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绛邑愈发觉着找到了趣味相投之人。每日足足有两三个时辰待在长秋殿,不是与薄微澜说起幼时之事,便是说着宫中八卦趣闻。

    时间一晃便到了三日后,绛邑的及笄礼之日。

    皇上膝下只有二女,长女馆陶远嫁,对于幺女的大日子自然办的十分盛大,一改往日的简朴之风。

    这也是薄微澜头一回见到皇室贵胄。面对这些皇室亲眷,她不免有些忐忑,但她幼承庭训,宫里头的规矩也都算烂熟于心,因此并没出什么差错,无功无过地也去过去了。

    薄微澜在绛邑及笄礼上的座位被安排在刘启旁边,这是这对未婚夫妻头一次正经坐在一块儿。

    刘启虽一直不曾言语,可席间视线也曾落到薄微澜身上。他知道,这位未来妻子是皇祖母所选,容貌礼仪自是无可挑剔,除了那些大家闺秀都能做到的,她似乎还有些不同。

    她的厨艺很出众,纵是这会儿,刘启也能想到那碗肉羹的味道,实是鲜美,令人欲罢不能。

    薄微澜感受到一抹目光落在身上,她偷偷用余光瞥了眼,她能感受到刘启正在看自己。

    所以这会儿,她该说些什么呢?

    魏和立于刘启身侧,打从入殿开始他就发觉殿下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往薄家娘子身边凑,他瞧着有趣,又有些怒其不争。

    他忽然低下头思索一番,又凑到刘启耳边道:“殿下上回不是觉着薄娘子的厨艺好,要将陛下赏赐的那匣合浦珍珠赠予薄娘子么?何不就趁这个机会。”

    时下珍珠是上等珍品,尤以合浦珍珠为最。玉润浑圆,细腻又有光泽,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因是贡品,是以很是珍贵。

    刘启先前记着这件事,但一直没有机会见薄微澜,此刻正好。他瞥了眼薄微澜,见她正在吃炙牛肉,他轻轻咳嗽了声,尚算温和的声音传入薄微澜耳边。

    “上回那碗肉羹,孤听魏和说是薄娘子做的,娘子心灵手巧。孤无以为报,独有一小匣合浦珍珠,色泽莹润,或是外用,或是内使都可,一会儿孤便让魏和亲送到长秋殿去。”刘启语气平稳,神情淡淡道。

    说罢,他仍用余光留意着薄微澜的反应。

    薄微澜先是愣了下,她身侧的云秀和绿芜已是瞪圆了眼珠子,瞠目结舌。

    她们做宫人的平日很少能见到太子,可是太子殿下的传闻却没少听。头一回能听见殿下说这么话,话里的意思还是赠予小娘子珍珠,这莫不是表示殿下待娘子是上了心的?

    薄微澜受宠若惊一般,想着今儿是个什么好日子,天上竟然掉了这么大一块儿馅饼。珍珠有多贵重她自是知道的,何况还是一小匣子。

    这世上可没有女人不喜欢玉石首饰的。

    她嘴角勾了一抹恬然的笑意,颔首道:“那便多谢殿下的美意了。”

    话落,云秀赶忙给她使了个眼色,薄微澜顿了一会儿,亲手为刘启夹了块牛肉。

    她语气颇有些殷勤,“方才瞧着殿下没怎么动筷,独这道炙牛肉吃了些。殿下可莫要拘束,多吃些。”

    刘启盯着碗里的炙牛肉,忽然听着她这番话似是有些不对劲儿,他张了张嘴,语气多了几分耐人寻味:“你该不会是觉着,孤是因你在旁觉着不自在,是以极少动筷?”

    薄微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有些无奈道:“殿下真不必觉着拘束,您就当臣女不存在好了,该吃就吃,吃饭这种时候还是要自己舒坦。”

    魏和听了这话极力憋笑中,然后瞧着刘启那微微扬起的嘴角,他再也憋不住了,只得死死地低着头捂着嘴巴。

    刘启勾了勾嘴角,眼底隐带了几分笑意。

    不远处的薄太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颇为欣慰地叹了叹道:“哀家原以为真像宫里人传的那样,这两孩子相处不好,害得哀家前几日都没睡好觉,如今悬着的心算是落下了。”

    林媪也含着温和的笑意,附和道:“老奴早说这日久见人心,殿下总会被薄娘子给打动的。既然这样,这大婚是否就要提上日程了?”

    “是该好好合计了,转眼绛邑都要说亲了,太子是长兄自该为下头弟妹打个头。”薄太后悠悠道,“只是太子大婚不可马虎,三日后请皇上和皇后来长信宫好好商议一番吧。”

    “是。”林媪应下,又回身注意着薄微澜那头的动静。

    绛邑的及笄礼过了,日子又如往常一般平淡。只是听云秀从林媪那边探听到的口风,赐婚的圣旨便要下来了。

    闻此消息时,绛邑正在摆弄着那一小匣珍珠,薄微澜见她喜欢的紧,便笑着道:“你若是喜欢,我便赠你几颗,可好?”

    绛邑赶忙摇摇头,挥手道:“嫂嫂好意,可兄长的心意我是承受不起的。只瞧着这十几颗个个都圆润,大小一般,便知不是凡品。”

    薄微澜笑了笑,她侧身吩咐道:“绿芜,你将我梳妆镜下那个漆奁盒拿来。”

    绿芜应了一声便去梳妆镜下翻找物什,绛邑撑着下颌,颇有些百无聊赖道:“我千方百计使人探听,终是从母后嘴里得了些关于我亲事的风声。”

    “父皇属意的驸马人选是绛侯的长子周胜之。这个周胜之,我少时便认得他,文不成武不就的,其人性子也颇为张狂。对着这样一位驸马,我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薄微澜略一思索,周勃是辅佐皇上登基的功臣,亦是开国将领,高祖在时封其为绛侯。只是三年前被人诬告谋反还下了大狱,后是薄太后的弟弟薄昭力保,才被无罪释放回到了封国去。

    皇上若是这般赐婚,想来亦是有安抚之意在。到底周勃为皇上登基也算立下了汗马功劳,只是这番落在绛邑眼中便不是这般想了。

    瞧着绛邑的模样显然是不大中意此人了。可是皇上做主的事情,哪里是能轻易置喙的?馆陶公主亦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又是帝后的掌上明珠,说远嫁还不是远嫁了。

    薄微澜心里微微一叹,嘴上还是得宽慰着:“你都说了那是少时,万一长大有了些许变化呢?再说,旨意未下前兴许还有变故呢。”

    绛邑木讷地点点头,叹了口长长的气道:“你说的是,我从前日夜期盼着不要远嫁,可终归是没能如愿。到时候要到封国去,就要与馆陶阿姊一般了,唉,想想便让人觉着难受。”

    “你想要留在长安是因为你的父母,亲人都在这儿。可若是远嫁到绛地去,想想那也是一番新的风景。就像我先前与你说过的,你纵然嫁的再远,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会时时牵挂着你。”

    “我们都不会忘了你的。虽回来的时候不多,可一年半载总有两三回的,那时候便多住些时日,咱们还要像如今这般可好?”

    薄微澜实在不忍心瞧着她失落的模样,便想着多宽慰她些,挑些好话说。

    其实个中道理绛邑都懂,只是一时还难以接受,觉着难受低落罢了。

    半晌,绿芜将漆奁盒捧过来,薄微澜舒了一口气,她打开盒子笑盈盈道:“来瞧瞧这是什么?”

    绛邑终于打起精神,她抬起头凑过来瞧,只见里头盛着些莹白的粉末,她想了半晌忽然恍然大悟道:“这,这莫不是珍珠粉?”

    长信宫正殿,薄太后笑着悠悠道:“哀家知道你前些日子为着绛邑的及笄宴忙个不停,合该歇些日子的。可转眼连绛邑都要议亲了,太子的亲事再拖下去,这满宫里闲言碎语声对微澜也不好。”

    窦皇后知道薄太后的意思,她垂眸恭谨道:“薄娘子自入宫以来循规蹈矩,事事都挑不出错处。宫中闲言碎语实是儿臣管理不善,还请母后恕罪。”

    薄太后笑了笑,摆了摆手道:“哀家又不是怪罪你,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无论如何,这大婚是该提上日程了。”

    皇上亦是点头,和声道:“既然母后和皇后都属意,日前绛邑的及笄宴上朕也瞧了,实是大家闺秀,举止端庄,不失为启儿的良配。朕明日便正式下旨赐婚,只是这良辰吉日?”

    说到后半句,皇上语气有些犹豫。

    “启儿大婚,按规制操办诸事繁复,婚期便定于九月十二罢,那是个吉日。现下开始准备,一应事宜也俱可妥当。”窦皇后道。

    皇上点点头,如此便算是说定了。因他还有前朝要务忙便先行离开了,剩余的琐事便由薄太后和窦皇后来商议。

    “太子大婚前,应由徐媪来教导薄娘子一应事宜,儿臣会吩咐徐媪的。大婚流程等等事务儿臣都会悉心操办,只是薄娘子的家远在吴县,太子若是迎亲,那么……”窦皇后忽抛出了自己的顾虑。

    薄太后斟酌了一会儿才缓声道:“这倒是无妨,让微澜从薄昭的府宅出嫁即可,免了舟车劳顿,左右也不过是个仪式罢了。哀家届时会书信告知微澜的阿父阿母,让他们入长安观礼。”

    薄昭是薄太后的弟弟,薄微澜虽与他未曾谋面,可也要尊称其一声伯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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