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王者之地,更兼水利,卫国自高祖一直有迁都至此的打算,虽历百年终未成行,但这座古城仍是邺京城外卫国又一中心。
这里也是郭皑的地盘,从官到民,无论贵贱,只要搬出郭九爷的名号,无不乐意效劳。
但其实郭皑很少真正亲临洛邑城内,毕竟是绿林之人,为国法所不容,更多的时候,他会留在城外以西山中的青玉寨,山寨依地势而建,守卫森严,若无寨中引导,绝无靠近的可能。
闻宪英带着达兰托和榆钱没有直奔邺京,而是先到了青玉寨。
按照郭皑告知的方式,她寻到了山脚下的小村子,村子中的村汉大半都是青玉寨的手下,在此作为寨中的前哨。
“这位兄台,在下是郭九爷的朋友,想去寨中拜会,”闻宪英把令牌递给一位在田间劳作的农夫,“这是九爷给我的令牌。”
那农夫只管埋头锄地,仿若未闻,闻宪英却始终举着令牌,直到农夫整好了这片地,才挺起腰。
他先看看闻宪英的脸,再看看那令牌,复又抬眼,顺手拿来令牌,也不说话,只环指放于口中,吹起了一阵抑扬顿挫的哨声。
村庄中立时有几处不同的口哨声响起,原本宁静平和的小山村仿佛苏醒过来,有人影在不远处闪现。
这样略显诡异的气氛令人不安,榆钱缩到了闻宪英身后,达兰托立即抽刀上前,护住闻宪英。
那农夫面不改色,目光却异常冷峻,与达兰托对峙。
闻宪英叹气,抓住达兰托握刀的手,低声喝道:“你做什么?把刀收好。”
达兰托稍迟疑,听话地收刀回鞘,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
那农夫抬手指向旁边一座草亭,“你们可以去那休息,自己打水喝。”
闻宪英从善如流,连忙拉着达兰托和榆钱去了草亭,静侯回音。
令牌被很快送到了青玉寨中,落到了郭皑的手上,他恰好昨天才从邺京回来。
听闻有人自称朋友要来寨中拜会,郭皑本不甚在意,连令牌也不瞧一眼,拜拜手打发道:
“让他不用进寨了,有什么就在村里说,你们看着办,能帮则帮。”
手下领命,正要离去,郭皑突觉异样,叫住了他,“什么人?”
“是个年轻小子,带着两个同伴。”手下如实回道。
郭皑也不知怎的,心中直打鼓,莫名生出一丝期待,他抽过那令牌细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却感到十分熟悉。
他干脆亲自下山去见这个朋友。
寨中的兄弟看到郭九爷急吼吼脚下生风的模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纷纷也跟着他下山,于是一帮人阵仗浩大地到了小村庄里。
郭皑远远看到草庐下站着两个人,一个高大健硕,一个瘦弱矮小,都不是他熟悉的模样,感到失落后是更可怕的念头,他不禁拖慢步伐,深吸气好让自己做好准备。
就在这时,那两个背影分开,露出了闻宪英的脸。
郭皑愣住了,脚下一顿,竟僵在原地不能反应。
闻宪英听到这么大的动静,看见来人是郭皑,也是喜出望外,她没想到这么巧郭皑居然不在邺京而回了青玉寨。
闻宪英疾趋迎向郭皑,深深作揖道:“九爷……”
没等她把腰弯下去,就被郭皑一把抱进了怀里。
这着实吓到了闻宪英,她神情尴尬,想要推开郭皑,没想到她手撑了撑竟被抱得更紧,她有点儿喘不上气了。
“好啊,好啊!一年了,你终于回来了!”郭皑激动道,宽大的手掌结实地拍在闻宪英后背,直拍得她连连呛咳。
关键时刻,闻宪英的后衣领被揪住,终于从郭皑的怀中挣脱出来。
达兰托抱胸挡在闻宪英半步之前,隔开了郭皑。
郭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拊掌笑了起来,问道:“这位郎君是哪个,贤弟也不介绍一下。”
“他是……”
闻宪英还没说完,达兰托抢话答道:“她的救命恩人。”
郭皑看向闻宪英,闻宪英无奈笑道:“算是吧。”
“那我可要替贤弟好好款待,报答恩公了。”郭皑郑重向达兰托行礼致意。
久别重逢后,郭皑左怀右抱地带两人上山回青云寨,大声招呼着寨中兄弟今晚摆宴庆贺,大家都喜气洋洋地筹备起宴会。
一路上,闻宪英简略说了说自去年金城外与两位皇子分手后的经历,虽然她对自己受伤一事轻描淡写两三句带过,郭皑还是自责不已,连说是自己的疏忽,后悔不该让她去西凉冒险。
“明明是我求着九爷让我去的,怎么能怪九爷?”闻宪英安慰道。
郭皑搭在她肩上的手用力握住,向来豪爽的郭九爷只看着她不说话,不动声色偏过头去,半响,才又笑道:“不说了,回来就好,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青玉寨的正堂靠山而建,北半边实则是在山上凿出的石窟,南边是木头搭建出来的建筑,气势恢弘堪比宫殿,足以容纳下青玉寨的上千人仍空旷不拥挤。
堂中摆开数十桌酒宴,郭皑拉着闻宪英共同在上首落座,特取来多年窖藏的极品关侯酒,先与大家痛饮三大碗。
酒过三巡,达兰托同郭皑喝了许多,他也算是海量,但面对郭皑和闻宪英的连番盛情,已是有五分醉,只老实坐在席上,慢悠悠地为自己斟酒喝,眼神迷离。
“喂,喂!”闻宪英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要先去休息吗?”
达兰托迟钝地偏过头,扯起一个笑脸,“不,我还能喝。”
闻宪英无奈笑着,不再管他,和郭皑边喝边聊了起来。
郭皑也是酒意上头,絮絮叨叨谈起京中过去一年发生的事:
邵令恒带回邵令慷后,以弟弟的名义将偷来的西凉军报送呈皇帝,为卫国军队赢得战机,故虽有三皇子的党徒抨击邵令恒私纵西凉质子的罪过,也没能让邵令恒受到伤害,反而因为邵令恒对胞弟舍生忘死的兄弟情令其在朝野的名望更隆。
但皇帝对此反应平淡,还赐婚于兄弟二人,邵令恒娶南宫青龄,邵令慷娶表姐陈宁婺。按照国朝惯例,皇子娶正妃后就会正式出阁封王号,很快就会前往封地就藩,虽然此事并不绝对,二皇子一直未封王号更未就藩。因此,众人对储君之位的归属议论纷纷。
说到这里,郭皑一拍大腿,叫道:“二位殿下一直挂心你,我得赶紧派人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九爷别急,”闻宪英却拦下了他,“宪英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哪里就特意去惊动二位殿下。再说有些事还没准备好,等再过段时间吧。”
郭皑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了闻宪英的请求,却仍要找人来送消息。
“九爷这是干什么?”闻宪英有些着急。
“我之前派徐仲通去西凉寻你,找不到不许回来,我得让他们赶紧回来呀。”
闻宪英听到这话,实在是惭愧,更为郭皑的义气感动,她再次举起酒碗,将千言万语都化作醇酒,与郭皑共饮。
为尽地主之谊,郭皑第二日就陪闻宪英离开青玉寨去了洛邑城,说是要带她好好游览一番这座名气盛过邺京的古城。
闻宪英的目的当然不在游玩,而是借机通过郭皑结识洛邑当地的人脉,只短短两天时间,“闻郎君”的名字就和郭九爷挂上号了。
郭皑对于她这个救命恩人十分慷慨,洛邑城中都知道是这位文质彬彬的闻郎君救了郭九爷,闻宪英对此心存感激。
第三日,郭皑还有事忙,便把闻宪英托付给了他在洛邑的红颜知己,一位名为张春相的孀妇。
张春相原是洛邑城中一位商人的妻子,商人经营不利欠下巨额债务,自缢身亡,撇下年轻的妻子。张春相一介女流,在丈夫死后独自扛下债务,说服债主宽限时间,努力经营还债,后来通过各种人脉认识了郭皑,得到他的青睐,于是后来张春相渐渐就开始为郭皑执掌洛邑一带的产业。在洛邑人眼中,张春相就是郭皑的女人甚至于妻子。
所以,当郭皑将闻宪英介绍给张春相时,识人无数的她立刻认出了闻宪英女扮男装,又见郭皑如此爱重,不免猜测起二人的关系,殷勤招待之余常用言语试探起闻宪英,想要弄明白此人的来龙去脉。
五月时节,洛邑城中最热闹的莫过于马球场,此地风尚这种剽悍激烈的运动,张春相特意请闻宪英和达兰托观看了一场精彩纷呈的球赛。
马上健儿手持月杖在场上追击,他们坐在旁边的二楼上观赛。四周的观众掌声雷动,喝彩阵阵,全请投入惊现刺激的竞技中,达兰托却看得意兴阑珊。
“马不行,”达兰托懒懒道,“最主要人不行,实在是没看头。”
张春相道:“原来闻郎君您的朋友是行家,不知能否请他下场指教一番?”
闻宪英看了眼张春相,莞尔一笑,问达兰托:“行家,要下场吗?”
达兰托摊手表示无所谓,张春相命人带他下楼去,赛事稍停。
楼上的空间只剩下两个女人,闻宪英开门见山道:
“张夫人,我与九爷是朋友之交,同为一位主人效力,不日便要返回邺京,这些时日在洛邑叨扰夫人了,在此谢过。”
“郎君客气了,九爷的朋友就是奴的朋友,何来叨扰一说?”张夫人笑道,心下稍安,随即意识到对方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随手端起水杯掩饰尴尬。
闻宪英又道:“还有一事要劳烦夫人帮忙,与我同行的女伴榆钱,她是我偶然救下的奴婢,无依无靠,还请夫人帮忙安置她,善待于她,我替她先谢过夫人。”
“好,我会照顾她的。”张春相点头应允。
“还有我这位持零朋友,达兰托,”闻宪英低头看场上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的少年,“他也要留在洛邑为九爷做事,也请夫人照看一二。”
张春相先是答应,复又疑惑道:“奴听这位小兄弟要跟着郎君进京的,怎么改变主意了?”
“邺京是非之地,他跟着我,没有办法得到所求之物,还是留在洛邑更稳妥。”
球场上,结赛的锣声响起,达兰托果然赢得了比赛,在众人的喝彩声中,他立在马鞍上手舞月杖绕场招摇,冲闻宪英骄傲地大笑。
闻宪英举起杯子,面带微笑以茶代酒回敬他。
这里也是郭皑的地盘,从官到民,无论贵贱,只要搬出郭九爷的名号,无不乐意效劳。
但其实郭皑很少真正亲临洛邑城内,毕竟是绿林之人,为国法所不容,更多的时候,他会留在城外以西山中的青玉寨,山寨依地势而建,守卫森严,若无寨中引导,绝无靠近的可能。
闻宪英带着达兰托和榆钱没有直奔邺京,而是先到了青玉寨。
按照郭皑告知的方式,她寻到了山脚下的小村子,村子中的村汉大半都是青玉寨的手下,在此作为寨中的前哨。
“这位兄台,在下是郭九爷的朋友,想去寨中拜会,”闻宪英把令牌递给一位在田间劳作的农夫,“这是九爷给我的令牌。”
那农夫只管埋头锄地,仿若未闻,闻宪英却始终举着令牌,直到农夫整好了这片地,才挺起腰。
他先看看闻宪英的脸,再看看那令牌,复又抬眼,顺手拿来令牌,也不说话,只环指放于口中,吹起了一阵抑扬顿挫的哨声。
村庄中立时有几处不同的口哨声响起,原本宁静平和的小山村仿佛苏醒过来,有人影在不远处闪现。
这样略显诡异的气氛令人不安,榆钱缩到了闻宪英身后,达兰托立即抽刀上前,护住闻宪英。
那农夫面不改色,目光却异常冷峻,与达兰托对峙。
闻宪英叹气,抓住达兰托握刀的手,低声喝道:“你做什么?把刀收好。”
达兰托稍迟疑,听话地收刀回鞘,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
那农夫抬手指向旁边一座草亭,“你们可以去那休息,自己打水喝。”
闻宪英从善如流,连忙拉着达兰托和榆钱去了草亭,静侯回音。
令牌被很快送到了青玉寨中,落到了郭皑的手上,他恰好昨天才从邺京回来。
听闻有人自称朋友要来寨中拜会,郭皑本不甚在意,连令牌也不瞧一眼,拜拜手打发道:
“让他不用进寨了,有什么就在村里说,你们看着办,能帮则帮。”
手下领命,正要离去,郭皑突觉异样,叫住了他,“什么人?”
“是个年轻小子,带着两个同伴。”手下如实回道。
郭皑也不知怎的,心中直打鼓,莫名生出一丝期待,他抽过那令牌细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却感到十分熟悉。
他干脆亲自下山去见这个朋友。
寨中的兄弟看到郭九爷急吼吼脚下生风的模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纷纷也跟着他下山,于是一帮人阵仗浩大地到了小村庄里。
郭皑远远看到草庐下站着两个人,一个高大健硕,一个瘦弱矮小,都不是他熟悉的模样,感到失落后是更可怕的念头,他不禁拖慢步伐,深吸气好让自己做好准备。
就在这时,那两个背影分开,露出了闻宪英的脸。
郭皑愣住了,脚下一顿,竟僵在原地不能反应。
闻宪英听到这么大的动静,看见来人是郭皑,也是喜出望外,她没想到这么巧郭皑居然不在邺京而回了青玉寨。
闻宪英疾趋迎向郭皑,深深作揖道:“九爷……”
没等她把腰弯下去,就被郭皑一把抱进了怀里。
这着实吓到了闻宪英,她神情尴尬,想要推开郭皑,没想到她手撑了撑竟被抱得更紧,她有点儿喘不上气了。
“好啊,好啊!一年了,你终于回来了!”郭皑激动道,宽大的手掌结实地拍在闻宪英后背,直拍得她连连呛咳。
关键时刻,闻宪英的后衣领被揪住,终于从郭皑的怀中挣脱出来。
达兰托抱胸挡在闻宪英半步之前,隔开了郭皑。
郭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拊掌笑了起来,问道:“这位郎君是哪个,贤弟也不介绍一下。”
“他是……”
闻宪英还没说完,达兰托抢话答道:“她的救命恩人。”
郭皑看向闻宪英,闻宪英无奈笑道:“算是吧。”
“那我可要替贤弟好好款待,报答恩公了。”郭皑郑重向达兰托行礼致意。
久别重逢后,郭皑左怀右抱地带两人上山回青云寨,大声招呼着寨中兄弟今晚摆宴庆贺,大家都喜气洋洋地筹备起宴会。
一路上,闻宪英简略说了说自去年金城外与两位皇子分手后的经历,虽然她对自己受伤一事轻描淡写两三句带过,郭皑还是自责不已,连说是自己的疏忽,后悔不该让她去西凉冒险。
“明明是我求着九爷让我去的,怎么能怪九爷?”闻宪英安慰道。
郭皑搭在她肩上的手用力握住,向来豪爽的郭九爷只看着她不说话,不动声色偏过头去,半响,才又笑道:“不说了,回来就好,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青玉寨的正堂靠山而建,北半边实则是在山上凿出的石窟,南边是木头搭建出来的建筑,气势恢弘堪比宫殿,足以容纳下青玉寨的上千人仍空旷不拥挤。
堂中摆开数十桌酒宴,郭皑拉着闻宪英共同在上首落座,特取来多年窖藏的极品关侯酒,先与大家痛饮三大碗。
酒过三巡,达兰托同郭皑喝了许多,他也算是海量,但面对郭皑和闻宪英的连番盛情,已是有五分醉,只老实坐在席上,慢悠悠地为自己斟酒喝,眼神迷离。
“喂,喂!”闻宪英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要先去休息吗?”
达兰托迟钝地偏过头,扯起一个笑脸,“不,我还能喝。”
闻宪英无奈笑着,不再管他,和郭皑边喝边聊了起来。
郭皑也是酒意上头,絮絮叨叨谈起京中过去一年发生的事:
邵令恒带回邵令慷后,以弟弟的名义将偷来的西凉军报送呈皇帝,为卫国军队赢得战机,故虽有三皇子的党徒抨击邵令恒私纵西凉质子的罪过,也没能让邵令恒受到伤害,反而因为邵令恒对胞弟舍生忘死的兄弟情令其在朝野的名望更隆。
但皇帝对此反应平淡,还赐婚于兄弟二人,邵令恒娶南宫青龄,邵令慷娶表姐陈宁婺。按照国朝惯例,皇子娶正妃后就会正式出阁封王号,很快就会前往封地就藩,虽然此事并不绝对,二皇子一直未封王号更未就藩。因此,众人对储君之位的归属议论纷纷。
说到这里,郭皑一拍大腿,叫道:“二位殿下一直挂心你,我得赶紧派人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九爷别急,”闻宪英却拦下了他,“宪英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哪里就特意去惊动二位殿下。再说有些事还没准备好,等再过段时间吧。”
郭皑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了闻宪英的请求,却仍要找人来送消息。
“九爷这是干什么?”闻宪英有些着急。
“我之前派徐仲通去西凉寻你,找不到不许回来,我得让他们赶紧回来呀。”
闻宪英听到这话,实在是惭愧,更为郭皑的义气感动,她再次举起酒碗,将千言万语都化作醇酒,与郭皑共饮。
为尽地主之谊,郭皑第二日就陪闻宪英离开青玉寨去了洛邑城,说是要带她好好游览一番这座名气盛过邺京的古城。
闻宪英的目的当然不在游玩,而是借机通过郭皑结识洛邑当地的人脉,只短短两天时间,“闻郎君”的名字就和郭九爷挂上号了。
郭皑对于她这个救命恩人十分慷慨,洛邑城中都知道是这位文质彬彬的闻郎君救了郭九爷,闻宪英对此心存感激。
第三日,郭皑还有事忙,便把闻宪英托付给了他在洛邑的红颜知己,一位名为张春相的孀妇。
张春相原是洛邑城中一位商人的妻子,商人经营不利欠下巨额债务,自缢身亡,撇下年轻的妻子。张春相一介女流,在丈夫死后独自扛下债务,说服债主宽限时间,努力经营还债,后来通过各种人脉认识了郭皑,得到他的青睐,于是后来张春相渐渐就开始为郭皑执掌洛邑一带的产业。在洛邑人眼中,张春相就是郭皑的女人甚至于妻子。
所以,当郭皑将闻宪英介绍给张春相时,识人无数的她立刻认出了闻宪英女扮男装,又见郭皑如此爱重,不免猜测起二人的关系,殷勤招待之余常用言语试探起闻宪英,想要弄明白此人的来龙去脉。
五月时节,洛邑城中最热闹的莫过于马球场,此地风尚这种剽悍激烈的运动,张春相特意请闻宪英和达兰托观看了一场精彩纷呈的球赛。
马上健儿手持月杖在场上追击,他们坐在旁边的二楼上观赛。四周的观众掌声雷动,喝彩阵阵,全请投入惊现刺激的竞技中,达兰托却看得意兴阑珊。
“马不行,”达兰托懒懒道,“最主要人不行,实在是没看头。”
张春相道:“原来闻郎君您的朋友是行家,不知能否请他下场指教一番?”
闻宪英看了眼张春相,莞尔一笑,问达兰托:“行家,要下场吗?”
达兰托摊手表示无所谓,张春相命人带他下楼去,赛事稍停。
楼上的空间只剩下两个女人,闻宪英开门见山道:
“张夫人,我与九爷是朋友之交,同为一位主人效力,不日便要返回邺京,这些时日在洛邑叨扰夫人了,在此谢过。”
“郎君客气了,九爷的朋友就是奴的朋友,何来叨扰一说?”张夫人笑道,心下稍安,随即意识到对方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随手端起水杯掩饰尴尬。
闻宪英又道:“还有一事要劳烦夫人帮忙,与我同行的女伴榆钱,她是我偶然救下的奴婢,无依无靠,还请夫人帮忙安置她,善待于她,我替她先谢过夫人。”
“好,我会照顾她的。”张春相点头应允。
“还有我这位持零朋友,达兰托,”闻宪英低头看场上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的少年,“他也要留在洛邑为九爷做事,也请夫人照看一二。”
张春相先是答应,复又疑惑道:“奴听这位小兄弟要跟着郎君进京的,怎么改变主意了?”
“邺京是非之地,他跟着我,没有办法得到所求之物,还是留在洛邑更稳妥。”
球场上,结赛的锣声响起,达兰托果然赢得了比赛,在众人的喝彩声中,他立在马鞍上手舞月杖绕场招摇,冲闻宪英骄傲地大笑。
闻宪英举起杯子,面带微笑以茶代酒回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