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裂
失去一只眼睛的梟似乎变了一个人，他把给他送饭的炔劈头盖脸地砸出来，蜷缩在房间黑暗的角落里，不吃不睡，也不让任何人接近。
直到鲤月从昏迷中醒来。
鲤月睁开眼睛，看到沧和炔一边一个趴在她身边，稚嫩的脸上都嵌着青黑的眼圈。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似乎已经被完全掏空了，像一片羽毛无所依凭地悬在那里，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地从体内流逝，静悄悄地消融在周围黑暗的虚空之中。鲤月自嘲地笑了起来，自己的生命终于要到时限了么？多年来不断的摧折，这个身体早就已经不堪一击了，这次的事情不过是在快被压死的骆驼身上放上了最后一根草。
鲤月吃力地抬起自己的手，看着手背上暴突的青筋和细密的皱纹，大概算一算，自己也就才二十出头吧，心却已经衰老得好像活了几百年一样了。鲤月模糊地想起小时候家里人夸奖她的话：真是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呢！那时候她拥有着一切，慈爱的亲人、温暖的家、平静的生活、澄澈的心、灿烂的笑颜……现在想起来，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鲤月将手放在炔的头发上，轻轻地抚摸，自己的生死早就不重要了，可是这几个孩子怎么办呢？
炔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惊喜地叫：“鲤月师父！您醒了吗？”
沧也惊醒了，紧紧地握住了鲤月的另一只手。
鲤月温柔地对他们笑着，干涸的眼睛里闪烁的仍然是温暖的光芒。
“梟呢？”鲤月虚弱地问。
“我在这里……”门口传来低低的声音。一个满身凌乱的人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跌跪在鲤月的身边。
鲤月颤抖着摸上梟的脸，心疼地问：“阿梟，你怎么了？”
梟没再说话，眼泪却从仅剩的那只眼睛里涌了出来。
梟拖着沧的手，在走廊上疾走，阴鸷的表情和独眼中偏执的光吓得迎面遇上的人都纷纷躲避。
“梟，你要干什么？”
梟把沧拉进一个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把刀给我！”
“什么？”
梟低垂着头，独眼也被头发遮在了后面，脸上的线条透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断。
“我上次说的，让你弄一把能切断铁栅栏的利器……别装蒜了，我知道你已经到手了……把它给我！”
“你要做什么？”
“我要带鲤月师父离开！”
沧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想带着鲤月师父一起去死吗？我们根本就什么都还没准备好，这个时候你不可能接近暗河……而且鲤月师父现在的身体……”
“鲤月师父她……活不了几天了……”梟打断了沧，脸上泛起了痛苦的神色，“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也好……我想让她最后能看一眼地上的世界……”
沧瞪着梟：“那我和阿炔呢？”
“我……顾不了你们了……”
沧望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复杂的情绪搅拌着，撕扯着，就快要被四分五裂了。怨恨、悲哀、理解、绝望、心疼、无奈、恐惧……种种情感在体翻滚、膨胀、爆裂、淹没，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沧嘶哑着声音问：“你说过让我不要丢下你……结果是你先丢下我吗？”
梟垂头不答。
“咚——”一个被布包裹着的长形物体被扔到了他的脚边。
还不习惯一只眼睛的梟在走廊上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东歪西倒地像个醉鬼。怀中握着短刀的手心里滚烫得似乎着了火，心中澎湃着汹涌的无法抑制的激情，让他脸上的肌肉都禁不住痉挛着抽了起来。体内有些东西似乎正在变异，把他往疯狂的道路上推，另一些东西却无比冷静地在脑中运转。
怎么避开门口的守卫，怎么躲开街道上巡逻的自卫队，怎么利用房屋的死角，如果被发现了要向哪个方向逃，暗河边的道路该怎样走，从哪里下水才不会引起自卫队的注意……多年来在心里谋划过无数次的东西无比清晰地在他眼前一遍又一遍地快速闪现。
梟停在鲤月的房门前，浑身上下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脸上大汗淋漓仿佛脱力了一般，有刺耳的蝉鸣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嗡嗡作响。他深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脑中奔腾喧闹的所有念头，伸出手轻轻拉开门。
“鲤月师父！”
梟跪在鲤月的身边，悄悄地叫。
鲤月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一点反应。
他仔细看过去，鲤月枯槁的脸上死气沉沉，五官和脸骨都像是塌陷了下去，陌生得不似人形。
他颤抖地伸出手，探向鲤月的鼻下。
良久，他收回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缓缓瘫软在鲤月的胸前。
直到鲤月从昏迷中醒来。
鲤月睁开眼睛，看到沧和炔一边一个趴在她身边，稚嫩的脸上都嵌着青黑的眼圈。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似乎已经被完全掏空了，像一片羽毛无所依凭地悬在那里，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地从体内流逝，静悄悄地消融在周围黑暗的虚空之中。鲤月自嘲地笑了起来，自己的生命终于要到时限了么？多年来不断的摧折，这个身体早就已经不堪一击了，这次的事情不过是在快被压死的骆驼身上放上了最后一根草。
鲤月吃力地抬起自己的手，看着手背上暴突的青筋和细密的皱纹，大概算一算，自己也就才二十出头吧，心却已经衰老得好像活了几百年一样了。鲤月模糊地想起小时候家里人夸奖她的话：真是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呢！那时候她拥有着一切，慈爱的亲人、温暖的家、平静的生活、澄澈的心、灿烂的笑颜……现在想起来，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鲤月将手放在炔的头发上，轻轻地抚摸，自己的生死早就不重要了，可是这几个孩子怎么办呢？
炔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惊喜地叫：“鲤月师父！您醒了吗？”
沧也惊醒了，紧紧地握住了鲤月的另一只手。
鲤月温柔地对他们笑着，干涸的眼睛里闪烁的仍然是温暖的光芒。
“梟呢？”鲤月虚弱地问。
“我在这里……”门口传来低低的声音。一个满身凌乱的人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跌跪在鲤月的身边。
鲤月颤抖着摸上梟的脸，心疼地问：“阿梟，你怎么了？”
梟没再说话，眼泪却从仅剩的那只眼睛里涌了出来。
梟拖着沧的手，在走廊上疾走，阴鸷的表情和独眼中偏执的光吓得迎面遇上的人都纷纷躲避。
“梟，你要干什么？”
梟把沧拉进一个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把刀给我！”
“什么？”
梟低垂着头，独眼也被头发遮在了后面，脸上的线条透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断。
“我上次说的，让你弄一把能切断铁栅栏的利器……别装蒜了，我知道你已经到手了……把它给我！”
“你要做什么？”
“我要带鲤月师父离开！”
沧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想带着鲤月师父一起去死吗？我们根本就什么都还没准备好，这个时候你不可能接近暗河……而且鲤月师父现在的身体……”
“鲤月师父她……活不了几天了……”梟打断了沧，脸上泛起了痛苦的神色，“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也好……我想让她最后能看一眼地上的世界……”
沧瞪着梟：“那我和阿炔呢？”
“我……顾不了你们了……”
沧望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复杂的情绪搅拌着，撕扯着，就快要被四分五裂了。怨恨、悲哀、理解、绝望、心疼、无奈、恐惧……种种情感在体翻滚、膨胀、爆裂、淹没，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沧嘶哑着声音问：“你说过让我不要丢下你……结果是你先丢下我吗？”
梟垂头不答。
“咚——”一个被布包裹着的长形物体被扔到了他的脚边。
还不习惯一只眼睛的梟在走廊上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东歪西倒地像个醉鬼。怀中握着短刀的手心里滚烫得似乎着了火，心中澎湃着汹涌的无法抑制的激情，让他脸上的肌肉都禁不住痉挛着抽了起来。体内有些东西似乎正在变异，把他往疯狂的道路上推，另一些东西却无比冷静地在脑中运转。
怎么避开门口的守卫，怎么躲开街道上巡逻的自卫队，怎么利用房屋的死角，如果被发现了要向哪个方向逃，暗河边的道路该怎样走，从哪里下水才不会引起自卫队的注意……多年来在心里谋划过无数次的东西无比清晰地在他眼前一遍又一遍地快速闪现。
梟停在鲤月的房门前，浑身上下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脸上大汗淋漓仿佛脱力了一般，有刺耳的蝉鸣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嗡嗡作响。他深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脑中奔腾喧闹的所有念头，伸出手轻轻拉开门。
“鲤月师父！”
梟跪在鲤月的身边，悄悄地叫。
鲤月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一点反应。
他仔细看过去，鲤月枯槁的脸上死气沉沉，五官和脸骨都像是塌陷了下去，陌生得不似人形。
他颤抖地伸出手，探向鲤月的鼻下。
良久，他收回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缓缓瘫软在鲤月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