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领奉行有一位特别侦探,名为鹿野院平藏。

    他的个人能力很强,在年少时就已经是破案第一人,在奉行所声望极高,大多数人见上他都得尊称一声「那位名侦探。」

    鹿野院平藏的个人能力十足,几乎没有他搞不定的案件,但他的上司九条裟罗却在某一天突然给他派了一个搭档。

    那位九条大人希望他能够一直和她搭档下去,对她多照顾一些。与其说是调遣,鹿野院平藏觉得更像是把那个女孩托付给了自己。

    有种突然带了个女儿回家的感觉。

    九条裟罗告诉他,他的新搭档叫做川野合,行动不便,性格有点古怪,并且在他之前已经换了不少搭档了,除此以外任何有关她的消息都没有说。但却郑重地提醒了他在与川野合交流之后要做好心理准备。

    和她交流过后在入睡时就会梦到自己最恐惧的事物。

    鹿野院平藏感到有趣,顺着九条裟罗给的地址一路找到了她家。川野合住的地方很偏,和稻妻城离得很远,在雷樱树林的深处有一座小木屋,粉色的花瓣满天飞舞,放晴的时候,看起来充满意境。

    这让他不禁感到好奇,明明行动不便,为什么会住在离城外那么远的地方呢?

    他去的时候,川野合正静静躺在树底下睡觉。

    但当鹿野院平藏靠近时她却像看得见一样猛地爬起来然后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屋子里,还差点摔倒。

    如果不是她眼睛上蒙着一层黑布,平藏绝对会认为她是看得见的。

    她的感知力很强,这是鹿野院平藏对她的第一印象。

    他敲响了门,很快就听到了里面走动的脚步声。

    门被打开,里面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少女从木屋里钻出,被黑布遮住了半张脸的样貌也印入了他的眼帘。

    “你好,我是天领奉行的特别侦探,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搭档了。我叫鹿野院平藏。”

    “……川野合。”少女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显得疏远却又不失礼貌,“你好。”

    这便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当晚鹿野院平藏就做了噩梦,吓醒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次而已,不能说明一定和川野合有关。但接下来连续几天他都睡的不安稳,几乎每天都会被噩梦吓醒,导致他时常睡眠不足,眼底下围绕着一层淡淡的乌青。

    他想不起来梦境的内容,但他知道梦里是他最恐惧的事物。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九条裟罗会提醒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备,长时间做噩梦确实容易让人恐惧睡眠从而导致精神萎靡不振。

    但他是鹿野院平藏,他可不会被区区噩梦打败。别人对川野合避之不及,而他却只想知道梦境的内容是什么。

    既然是搭档,那么多拉着她去查案子、和她讨论案情总不过分吧?

    于是,鹿野院平藏去找川野合的频率直线升高,除了在城外转悠就是和她一起在雷樱树底下晒太阳喝茶,帮她扫扫院子里的花瓣和树叶。总之能和她搭上话的事他都干。

    川野合就算想赶人也不会主动说,但敏锐的平藏发现了她不断摩擦杯壁时会感到有些不安,每每到了这种时候,他就会主动提出离开。

    川野合这个人也很有意思,性格极其矛盾。虽然人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时不时会阴阳怪气两句,说完了又能明显感觉到她很愧疚。

    哦,这还只是表象。每次和见面时川野合都伪装的很自然,但她在桌子底下紧张攥衣角的小动作鹿野院平藏可是一清二楚。

    看似与人相处自然,事实上她性格胆小,非常抗拒与他人相处。

    想推开别人的同时,又一遍渴望着有人陪伴在自己身边。像只刺猬一样用古怪的性格将自己保护起来不受伤害。

    是因为害怕自己的特殊能力会让别人做噩梦从而给他人带来不悦的心情?还是因为恐惧他人对自己的厌恶?

    这些都无从知晓。

    川野合很特殊,她可以精准的判断一个人是否在说谎,是否有所隐瞒,简直就是行走的人形测谎仪。在情势紧张的时候她这个能力可以快速排除无用的信息,尤其是面对生死未卜的失踪案。

    ……虽然除此之外她一点用处都没有了,而且鹿野院平藏也不大喜欢靠她测谎来解决案件,毕竟筛选信息也是破案的一环。

    但总要让自己的搭档有点参与感嘛,毕竟他又不是每次案件都会带上她,只有紧急情况发生的时候需要她帮忙筛选信息节省时间。

    她的表现鹿野院平藏还是很满意的,当自己需要的时候只要一回头川野合就会在,当自己不需要的时候她也不会跨过两人之间的分割线。

    川野合总是一副不想与人交流的模样,活得跟世外桃源里的仙人一样,这也导致在城内人眼里她就是个异类。

    记得有次平藏查案回城,恰巧撞见了川野合进城采购食材。

    那时她被几个调皮的孩子用闲言恶语攻击着,其中一个顽皮的小孩甚至还带头用小石子砸她。

    孩子懵懂的恶意是很恐怖的,但更可怕的是周围的人都袖手旁观,没人敢上前帮助她,好似川野合是什么瘟神一样,人人都对她避之不及。

    见平藏上前制止了小孩们的行为,那群旁观者也纷纷把孩子带走了。

    他陪她买了东西,然后送她回了家,在路上平藏生气地质问她为什么傻傻地站在那挨打,为什么不懂得保护自己。

    川野合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的模样让他不禁开始思考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他觉得自己被气笑了。从她家里翻出医用品想给她包扎,但川野合表现的十分抗拒,直到平藏用命令的语气跟她说话,川野合才不情不愿地把衣服脱下背对着他。

    鹿野院平藏有些震惊,在看到那些伤口之前他从未想过那种小石块竟能对她造成这样的伤害。他敢发誓,那种石子打在普通人身上绝无可能会变得皮开肉绽。

    原本想在上药的时候用点力让她长点记性的心情在此刻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哀和怜悯。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面前这个女孩是多么的脆弱、多么的不堪一击,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她永远陷入沉睡。

    冰凉的膏药从指腹慢慢抹在她温热的肌肤上,透过毛孔刺激着她的神经,惹得她虎躯一震。

    平藏尽量放轻自己的动作,避免不小心弄疼她。

    “下次别自己去城里,要买什么和我说。”

    川野合沉默了一会,半响,他才听见少女的鼻腔里发出一声娇柔的应声,隐隐约约带着哭腔。

    “好。”

    他在心里暗暗承诺会和川野合搭档一辈子,绝对不会再让今天的事发生一遍。他会好好保护她。

    那一晚鹿野院平藏梦见了她静静地躺在院子前的雷樱树下,红色的发缕与樱花瓣一同穿/插在披散的黑发之中。

    他上前想把她叫醒,告诉她在这里睡觉会感冒。

    可当自己凑近时看到的是川野合苍白的脸色。她没有像以往那样被黑布遮住眼睛,于是空荡荡的眼眶便一览无余,混杂着鲜血与泪水一同布满她的面庞。

    而她的身边静静地躺着两颗眼球。就算血液和肮脏的泥土也丝毫不能掩盖那双红色眼睛的美貌。

    宛若红色玛瑙一般摄人心魄。

    可他再也叫不醒川野合了。

    这是鹿野院平藏睡醒过后唯一记得的梦境。

    之后的日子里,鹿野院平藏开始着手调查川野合会让人做噩梦的触发条件。最后经过了多次测试得出了川野合与他人有对话交流才会触发的结论。

    平藏这才惊觉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夜晚惊醒了。

    他看向坐在身边吃绯樱饼的川野合,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少女抬起头来对着他的方向,语气不悦地说了一句:“看我干什么?”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在了原地,川野合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语气有多么过分,顿时愧疚的无地自容,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

    想和他道歉,却不知道何从开口。

    这件事也在川野合的沉默下翻了篇。

    后来,鹿野院平藏也没再梦到不好的事情,可川野合的身体状况和她的脾气却一天比一天差。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过分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她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几乎是刚睡醒就会犯困。体力也越来越差,没走多远就觉得累,站一会就觉得小腿酸痛。

    他意识到了什么,或许自己不受梦境困扰和她的身体变差有所关联,但询问的时候川野合却抿着嘴唇什么也不肯说。

    鹿野院平藏开始担忧,开始害怕。他害怕自己哪一天看见川野合躺在树下安眠而自己却怎么也叫不醒她。

    ——或许有一天梦境会成真。他的直觉告诉他。

    他问遍城里的医生,给川野合喂了很多调理身体的药物,想让她快点好起来,想杜绝梦境成真的可能性。

    他以为自己只要一直陪在她身边、帮她慢慢调理身体,就能保护她不受伤害,直到她痊愈为止。

    到时候他们可以一起踏遍整个提瓦特,去调查世界各地有趣的案子,将犯罪扼杀于摇篮之中。他会带着她走过每一个大街小巷,会和各种各样的人接触,告诉她世界上还有很多善意,不是每个人都会伤害她。他会当她的眼,帮她把所有的美景都收入眼中,然后不厌其烦地再一一口述给她听。

    可那些都是幻想,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脆弱的川野合终究挡不住人性的恶意。

    他依稀记得那个傍晚,自己带着她坐在树枝上看夕阳,赤橙色的光辉穿过树叶和花朵,一缕缕阳光从缝隙中透过撒在身上,在身上留下耀眼的光斑。

    他见到了与梦中无差异的双眸,在夕阳的衬托下那对红色宝石显得无比光彩夺目;如秋水,如寒星,如海里沉睡千年的稀世珍宝。

    她带着自己仅剩的珍宝走进他的心里,在柔软的肌肤上轻轻留下一个属于她的烙印,将所有最真诚、最热情的爱意都像献宝似的捧在手心供奉给他。

    ——“一直陪在我身边,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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