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满山飘红,晚风习习,眼看就要已经入秋了,路边几个小孩摆摊在卖山里的野果子,一个个沉甸甸的都熟透了,瞧着好吃极了,一时引来了好多客人争相购买。

    今天是莫家镇开集市的日子,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手里都挎着篮子,要不就在背上背着篓子,每个人都是满载而归,篮子里面装满了各色新鲜的山货。

    一个身形彪悍的汉子美滋滋地打量着手里提溜着的一大块肉,肩膀上还扛着一块毛色鲜亮的皮毛,脚下的步伐都变慢了,眼看着快到家了,没想到遇到了熟人被绊住了脚。

    “大壮,有日子没见到你了,听你家大娘说,你前些日子又进山了。呦,这又是啥肉啊,咱见都没见过?”一个肩膀些许佝偻着的瘦弱男人语带羡慕的说,仔细看去又看出脸上有几分隐晦的惧怕,他四下看看拉着大壮走到墙角,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大壮,你实话跟我讲,你现在是跟着那伙儿人做事了吗?听说那伙人手头阔绰得很呢。”

    大壮摇了摇手里的肉,有些好笑地说道:“这是猞猁肉,有啥稀奇的,铁生哥你不用这样,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是去山里帮忙了。”

    铁生讪笑了一下,紧紧跟在大壮的身旁,蛐蛐咕咕地问起了山里的事儿。

    大壮本不欲多讲,他知道镇子里好多人依旧对山里有偏见,见铁生难缠,大壮也有几分心软,铁生家里这几年破落了,爹娘都感染了时疫没了,家里现在只剩下他带着一对年幼的弟妹,偏偏他的身子骨弱,在这莫家镇这片靠山吃山的地方找不到什么活计。

    唯一的长处便是他小时候家里条件还好的时候,在县城里上过几年私塾,大壮不留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铁生,心里不住地琢磨着,前些天还听老大说要找人教那些外地的兄弟说话,识字,没准儿铁生这小子的机会真得来了。

    两人还算聊得投机,说说笑笑一路,大壮的思绪也被瞬间拉回到三年之前。

    ….. ……

    约莫三年前,莫家镇忽然来了一伙儿人,各个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穿着发型都是不伦不类的,嘴里还时不时冒出几句本地人根本听不懂的话,他们一进镇子便将唯一的一家客栈给包下了,每天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莫家镇的百姓们好多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镇子,那里见过这样的人,那段时间风声鹤唳,一个个都吓得藏在家里不敢出门,过了半个月左右,有胆大的出门查看,才发现那伙人已经离开了,百姓们慢慢地恢复了正常生活。

    可没过多久进山打猎的猎人们传话回来,原来那伙外来客竟是在深山里面住下了,眼看着入秋了,这会儿正正叮叮当当地盖房子呢。

    可惜那些外来客什么都不懂,选中的那片地方野兽经常出没,当地猎户都不怎么敢靠近,猎户们私下里还打赌说这下不知道会死几个人呢。

    结果几天以后,有那么几个好信儿的猎户结伴前往的时候,惊奇地发现那群外来客正悠哉地围着篝火烤肉呢,旁边立了几根削尖了的木头,上面还挂着好几具猛兽的尸体,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吊睛大虫!

    一个新手猎户没啥经验,不由骇了一跳踩断了脚底下的树枝,那些皮肤黝黑脸上画满了图腾的外来人,一瞬间将眼神都聚焦了过来,也不出声就这样盯着他们看,别提多渗人了。

    这几个本地猎户是动都不敢动,身子一软都跪在地上大声地求饶,这时忽然听见耳边好似传来一声天籁之音。

    “关二!你又在这儿吓唬人玩儿!你要是吃饱了没事儿干,就去砍木头去,还差着不少木料呢。”清脆利落的少女说话声响起。

    “开个玩笑嘛,大小姐。”一个声音粗哑地少年笑嘻嘻地说道。

    “你皮紧了是不是?再叫我大小姐,小心我打的你满地找牙!”少女不满地说道。

    少年连声告饶,听声音渐渐跑远了,一时间附近的人在少女的指挥下都撤走了。

    “各位大叔快快起来吧,家里人不懂事,吓到你们了。”

    几个猎户死死地低着头,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精致的靴子,少女的声音已经近在耳旁,几个人偷偷交换着眼色,谁都不敢抬头。

    见过那些血淋淋的猛兽尸体和奇奇怪怪的人,眼下这个少女的出现让他们更害怕了,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怕是见了精怪了。

    只有那个新手猎户年纪还小估摸着十七八岁的样子,好奇心比较强,他慢慢地抬起头来,想着偷偷瞄一眼就好,可下一秒便呆住了。

    眼前的少女一袭红裙,眉眼弯弯,面若桃花,眼睛黑亮就像宝石一样,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宝石,但听家里最有见识的大爷讲过,上好的宝石散发的光芒可以将夜空照亮。

    “你叫什么名字,可是这山下镇子里的人吗?”

    只见少女说话腮边的酒窝若隐若现,一股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前,新手猎户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俺叫莫大壮。”随后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莫大壮旁边的便是他二叔,莫二叔心里埋怨这孩子不知深浅,得罪了这些不知来历的外来客,可能会给家里带来大灾祸的。

    他赶紧一把扯过大壮,将其堪堪掩在身后,开口回道,“俺们都是山下莫家镇的,都是些乡下人,今日稀里糊涂走到此地,打扰了各位大人用饭,还请大人不要责怪。”

    说到这儿,二叔也忍不住抬头瞄了一眼,不由得也愣了片刻,莫家镇哪里有过这么俊的小娘子,他还算见过几次大场面,马上回过神躲开了眼神,短短一瞬,莫二叔眼尖的看到少女的背后背着一把长刀,心里倒是有了几分猜测。

    见到这叔侄二人的反应,思柳不禁掩面而笑,看来他们父女二人最后决定在这莫家镇落脚真是没错,这里远离人烟,离最近的县城也要几百里地,附近更是没有什么门派坐落,也难道这些百姓如此讶然了,他们哪里知道杀几个野兽,对习武之人来说那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笑过之后,思柳心里便有了主意,伸手将惶恐的众人扶起,接着摆出了自己最擅长的讨好长辈的笑容,三句两句便将人都安抚了下来。再过了一会儿,一个个都乖乖地坐到了篝火旁喝茶压惊了。

    见缓过神以后的众人,时不时得偷偷去打量挂在一旁的野兽尸体,思柳心有成竹地开口说道,“各位叔叔伯伯,我们这一行人老家出了灾祸,这才背井离乡,漂泊至此,见此处百姓都很友善,便决定在安家。”思柳瞧了瞧众人的反应,见这些单纯的猎户随着她的话脸上露出了几分同情之后,便话锋一转,“虽有碎银几两,但总不能坐吃山空,咱们来谈一笔买卖吧,我瞧各位对这些野兽都挺感兴趣的,但平时应是很难捕获吧,我们这些人擅长打猎,如果你们能带着身体同样健壮的同伴,帮助我们在入冬之前把房子盖好,要是有木匠就更好了,那么接下来我们打到的猎物,除去口粮剩下的都给你们做报酬。”

    几个猎户隐隐都以莫二叔为主的样子,而敢做猎户的人,又有几个胆子小的,再说交谈之后,明白眼前的姑娘是活生生的,不是什么山野精怪,一个个心思都活络了起来,莫二叔犹豫片刻以后便应了下来。

    众人离去以后,树林里缓缓走出了一个背着长刀的中年男人,他宠溺地拍了拍思柳的头,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

    思柳装作不高兴地样子嗔道:“爹爹,我说了好多次不要拍我的头,等下头发要是乱了就让爹爹来梳。”

    关成连连摆手作出一个惊恐的表情,逗得思柳哈哈大笑以后,二人亲亲密密地坐在一起喋喋细语,商量起接下来的计划。

    ….. ……

    日子一天天的掠过,转眼便来到了年跟前,大雪封山,白日里都见不到多少人走动,莫家镇的百姓们早都贮备好了过冬食粮开始猫冬了。

    天蒙蒙亮,思柳便换好了练功服来到院子里,先是打了一套长拳活动身体,紧接着又舞了一套关北刀,天寒地冻的也依旧练到香汗淋漓,才心满意足地回屋吃早饭。

    来到莫家镇已经三年多了,许是思柳每日亲手熬制的药膳起效,爹爹今年的头疾发作了比往年少了,再加上不用操心,身子骨都硬朗了几分。

    她的关北刀也算小有所成,果然,她更擅长使刀。

    刃北门今年又新添了不少人口,许多都是附近村庄过不下去的穷苦人家的孩子,一个个能吃苦又听话,不管有没有天赋,思柳都统一交给关大,让他传授一些拳脚功夫,刃北门现在上上下下已经有二百多人了。

    现在想来幸好当时船上还藏了一个痛恨金乌帮的海贼,帮他们指引方向,他们才能临走之前将那金乌帮的老巢多年的积攒洗劫一空,不然还不知道养不养得起这么多人呢。

    思柳想着今年过年打算热热闹闹的庆祝一番,要安排的事情着实不少。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搅着碗里的小米粥,管理一个门派真的好难,当年师父不在家的时候,都是大师兄代管长云派,自己那儿怎么就没跟着学学呢?

    思柳一拍脑袋,自己那会儿每天都跟着白知安开小灶练功呢,现在回想起在长云派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已经过去许久了,谁想到三年前的春天,他们一行人兴致勃勃地出发去参加青英大赛,一路上游山玩水别提多开心了,也不知道大家现在都还好吗?大师兄肯定开始跟着师父做事了,不知道二师兄还老是偷懒吗?

    还有白知安,他为了救自己经脉再次受损,也不知道恢复得怎么样了,自己也没得及和他告别,他苏醒以后一定很担心吧。

    院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思柳转头望去,一群人抬着一个衣着褴褛的停在院外,那人头发乱糟糟的将脸挡得一五一十,瞧不清长相。

    只是一旁垂下来的左手,瞧着有一点熟悉,思柳微微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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