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暴雨果真如预报所言如约而至。

    盛听看着窗外的雨颇有感慨。

    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很久没这么悠哉的欣赏过下雨了。

    其实他以前是讨厌雨的,但现在好像只有下雨才能让他的心静一点,再静一点。

    曾几何时改变的呢,他忘了。

    或许不是他忘了,而是他记不得了。

    现在的他,忘记和记不起,可是两码事。

    他回复着盛母发来的信息,报着平安,差点把自己都给骗过去。

    回复完之后,一个人坐在床上处理这几天没做的工作。

    滴答—滴答—嘀嗒—

    分不清是钟声还是雨滴声,但平白惹得他十分焦虑。

    奇了怪了。

    感觉今天无论做什么老是静不下来。

    看会电视吧。

    盛听这样想,也就这么做了。

    打开许久不用的电视机,随便翻看着一个个无人问津的频道播出的新闻。

    “明德高中一18岁少女因压力过大跳楼自杀身亡,令人唏嘘不已。”

    盛听看着这条新闻,久久没回过神来。

    跳楼,暴雨,3.23,高中。

    还有,少女。

    这些词汇在盛听的脑海中炸开,炸的他头疼不已。

    “不对,不是这样的!”

    一个女孩声嘶力竭的声音在他耳边大吼,“盛听,你为什么不救我!”

    “如果你救我的话!”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凄厉,活像夺命的女鬼。

    “你看着我!你告诉我啊!”

    “告诉我!为什么!”

    “你说啊!”

    接二连三的质问声,伴杂着雷雨声,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楼顶的画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孩大笑着。

    “盛听,都是你的错。”

    女孩坠了下去。

    一时间,路人的尖叫声,110的警笛声,120的声音,还有同学崩溃大哭,教师晕倒的模样,都映入盛听的脑海。

    他猛的向楼下看去,却看到了此生再不想看到的画面。

    好清晰,好恶心。

    血,遍地的血。

    可是,这是谁的血。

    啊,我知道了。

    原来是。

    夏聆的血。

    他终于看清楚这个名叫夏聆女孩的脸庞。

    忘不掉了。

    不,不要。

    我想救她的,我真的,我想救她的!

    盛听无助的呜咽着,他蜷缩在角落,将家里的东西砸了个稀碎。

    不对,这不对。

    他一个劲的摇头,像是要把夏聆的脸摇出自己的脑海。

    迷蒙中,他似乎看到了沈邱的脸。

    沈邱在喊他。

    “这不对….”

    记忆的末尾,是他上车的画面。

    再次醒来,又是在医院。

    盛听似乎是习惯了,一言不发。

    沈邱看着他这副模样,沉默着给他削了个苹果。

    “沈邱。”

    盛听突然出声,沈邱一个惊吓,刀差点划到他自个。

    “是我害了她吗。”

    盛听一瞬不瞬地盯着沈邱,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你想起来了?”

    盛听摇头:“没有,只是有一些画面,我看到了。”

    沈邱一愣,苹果也不削了:“什么画面?

    “她跳下去了。”

    “她说都是我的错。”

    盛听颇为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沈邱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是我,害了她吗。”

    盛听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

    沈邱如实回答。

    “但我觉得,她肯定没说怪你的话。”

    盛听一愣,随即有些激动地说:“她说了!她说都是我的错,我为什么不救她?我可以救她的!”

    “对,都是我的错,肯定是我。”

    “是我,是我。”

    此时的盛听格外激动,眼角红肿,整个人憔悴不堪,但还是偏执的想要一个答案。

    一个错误的,答案。

    “不是你的错。”沈邱说。

    “不是我的错?怎么可能不是我的错!那是一条人命,我错过了!就是我的错!”

    “你累了。”沈邱说。

    “医生,镇定剂。”沈邱冷冷地吩咐。

    “我不累,都是我的错!你说啊!都是我的错!你们为什么不说!为什么?”

    直到走出病房,盛听的嘶吼也足够洪亮。

    闻文又骗他了,这哪隔音了。

    沈邱从口袋里拿了包烟,来到医院门口,又掏出打火机,却一直没点上。

    “真邪门,上午还有油呢。”沈邱叼着烟颇嘲讽的说。

    “沈邱。”传来一阵好听的女声,定睛一看,是个美人。

    “哟,这不是班长大人呢嘛。”沈邱看清来人调侃道。

    只秋夏挑了挑眉:“又调侃我?都多大了还班长呢。”说完走到沈邱面前帮他点了火。

    两人身体靠的太近,由于沈邱把烟叼在了嘴边,只秋夏比沈邱矮一个头,只得踮起来帮他点上。

    乍一看,以为两人在医院门口接吻呢。

    “班长,靠这么近做什么呢,我有女朋友了,这看到了,又得和我闹了。”沈邱笑了笑,“当初可是你拒绝我的啊。”

    只秋夏冲他翻了个白眼:“别贫嘴,看你烦,给你点根烟而已。不要熄了。”

    “别呀,好不容易点着了,错了错了,不说了。”沈邱讨好的声音传来,只秋夏这才哼了一声。

    “盛听这是怎么了。”只秋夏总算进入正题,“这次没见你过来,问了闻文才知道你懂盛听去医院了。”

    提到盛听,沈邱烦闷地吐出一口烟圈。

    “他呀,发病了,”

    “想起一些事儿。”

    只秋夏皱眉:“什么事?”

    沈邱:“他以为是他害死的夏聆,还说夏聆死前问他为什么不救她。”

    “总之,记忆紊乱了。”

    “该想的一个没想起来,不该的想起来一半。”

    只秋夏:…….

    “这不纯瞎扯吗,夏聆跳…走那会,他还在参加竞赛呢,哪来的跟他说话。”只秋夏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问题所在,他可能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如果不是自己那天出去了夏聆就不会….嗯。”沈邱气不过,又骂了一句,“傻逼,人夏聆压根就…..”

    “好了,别说了,人都走了说这些没意义,”只秋夏打断。

    “况且,今天还真是和那天的情况一模一样啊。”

    “怎么说。”沈邱疑惑。

    只秋夏了然:“哦你当时和他一块参加竞赛来着,几年前的今天,也是像这样,下着暴雨。”

    “话说他是怎么突然受刺激了,他不是在家吗?你还特意跟我打了招呼。”只秋夏看着沈邱,颇为不解。

    沈邱想起这个就来气:“他看电视,看新闻,就今天,那边那个,什么中学,也有个女学生跳了。”

    “估计看见了,就。”

    只秋夏沉默了,这么巧的吗。

    “这或许就是命吧。”

    她轻声说过着。

    沈邱突然把她埋着的脸掰了上来:“班长,你可别在我面前说命啊什么的。”

    “你知道的,我这人啊。”

    “最是不信邪。”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病房里。

    盛听沉默地看雨。

    他似乎冷静些了。

    “……”

    滴答—滴答—滴答。

    雨点落在他的被子上,他却一动也不动。

    “我想她了。”

    “怎么办。”

    他目视前方,看都没看刚进病房的沈邱和只秋夏,这么说着。

    这人,察觉到我们来了啊。沈邱在心里默默吐槽他,面上不显。

    “别想了,吃点东西。”

    只秋夏也点点头,帮他把饭盒取下来,递给他。

    “吃点,别让我们担心。”

    盛听没动,只自顾自看着前方。

    “你们,今天原本是要干什么去。”

    只秋夏一时间有些懵,半天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扫墓。”一旁的沈邱倒是很坦然。

    盛听听到这两个字总算有点动静,他缓缓转过头来盯着他。

    “给谁的。”

    “你说呢。”沈邱反问,手边收拾菜的动作没动。

    只秋夏踩了他一脚,示意他好好说话,沈邱还是没反应。

    “先吃菜,先吃菜。”只秋夏打着哈哈,想着先把话题越过去。

    盛听却固执的想要听一个答案。

    “谁的。”

    盛听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做什么事非要个答案结果才罢休,有人说他是被家里人惯的,也有人说这叫严谨,对自身有好处。

    原本沈邱还觉得没啥,今天一看。果真是惯的。

    “夏聆的。”

    “?”

    “?”

    盛听愣住了,只秋夏也傻了。

    不是你直接说的啊?一点余地话术都不给的吗?只秋夏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自己为什么要认识他们两个。

    盛听不说话了,他就沉默。一直沉默,不吃饭不喝水别人叫他也不搭理。最后还是沈邱强行给他灌的。

    几个小时过去了,只秋夏看了看时间发现马上到约定好的时间了。简直是上天垂怜,鬼知道她这几小时受到了怎样的煎熬。

    “时间要到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只秋夏跟这两位大爷打了招呼准备离开。

    “等等。”一位盛大爷发话了。

    “嗯?”只秋夏只好停下脚步看看大爷要说些什么。

    “带我去。”

    “不行。”另一位沈大爷也说话了。

    只秋夏:…..

    盛听皱眉:“你凭什么管我?”

    沈邱:“凭你现在归我管。”

    “滚。”

    “想的美。”

    只秋夏看着这两位大爷小学生吵架,感觉心累,正想偷偷溜走,盛听又说话了。

    “不让我去,我死给你们看。”

    …….

    于是,墓地。

    沈邱推着盛听霸气登场。

    至于为什么是推。

    因为盛听现在必须坐轮椅。

    好管控,还不麻烦。

    沈邱原话。

    只秋夏觉得,沈邱简直就是盛听第二个妈。

    闻文大老远就看到三个身影从远处走来,走近一瞧,他沉默了。

    其余人也纷纷沉默了。

    有些时候,大家彼此还是很默契的。只秋夏在心里这样想着。

    盛听就没有这边的尴尬了,他的眼神看着墓园里面一个个的墓碑飘忽不定,认真搜寻着属于夏聆的那一个。

    闻文看到人来齐了,不过多言语,对众人寥寥说了句:“走吧。”

    盛听被沈邱推着,走的缓慢,但此时的缓慢,对他们彼此来说也是种煎熬。

    盛听有一瞬间突然很想逃。

    可他能逃到哪去呢。

    “盛听,牵着我,就不会迷路了。”

    夏聆笑着,紧紧握住盛听那紧攥着的双手。

    “有我,你不会迷路了。”

    骗子。

    盛听闭了眼。

    没有你,我连路都不会有。

    “到了。”沈邱平静的声音传来,盛听没说话。

    他看着眼前的墓碑。

    夏聆两个字格外显眼。

    他或许是累了。

    不然,为什么会感觉这么困呢。

    “盛听!”

    这是晕倒前的盛听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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