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七月三十日,伦敦

    我对英国的记忆,是从尤斯顿火车站和一个陌生男人开始的。

    ———

    我的指尖刚触碰到那把银色发刷,它便放射出耀眼的蓝光,紧接着肚脐眼后面似乎有一个无形的钩子猛地向前一钩,我被拽入一阵虚空,无法控制地旋转着,手指紧紧的黏在发刷上。几秒后,“唰”的一声,我的双脚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四肢着地摔在了一个小巷里。

    大脑好乱……

    我睁开眼,貌似一团白雾浮现在前,而自己仿佛已经没有了知觉,全身瘫软地倚靠着墙。终于,我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发誓自己再也不用门钥匙这玩意后用手拍了拍蓝色衬衫上的尘土,顺了顺毛躁的头发后便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老式小巷悠长而又深邃,左右两排欧式建筑风格的旧房子,一户人家阳台上摆着几束小花。低矮的台阶角落有着一簇蓝松,风轻轻一吹就摇晃起来。

    “真庆幸这里暂时没有麻鸡……噢不对,麻瓜。”我一边嘀咕着一边解开行李箱上的搭扣,将那把不再闪光的银发梳塞了进去。我提着一只手柄已经生锈的木棕色行李箱走出小巷,随即看到巷口立着一块复古的红色标牌,有种年代久远的味道,上面用烫金花体字写着:

    “Euston Railway Station”

    我按照标牌上箭头的指示向东走去,伴随着人群的嘈杂声与微风的流动声我便看到了一个偌大的长方体盒子,盒子表面上方用红蓝相间的颜色写着车站名字。

    我穿过熙熙攘攘的麻瓜们,径直走到了火车站内部,随后停下了脚步。我伸出手在烟灰色半裙的口袋里摸索着,接着一张橙黄色的火车票被我掏了出来。我一边按照票上的指使一边跟着几个麻瓜来到了所对应的站台,透过站台上方的窗格子,我清晰地看到太阳光弥漫在空中就像一颗颗细小的金色灰尘,使人有种想打哈欠的欲望。接着低头看了看手表:

    “真好,还有二十分钟发车……”我紧绷的心在此刻终于放松了下来。

    我坐在一旁的座椅上,天马行空地畅想着自己以后在英国的生活,突然一声清润的、低低的男声传入耳畔:

    “你是伊莱恩·唐克斯?”

    在听到自己姓名的那一刻我猛地抬头,眼前是个金发蓝瞳、身材高大的男人,身着白色针织短袖与宽松牛仔裤,看上去像刚毕业不久。我又伸出手在半裙兜里摸索着魔杖,可那里什么也没有……

    对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动作,很快开口道:

    “你……你别紧张,我是泰德,泰德·唐克斯,邓布利多让我来接你。”他说完后便伸出了右手。

    泰德·唐克斯……我努力回想着阿不思·邓布利多先生昨天说的话,他的确说过会有一个与我同姓的男人来火车站接我,样貌呢……也与面前这个人相一致,看来他就是那个人了。

    “你好,我是伊莱恩·唐克斯。”我紧皱的眉头在此刻舒展开了。

    站台广播里的慵懒女声提醒道:“通往曼彻斯特的列车即将发车,请持票进入……”

    泰德随手接过我的箱子,“谢谢。”我礼貌地回应道。而他自己在原地戴了一顶麻瓜英伦风贝雷帽后与我一同进入了这列铁皮火车。

    我找到位置后便坐了下来,周围几乎没有麻瓜,离我们最近的坐在这节车厢的最后方,而泰德坐在我的对面。这是个靠窗的位置,十分方便。

    “呜——”的一声,列车开始行驶。窗外站台上的人们便如同碎影一般退出了我的视线。随后映入眼底的是夏的气息,山野间的那一抹绿,在清澈的小溪中倒映着,我的脑海中已然在播放Terry·Jacks翻唱的《阳光季节》(注1)。

    似乎过了一会,我注意到泰德卸下了他的帽子,而他的发色却悄然改变。

    “你的头发……我记得它不是棕色。等等,你是易容马格斯,对吗?”我按耐着激动的心情问道。他大笑了一声说道:“哈哈哈,对,这是天生的。”泰德摆了摆手,接着又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易容马格斯,简直……太神奇了。”

    “邓布利多教授在你来英国之前就已经写信联系过我了,他做事一向是这套,他还说你在伊法魔尼成绩不错呢!哦对了,你这次是来霍格沃茨上四年级对吧?”

    他见我点点头,随后又立刻面色沉重地说,“但是他为什么要让你转学呢?尤其是现在这个局势……”

    我当然明白他所说的“局势”指什么,邓布利多先生昨天与我谈话时嘱咐我不能随便将转学的原因说出,而他自己则会转告泰德与他的妻子。

    这十分……重要。

    我胡扯了一个借口搪塞:“这跟我的祖母有关,她就是从霍格沃茨毕业的。我的父母希望我能多多了解她,所以就拜托邓布利多教授办理转学手续了。”他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发色又恢复为原来的样子。

    至于我为什么要借住在他们家,想必他已经知道答案——我们同姓,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

    三个小时的车程很快过去,我们在皮克迪利火车站下了车。曼彻斯特的夏雨正悄无声息地下着,与伦敦形成鲜明对比。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树上,打掉了几片芍药花瓣,它们顺风滑落在空中。雨滴只留下几丝冰凉的触感,东风裹着蒙蒙雨丝掠过我的脸颊,扬起几缕浅棕色的头发。

    “啪嗒”一声,我又打开了箱子,这箱子被施了无痕伸展咒,导致我摸索了半天才掏出一把像样的麻瓜雨伞来,

    “没有魔杖的日子真不好过……”我暗戳戳地想。

    泰德早就料到了曼城会下雨,便也撑着一把雨伞,正左顾右盼着。

    直到我们四周的麻瓜全部走开了后,他伸出左臂,示意我将手搭在那里。我照做了,随后又陷入一阵晕眩,我感到自己正被强行塞进一个小容器中,胃里一阵翻腾,胸口貌似堵了一大团棉花,完全透不出气来。又过了几秒,我重新站在地上,雨伞被我抛在一边,双腿却如同被抽取了骨头一般,软绵绵的,它们开始融化……泰德见状立刻拾起滑落的雨伞给我撑着。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了,我终于勉强站了起来,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海滨小镇位于曼城周边,大概是受到了冷空气影响,这里也下着雨,但又不像市中心的雨来的那样激烈。

    “我也不喜欢幻影移行的感觉,可这是我们到家的最快方法了,”他停顿了一下,介绍着小镇,“这里是黑潭(注2),我与我的妻子还有孩子住在这里。”提到亲人时他脸上情不自禁地洋溢着笑容,可下一秒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当然,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

    仔细想想还挺激动的,我这样想到。

    泰德见我低着头沉默不语,以为触及到了我的回忆,便立刻转移话题:“看!那边那栋房子就是了,由于邓布利多在四周设了保护屏障,我们没法直接幻影移行过去。”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远看那是一栋被白色栅栏包围的粉墙黛瓦的房舍,褐红色屋顶耸立着,房舍两旁则是稀疏的树林。

    随后我跟着他一步步走向房子,此刻已经晚上八点钟。房屋后方有着一座四方宽大的花园,栅栏上掩映着几株正在被雨水冲刷的小苍兰,花园角落里有着什么车子上的金属零件以及几个堆砌在一起的橡胶轮胎。

    泰德按响了门铃,我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下一刻,一个身形修长高挑的女人打开了棕色木门,她肤色白皙,五官精致如画,一头深棕色长发随意地披在身后,凌乱中丝毫不缺少知性,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清冷又傲慢的气息。

    “快进来吧。”唐克斯夫人开口道,从她的语气中便能听出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我道了谢后便提着箱子跨过了门槛,介绍道:“唐克斯夫人你好,我是伊莱恩……唐克斯。”我在吐出“Tonks”时不知怎得竟然有些不自在,这种奇怪的感觉让我深深地怀疑我们早已有了羁绊。

    “你好,伊莱恩·唐克斯,我是安多米达,从今天起你也是我们家庭的一份子了。”安多米达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所以她在说“唐克斯”三个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这使我有所放松。

    雨声不紧不慢地响着,客厅灯光呈温馨的暖色调,开阔而又明亮 。一张乳白色的沙发占据了很大空间,上面摆着几个灰色和黄色的靠垫,在它的前面则是两张并列着的精致桌子,桌子斜后方的角落里则是一大棵蜘蛛抱蛋(一种植物)。

    安多米达示意我坐在沙发上,并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至少你还要住四年呢!”说实话,她的性格我很喜欢,直来直去,丝毫不做作的同时又不失风度。

    此时此刻,一个约莫有两三岁的小女孩从楼梯上跑下来,头发不同于父母,是充满生机的泡泡糖粉,她也是个易容玛格斯。

    “朵拉,别跑,小心点啊……”

    泰德着急地说道,下一刻便将尼法朵拉抱了起来。他接着又向小朋友介绍着我:“朵拉你看,这是伊莱恩,新来的姐姐。”

    “你好,我是伊莱恩·唐克斯……”我兴奋地回答。

    安多米达一脸温柔地笑着,尼法朵拉举着双手开心地欢呼起来,嘴里振振有词。

    骤然,一只灰色猫头鹰用它短而尖的鸟喙轻啄了下玻璃窗,尼法朵拉被这只小小的动物吓得不轻,泰德则一边缓慢的拍着她的背安慰着一边看了一眼安多米达,接着抱着尼法朵拉到另一个房间去玩玩具去了。

    安多米达随即便领会到了意思,她走到窗边,拉开了窗户的手柄,雨水顷刻便扫进室内。她手中握着几封湿漉漉的信件,关上窗户后安多米达拿着魔杖对地上的雨水施了个清理一新,又对着被淋湿的信件施了个烘干咒。

    她低头看着署名:“伊莱恩,这有两封你的信件,我想其中一封是你父母送来的。”

    那另外一封呢?

    我接过信封端详了一番,柏莎和阿德里安的字迹我倒是很容易地分辨出来,正在思考之际安多米达开口:“嘿,在想什么呢?我和泰德收拾了一间卧室,是给你准备的哦。”

    我按耐着迫不及待的心情跟在她身后,径直地走上了楼梯。

    房间在二楼拐角处。推开门,宽阔的空间里,一张奶黄色的大床安安稳稳地立在地上,床单边缘有蕾丝加以点缀。脚踩在地毯上软软的,很舒适。靠近大床的是一张一人式的棕木小桌椅,木质纹理清晰细腻,书桌上方则是推拉式的窗户,玻璃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模糊了外面的雨景。

    安多米达道了句晚安后便走出了房间与尼法朵拉玩躲猫猫了,她告诉我朵拉最近非常喜欢躲猫猫。小朋友精神力总是很旺盛。

    ———

    我坐在椅子上,拆开了那两封信,火漆的痕迹十分醒目。

    第一封,是柏莎和阿德里安寄来的,里面还有一把金属钥匙。

    亲爱的伊莱恩:

    此刻要是不出差错的话,你已经在唐克斯夫人和先生的家里了。英国的风景是不是很不错呢?

    说真的,当时邓布利多先生联系我和爸爸时,我们也十分震惊,搞不清楚为什么你一定要去霍格沃茨上学。可是事后我们又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让你换个新的环境适应适应还是对你有很多好处的。

    我们都知道,除去你的假期外其余时间都要在那里度过,邓布利多先生也告诉了我们这一点。不过,我们认为这并不是坏事。英国是你祖母的故乡,霍格沃茨也是她的母校,我们都希望你安安稳稳地从那里毕业,我们给你讲的那些有关祖母的故事并不能够让你全面、清晰地认识她,而是通过她所成长的地方以及学校多多去了解她。

    魔杖呢,恐怕是没办法捎过去了,你也知道艾吉尔伯特(注3)这位老人家的性子,说着必须遵守校规,魔杖不能带出学校。所以你在对角巷重新买一支吧,听说那里的奥利凡德魔杖店不错。

    另外,魔杖以外的所有用品我们已经替你买好,托付海格先帮你保管着,他是霍格沃茨的猎场看守。距离开学还剩下一段时间,考虑到你要买魔杖和以后的花销,我和爸爸在古灵阁869号金库给你准备了钱币,希望你好好使用它们。

    愿你在那一切安好

    爱你的柏莎&阿德里安.

    我掏出那把凉凉的铜制钥匙,将它放进了衣服最内侧的口袋中。他们一定知道我阅读了信件,而我通常不会回信,这也是我们以往的作风。

    第二封是霍格沃茨的通知书,这是一个是淡黄色的信封,上边用翠绿色墨水写着:

    “黑潭,唐克斯家二楼拐角处的房间,书桌旁,伊莱恩·唐克斯小姐收”

    我拆开信封上的火漆,这份信件正中央有一个大大的字母“H”,校徽则是由四只不同动物组成,分别对应四个学院。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

    亲爱的伊莱恩·唐克斯小姐:

    很高兴通知您已获选成为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五年级学生。随信附上所需书籍及装备一览表。

    除魔杖外的其余物资已全部为您备齐,并将陪伴你前往城堡。

    学期将于9月1日开启,我们将于7月31日前静候您的回信。

    副校长,

    米勒娃·麦格  谨上

    我拿起书桌旁的信纸和羽毛笔写起回信来,写好后将它平整的放在书桌上,明天寄过去。

    ———

    另一边,尼法朵拉已经熟睡,泰德和安多米达这才放心地拆开信封来,是邓布利多寄来的,牛皮纸上的花体字十分漂亮。

    亲爱的泰德&安多米达:

    别来无恙。

    我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你们在霍格沃茨上学的时候,转眼间你们都已经步入社会了,还有了可爱的小尼法朵拉,一切过得真快啊。

    我相信伊莱恩此时已经到家了,柏莎和阿德里安刚刚来信,说小姑娘只是到了一个陌生的新环境,暂时放不开,让你们不要见怪……给她点时间,我相信她会适应的。

    想必,你们一定想知道我将她安顿在你们家里的原因吧。这与最近的事情有一部分关系,神秘人的势力日趋庞大,并很有可能在未来会发生一些可怖的变化。另外,她的祖母是在霍格沃茨毕业的,和纽特先生交情不错,在同我对抗第一波邪恶势力时不幸牺牲,这也是令我们悲痛的…… 人总是要学会面对现实,不是吗?

    你们同姓,我相信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曼彻斯特正值雨季,望安好。

    阿不思·邓布利多来信

    ———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在玻璃上形成几条水路倾泻而下。夜色十分迷离,又裹挟着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少女的浅棕发丝散开,她躺在床上遐想着:

    霍格沃茨,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

    注1 :Terry·Jacks在1974年三月翻唱歌曲《阳光季节》;

    注2 :黑潭,位于英格兰曼彻斯特周边的一个海滨小镇;

    注3 :艾吉尔伯特,全名艾吉尔伯特·冯塔纳,美国伊法魔尼魔法学校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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