茶盘上的第二杯调换，等其他两人转过头来的时候，她手上的酒已然不是方才那杯了。
“怎么回事？”竟坏了她的大事！
一道身影仓皇地走近凉亭，跪伏在地，竟是贺明珠的侍女灵竹，“小姐恕罪，奴婢方才看见好大一条蛇，实在太害怕了，所以没忍住惊叫了起来，小姐恕罪！”
“蛇？”贺明娇打了个冷颤，“那蛇呢？不会还在外头吧？”
她真的真的超级怕蛇！想一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三妹妹稍安勿躁——” 贺明姝也怕蛇，只是现在她的注意力都在贺明珠身上，准确地说是摆放在她面前那杯酒上。难道注定要功败垂成？
“许是，许是我的惊叫也吓到了蛇，它在我眼前一溜就不见了。”
“不见了？” 贺明娇松了口气。
“想来我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人气足，蛇也怕人，就溜走了，三妹妹不如喝杯酒压压惊？”贺明姝端起第二杯酒递给她，又貌似不经意地开口，“大姐姐也是，不要为了一点小事扫了我们今日的兴致。”
贺明珠本就没有打算不喝，见贺明姝催促，十分干脆地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只是看贺明娇接过第二杯酒，她顿了顿，道：“是好酒，只是……我是长姐，该喝第一杯。这第二杯该二妹妹喝才对，到底二妹妹居长。”
“大姐姐这话说得，今日我们不论长幼，论主客，主在客前哪里是待客之道，第二杯该三妹妹喝才是。”已然得偿所愿，贺明姝笑意吟吟。
贺明姝见好就收，她带着事儿来的，不好再招惹贺明娇，只是本以为贺明珠只是磕了一下，哪曾想看着还伤得挺重，原本准备的那些话倒是没法开口了。这该怎么办？
过了盏茶时间，贺明珠终于缓过来，喝了一口温水之后，她脸上有了血色，“多谢二妹妹过来看我。”
说完又顿了顿：“母亲今日辛苦，我已经无大碍了，您回去歇着吧。”
“既然这样，你也早点休息，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去做，有什么事遣人来告诉我。”
“是，多谢母亲。”
难得，大姐姐今日竟这么有礼。
贺明娇心里啧啧，见魏氏转身到了门口，来不及多想忙跟上她，“娘你等等我——大姐姐好好修养！”
“三妹妹稍等！”贺明姝开口唤住她，”我们再陪大姐姐说会话吧？等大姐姐休息了我们再离开。”
“说什么？”
“我看二妹妹不是想陪我说话，是二妹妹有什么话要同我和三妹妹说吧？”
贺明姝有些心虚，整理了思绪方才道：“其实是赶得不巧了。之前在府上听姨娘偶然提到，她和爹爹幼时跟着家里长辈也来澄心寺上过香，因为顽皮，还在寺庙旁边那棵大桂树下埋了一坛春露酒，我方才想起特意去挖了，没想到还真的挖到了，本想着大姐姐素来喜爱这口，便想着邀姐姐妹妹晚上一起月下共酌，岂不乐哉？”
“只是没想到大姐姐突然受了伤，这杯春露恐怕是喝不上了。不过大姐姐不方便，三妹妹便同我一起吧，只是到底有些遗憾……”
果然还是如同前世一般的邀约，贺明珠那颗心定了下来。
那不是梦，也不是我的妄想。
“我不爱喝酒，你自己喝吧！”
贺明娇本来玩弄着桌上的茶盏，只是听了贺明姝说的前半句心里就不高兴了，起身就要离开。
“三妹妹消消气，大姐姐已经在议亲了，等大姐姐定下来，下一个便是我，以后我们姐妹聚在一起说说话的机会不知道还有几次，三妹妹……”
“既是二妹妹诚心相邀，不如大家同去？三妹妹，我们姐妹三个相处的时间最多不过一两年了，纵使平日里有些误会吵闹，往后嫁了人，一年也不一定见得一次，难免是要想念的，过往也是我这个长姐做得不好，不能友爱姐妹，姐姐在这里给二位妹妹赔个不是！”
“大姐姐？”
“大姐姐——”
“大姐姐，你真的要一起吗？我还以为不能如愿了，不过大姐姐，你的身体……可能吃酒？”贺明姝脸色喜色毕露，只是到底因何而喜，就不得而知了。
贺明珠看着她的笑脸，神色莫名，“没事，只是磕破了点皮，方才更多是受了惊，平复了就好了。今日这般劳师动众，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再者春露性温，小酌两杯无甚大碍，三妹妹——”
“你们都说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她们三姐妹各有矛盾，要知道柳氏是先夫人罗氏孕期抬了姨娘的啊！往日里两人争锋相对也没少，她才不信这会儿互说几句好话便能重归于好，当过往的事情从没发生过，那是不可能的，就大家互相演呗！难道是这一个两个的都要相看人家了，所以做出这样一副友爱姐妹的姿态来？
呵，虚伪！
哦，我也在演，那没事了。
贺明娇后知后觉，不耐地道：“你们到时候遣人叫我，我回去休息了，累死我了。”
贺明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竟有些怅惘，“三妹妹还是这般天真无邪，母亲把她保护得真好。”
“母亲保护三妹妹，对我们也是平等视之啊！这是姨娘常跟我说的，大姐姐不要钻了牛角尖。”
三妹妹有母亲，我有姨娘，只有大姐姐你啊，什么都没有！贺明姝知道她的心结，眼中带着一股讥诮的恶意。
嫉妒吗？怨恨吗？可凭什么没有母亲，父亲的宠爱也比不得我的你，能光明正大地嫁给我的情郎？凭你嫡长女的身份吗？还是煊赫的将军府外家？是啊，凭这些东西就够了。
但是，好不甘心啊。
“多谢三妹妹提醒，索性我已经开始议亲，想来以后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夫婿孩儿，便会释怀了。”说着贺明珠露出一个羞涩的笑，“父亲前阵子对我说，宫中的贤妃似乎有意——”
话说到一半，贺明珠满意地欣赏着贺明姝青白交错的脸。
“有意相中了姐姐做她儿媳？那以后姐姐就是四皇子妃了，妹妹提前恭喜姐姐！”贺明姝抬起脸来，巧笑嫣然，只是放在背后的双手死死揪着掌心的绣帕。
四皇子妃吗？
从贺明珠那里告辞离开，贺明姝的侍女红袖跟在她的身后，路过灵柳时，隐晦地和对方交换了一个视线。
她不知道，这个隐秘的交流全然被贺明珠看在眼里。
……
贺明姝匆匆回到房间之后，拎起桌台上的花瓶就要往地上砸——
“小姐！”
红袖和紫烟急忙关好房门。
“平心，静气，对吧？”贺明姝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把手中的花瓶狠狠砸在地上，瓷片叮当开裂的声音安抚了她。“待会儿打扫干净，若是母亲问起，就说不小心摔了。”
“是，小姐。”
“红袖，等天黑了你就把表哥带进来，小心些，不要惊动了外院周围的护卫，还有那些话，你叮嘱了他没有？”
“是，奴婢都晓得的。”
“那就好。”既然已经决定好，就不能瞻头顾尾，犹豫不定！
贺明姝走近桌上摆放的那坛春露酒，氤氲的酒香隐隐约约，她伸出指尖擦干净坛底一点泥土。
泥土弄脏了她白皙的手。
“大姐姐，不要怪我。”我不想伤害你，我只需要你一个小小的，小小的把柄……
贺明姝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回想着那个清隽如玉树一般的男人，直到内心安宁下来。
……
晚上戌时过半，原以为月亮不会出来，没想到青绿的柳枝拂过云层，让晕黄的月亮羞羞答答地露了半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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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也是。”
贺明姝带着红袖和几个仆婢率先来到了桃花林中的凉亭，将几个灯笼挂在凉亭四角，继而摆放好茶具糕点。
“好了，你们隔远一些，不要打扰。”
见众人都站在凉亭外背过身去，红袖从怀里拿出一个半截指长的小纸包。桃林静谧，四周都默然无声。约过了半晌，紫烟领着贺明珠，贺明娇先后款款而来，一个着紫衣高贵出尘，一个穿红衣娇艳如芍药。
“二妹妹准备得真周全。”贺明珠看向四角的灯笼，状似疑惑道：“怎么不在亭内也点几根明烛，还是有些暗了。”
“若是太过明亮，终究缺了些意境，况且等会儿明月高悬，怎能让烛火夺了它的风头？三妹妹，你说呢？”
“二姐姐开坛吧，封了几十年的酒，我倒是真想尝尝它是个什么味儿。”
贺明娇此时不耐介入她们言语上的机锋，日日如此，时时如此，总要偷个懒吧？
“红袖——”
红袖一层层解开酒坛的封口，解开一层酒香味便浓郁一分。
“原本这酒坛子外围还裹着好几层，不过下午挖出来的时候就拆开了。”酒坛封口彻底打开，贺明姝让红袖退下，自己提起酒坛开始倒酒，“今日我是主，大姐姐和三妹妹是客，就让我这个主家好好招待你们。”
伴随着浓郁的、让人忍不住陶醉其中的香味，清亮的液体从坛口倾泻而出。
“二妹面，你这套杯盏……”贺明珠盯着茶盘上已摆好的三个酒杯。
“杯盏怎么了？”贺明姝还抱着酒坛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颤，语气依旧平静：“这是父亲前几年……我那里还有一套，样式差不多，却是更为精巧，若是大姐姐喜欢，那一套回府就送给大姐姐，如何？”
“我不过随口一提，这些个儿平常玩意儿，我那里还少吗？”
父亲并不亏待她，主母魏氏明面上也不会落了话柄给人，她是侯府嫡长女，一应待遇都是极好的。更何况她的舅舅手握兵权，风头正甚，更是十分宠爱她，什么好东西她没有？
“请大姐姐饮第一杯。”
贺明姝双手执杯，递给贺明珠。
“终于到了这一刻。”
“终于，又到了这一刻。”
这一瞬间，相似的话语同时在两人心底响起。
“这杯酒是二妹妹亲手敬的，姐姐岂敢辜负。”贺明珠接过酒杯，眼看着就要仰头喝下。
“啊——救命啊——”
她的动作被打断。
女子凄厉的尖叫声响起，甚至一声连着一声，原本幽静的桃花林如裂帛一样陡然被人撕开，将亭中众人三魂都吓去了七魄。贺明姝，贺明娇也不自觉转头朝向这道声音的方向。
唯有贺明珠，在这短短的几息时间内，飞速将手中杯盏和茶盘上的第二杯调换，等其他两人转过头来的时候，她手上的酒已然不是方才那杯了。
“怎么回事？”竟坏了她的大事！
一道身影仓皇地走近凉亭，跪伏在地，竟是贺明珠的侍女灵竹，“小姐恕罪，奴婢方才看见好大一条蛇，实在太害怕了，所以没忍住惊叫了起来，小姐恕罪！”
“蛇？”贺明娇打了个冷颤，“那蛇呢？不会还在外头吧？”
她真的真的超级怕蛇！想一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三妹妹稍安勿躁——” 贺明姝也怕蛇，只是现在她的注意力都在贺明珠身上，准确地说是摆放在她面前那杯酒上。难道注定要功败垂成？
“许是，许是我的惊叫也吓到了蛇，它在我眼前一溜就不见了。”
“不见了？” 贺明娇松了口气。
“想来我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人气足，蛇也怕人，就溜走了，三妹妹不如喝杯酒压压惊？”贺明姝端起第二杯酒递给她，又貌似不经意地开口，“大姐姐也是，不要为了一点小事扫了我们今日的兴致。”
贺明珠本就没有打算不喝，见贺明姝催促，十分干脆地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只是看贺明娇接过第二杯酒，她顿了顿，道：“是好酒，只是……我是长姐，该喝第一杯。这第二杯该二妹妹喝才对，到底二妹妹居长。”
“大姐姐这话说得，今日我们不论长幼，论主客，主在客前哪里是待客之道，第二杯该三妹妹喝才是。”已然得偿所愿，贺明姝笑意吟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