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夜色如墨，天色暗沉，似是在酝酿第一场春雨。风一吹，凉到骨头里，街上行人变得更加稀少。
“那么会打，你怎么还不去死！”乡镇的某个角落，说话人又踹了一脚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少年，他趴在满是水坑的水泥地上，无力反抗。
“之前不是挺拽的？接着拽啊！别给我装死，说话！”施暴者正准备把少年提起来再打几拳，被旁边的弟兄拦了下来。
“哎老大，刚才我捅了他一刀，就他现在这样估计活不了多久，怕有人来，咱走？”
被叫老大的听到这话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笑了一声，拍拍旁边这人的肩膀示意他干的不错，随后便招呼兄弟赶紧走人。
夜色渐深，阴云遮月，这座乡镇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雨水淋在少年身上，打在地上，水滴溅起，落到他的脸。他在倾盆大雨中缓缓醒来，浑身酸痛。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完全坐起时突然感觉左腿一阵刺痛，仔细一看才发现有血顺着雨水流下。
他忆起是被刚刚那群人里的某个人捅了一刀。倒是真想让他死。
少年忍着痛站起，一瘸一拐走到一个屋檐下，喘着粗气，靠着墙看天，看着雨滴从屋檐滴落。
他的侧脸被路边昏黄的灯光映照，一些碎发挡在浓如墨色的双眸前，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沾着还未干的泥。
他在心中冷笑。
他不知道自己来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
又抹了抹嘴角，发现嘴上的血迹已经结成了块。刚准备回福利院，但他又突然想到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停在原地。
现在不能回去，会吓到小孩。
又看了眼腿上的伤口，他吐出一口气，决定先去药店买瓶酒精和一卷绷带。
雨势也减小了些，顾不上有没有伞，他拖着受伤的腿往雨幕中走去。
“于忘。”
他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于忘怔了一瞬，回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他皱眉，只觉是自己幻听，转头接着朝前走。
――
“哎我滴乖乖，你这又是干什么去了？吓我一跳！”诊所老板看到门口突然站着个满衣服都是血的人给吓得不轻，等人进来才发现这人是于忘。
他赶紧拿了个椅子让他坐下，于忘摆摆手，微喘着气，声音低哑道：“什么也没干。老陈，赶紧帮我拿个酒精和绷带。”
老陈听完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拿了酒精绷带给他后才吐槽：“什么也没干能弄成这样？怎么，你去杀猪啊？”
“……”于忘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边拧开酒精瓶边回，“被人打了。”
“哟，谁那么厉害，居然敢打我们的孩子王？”
老陈笑着调侃一句，却瞟见于忘拿起一瓶酒精就往伤口上倒，脸色一变，急得差点从药品展示柜上翻出来：“你不杀猪也不能杀你自己啊！酒精直接倒伤口上，干什么，想不开？”
于忘倒吸一口凉气，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桌角，紧咬着牙，额头也渗出一层薄汗，没想理老陈损他的话。
过了不久，终于渐渐缓过来，他把酒精放在桌上，懒洋洋地瞟了老陈一眼，平静道：“少损我，多管管你自己。快四十了，你老婆呢？”
“……”老陈被噎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连骂出一串成语，“嘿你这小子，简直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心没好报，还被你当成驴肝肺？！”
于忘选择性耳聋装作听不见，若无其事地处理自己伤口，脸上挂着几分得意的笑。
骂了几句之后老陈也没再计较什么，又问了一句：“小子，你那伤口，怎么搞的？”
于忘沉默几秒，想着说不说也是迟早要知道的，于是开口：“打架，被人捅的。”
“被人捅了一刀？！”老陈这回真是身手矫健从展示柜上翻出来了，瞪着双大眼，“谁捅的你？那东西不知道随便捅人违法的？！”
于忘依旧镇定自若地处理伤口：“他们要知道就不会群殴了。”
“也是，他们那种小毛孩，能懂什么东西。”老陈说完又忍不住骂了几句脏，日益稀疏的头顶冒出一层汗。
之后又开始疑惑：“不过还是不应该啊，你之前不挺能打的吗？让你别打架你还不听，劝都劝不动。这回怎么被打成这样的？居然还被捅了一刀……”
于忘顿了两秒，包扎好伤口后平静回复：“昨天没吃饭，一下子没抗住十几个人。”
“……”老陈一脸“我就知道”的无语表情，他又骂了一句，“活该被打，饿死你算了！”
说完从柜台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之前囤的面包塞到于忘手里：“赶紧吃，必须给我吃完！”
于忘微蹙了蹙眉，把面包放到桌子上：“不吃，不饿。”
老陈才不会惯着他：“吃，必须吃！长辈的话也不听了是吧？管你饿不饿，给我吃完！”
“……”也就这种时候你还想得起来你是个长辈。
于忘无法，只能在老陈的注视下乖乖拿起面包撕开包装袋开吃。
看他吃了几口之后老陈才放心，又接着问：“你这伤……该怎么回去？让谷院长看到了不得担心死？还有那些孩子。想好怎么解释了？”
于忘沉思几秒。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过了一阵，他没回答那个问题，只说：“陈叔，我先跟你借一百买套衣服，会还。”
老陈听后立马从抽屉里拿出一百给他：“不用急，我知道你会还。赶紧去吧，待会儿人关门了。”
于忘站起身刚准备走，老陈又叫住他塞给他一件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拿的大衣：“把这衣服穿上，挡挡，不然人家看你满身是血以为你刚杀.人回来。”
这回于忘倒是自觉地穿上了，否则真被误会还不太好说。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他出去逛了逛，找到一家还没关门的服装店，随便买了件白衬衫和一条牛仔裤，又回到老陈的药店把多余的钱还给他，换了身衣服才准备回福利院。
――
因为已经深夜，福利院早就关了门。于忘呼了口气，将脏衣服藏进袋子里，这才抬手敲门。
“笃笃笃。”
敲门后的几分钟，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在门后问：“谁啊？”
“于忘。”
来人听到名字立马开了门。
谷院长确认了是于忘才终于放心下来，把他拉进门后又把门锁上，这才急切问道：“小忘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没碰上坏人吧？新闻上讲有个罪犯又逃出来了，最近出门要注意安全！刚刚还下了雨，没淋到吧？注意身体可千万别着凉！”
已经戴上老花镜的院长目光中充满了担心，她身材消瘦，腰背已经有些弯曲，于忘高她一个头多一点。
他边走边听着院长的嘱咐，没觉得不耐烦。于忘撒了个小谎：“今天去陈叔那儿帮忙做事了，雨停了才走的，所以回来晚了。”
院长听后点了点头，看到他走路不太顺畅，有些疑惑：“小忘，你的脚崴到了吗？”
于忘一顿，随便敷衍几句：“……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崴的，已经处理好了。”说完又转移话题，“那群小孩已经睡了吧？”
谷院长听到解释就没继续追问，回答：“早睡啦，我刚还在担心你这孩子上哪儿去了呢，怎么那么晚都不回来。”
“不好意思院长，又让你熬夜了。”
院长摆了摆手，拍拍于忘的肩膀表示没关系。她轻声说：“回来就好。不早了，小忘也赶紧去睡吧。”
于忘沉默地点了点头，谷院长说完便回房间睡了。
他一个人站在院子中央，心里庆幸好在被打的时候护着头脸没受多大伤，又因为是晚上所以看不出来刚打过架。
看了眼被紧攥在手中的衣服，他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年龄这么大的孩子只有于忘一个，所以获得个很好的待遇，能单独住一个房间，二楼。
他把衣服丢在床脚边，又开门出去靠着阳台吹风，观察着福利院。
这个福利院不算很大，就在乡镇的政府旁边，是十多年前谷院长建的，她全名叫谷玲。
当时平海这个小乡镇没人养的孩子太多，她的孩子也因意外不在人世。看着他们流离失所实在不忍心，于是跟政府申请建个福利院，其它事情她来负责。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固执的向政府申请了一次又一次，才终于被批准。
现在的福利院里，最小的小孩也已经四岁，最大的就是于忘，十七。
他经常想，如果自己四岁没遇到这么一个好心人，他早就该死了吧。
于忘又笑一声，不知道在笑什么，但笑得异常冷。
他接着待了一阵，天空又滴起了雨，伴着清风飘到他脸上。于忘也不想再多待，明天还得起早点把衣服洗了，于是进房间锁了门躺床上直接睡了。
“那么会打，你怎么还不去死！”乡镇的某个角落，说话人又踹了一脚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少年，他趴在满是水坑的水泥地上，无力反抗。
“之前不是挺拽的？接着拽啊！别给我装死，说话！”施暴者正准备把少年提起来再打几拳，被旁边的弟兄拦了下来。
“哎老大，刚才我捅了他一刀，就他现在这样估计活不了多久，怕有人来，咱走？”
被叫老大的听到这话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笑了一声，拍拍旁边这人的肩膀示意他干的不错，随后便招呼兄弟赶紧走人。
夜色渐深，阴云遮月，这座乡镇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雨水淋在少年身上，打在地上，水滴溅起，落到他的脸。他在倾盆大雨中缓缓醒来，浑身酸痛。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完全坐起时突然感觉左腿一阵刺痛，仔细一看才发现有血顺着雨水流下。
他忆起是被刚刚那群人里的某个人捅了一刀。倒是真想让他死。
少年忍着痛站起，一瘸一拐走到一个屋檐下，喘着粗气，靠着墙看天，看着雨滴从屋檐滴落。
他的侧脸被路边昏黄的灯光映照，一些碎发挡在浓如墨色的双眸前，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沾着还未干的泥。
他在心中冷笑。
他不知道自己来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
又抹了抹嘴角，发现嘴上的血迹已经结成了块。刚准备回福利院，但他又突然想到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停在原地。
现在不能回去，会吓到小孩。
又看了眼腿上的伤口，他吐出一口气，决定先去药店买瓶酒精和一卷绷带。
雨势也减小了些，顾不上有没有伞，他拖着受伤的腿往雨幕中走去。
“于忘。”
他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于忘怔了一瞬，回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他皱眉，只觉是自己幻听，转头接着朝前走。
――
“哎我滴乖乖，你这又是干什么去了？吓我一跳！”诊所老板看到门口突然站着个满衣服都是血的人给吓得不轻，等人进来才发现这人是于忘。
他赶紧拿了个椅子让他坐下，于忘摆摆手，微喘着气，声音低哑道：“什么也没干。老陈，赶紧帮我拿个酒精和绷带。”
老陈听完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拿了酒精绷带给他后才吐槽：“什么也没干能弄成这样？怎么，你去杀猪啊？”
“……”于忘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边拧开酒精瓶边回，“被人打了。”
“哟，谁那么厉害，居然敢打我们的孩子王？”
老陈笑着调侃一句，却瞟见于忘拿起一瓶酒精就往伤口上倒，脸色一变，急得差点从药品展示柜上翻出来：“你不杀猪也不能杀你自己啊！酒精直接倒伤口上，干什么，想不开？”
于忘倒吸一口凉气，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桌角，紧咬着牙，额头也渗出一层薄汗，没想理老陈损他的话。
过了不久，终于渐渐缓过来，他把酒精放在桌上，懒洋洋地瞟了老陈一眼，平静道：“少损我，多管管你自己。快四十了，你老婆呢？”
“……”老陈被噎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连骂出一串成语，“嘿你这小子，简直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心没好报，还被你当成驴肝肺？！”
于忘选择性耳聋装作听不见，若无其事地处理自己伤口，脸上挂着几分得意的笑。
骂了几句之后老陈也没再计较什么，又问了一句：“小子，你那伤口，怎么搞的？”
于忘沉默几秒，想着说不说也是迟早要知道的，于是开口：“打架，被人捅的。”
“被人捅了一刀？！”老陈这回真是身手矫健从展示柜上翻出来了，瞪着双大眼，“谁捅的你？那东西不知道随便捅人违法的？！”
于忘依旧镇定自若地处理伤口：“他们要知道就不会群殴了。”
“也是，他们那种小毛孩，能懂什么东西。”老陈说完又忍不住骂了几句脏，日益稀疏的头顶冒出一层汗。
之后又开始疑惑：“不过还是不应该啊，你之前不挺能打的吗？让你别打架你还不听，劝都劝不动。这回怎么被打成这样的？居然还被捅了一刀……”
于忘顿了两秒，包扎好伤口后平静回复：“昨天没吃饭，一下子没抗住十几个人。”
“……”老陈一脸“我就知道”的无语表情，他又骂了一句，“活该被打，饿死你算了！”
说完从柜台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之前囤的面包塞到于忘手里：“赶紧吃，必须给我吃完！”
于忘微蹙了蹙眉，把面包放到桌子上：“不吃，不饿。”
老陈才不会惯着他：“吃，必须吃！长辈的话也不听了是吧？管你饿不饿，给我吃完！”
“……”也就这种时候你还想得起来你是个长辈。
于忘无法，只能在老陈的注视下乖乖拿起面包撕开包装袋开吃。
看他吃了几口之后老陈才放心，又接着问：“你这伤……该怎么回去？让谷院长看到了不得担心死？还有那些孩子。想好怎么解释了？”
于忘沉思几秒。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过了一阵，他没回答那个问题，只说：“陈叔，我先跟你借一百买套衣服，会还。”
老陈听后立马从抽屉里拿出一百给他：“不用急，我知道你会还。赶紧去吧，待会儿人关门了。”
于忘站起身刚准备走，老陈又叫住他塞给他一件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拿的大衣：“把这衣服穿上，挡挡，不然人家看你满身是血以为你刚杀.人回来。”
这回于忘倒是自觉地穿上了，否则真被误会还不太好说。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他出去逛了逛，找到一家还没关门的服装店，随便买了件白衬衫和一条牛仔裤，又回到老陈的药店把多余的钱还给他，换了身衣服才准备回福利院。
――
因为已经深夜，福利院早就关了门。于忘呼了口气，将脏衣服藏进袋子里，这才抬手敲门。
“笃笃笃。”
敲门后的几分钟，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在门后问：“谁啊？”
“于忘。”
来人听到名字立马开了门。
谷院长确认了是于忘才终于放心下来，把他拉进门后又把门锁上，这才急切问道：“小忘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没碰上坏人吧？新闻上讲有个罪犯又逃出来了，最近出门要注意安全！刚刚还下了雨，没淋到吧？注意身体可千万别着凉！”
已经戴上老花镜的院长目光中充满了担心，她身材消瘦，腰背已经有些弯曲，于忘高她一个头多一点。
他边走边听着院长的嘱咐，没觉得不耐烦。于忘撒了个小谎：“今天去陈叔那儿帮忙做事了，雨停了才走的，所以回来晚了。”
院长听后点了点头，看到他走路不太顺畅，有些疑惑：“小忘，你的脚崴到了吗？”
于忘一顿，随便敷衍几句：“……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崴的，已经处理好了。”说完又转移话题，“那群小孩已经睡了吧？”
谷院长听到解释就没继续追问，回答：“早睡啦，我刚还在担心你这孩子上哪儿去了呢，怎么那么晚都不回来。”
“不好意思院长，又让你熬夜了。”
院长摆了摆手，拍拍于忘的肩膀表示没关系。她轻声说：“回来就好。不早了，小忘也赶紧去睡吧。”
于忘沉默地点了点头，谷院长说完便回房间睡了。
他一个人站在院子中央，心里庆幸好在被打的时候护着头脸没受多大伤，又因为是晚上所以看不出来刚打过架。
看了眼被紧攥在手中的衣服，他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年龄这么大的孩子只有于忘一个，所以获得个很好的待遇，能单独住一个房间，二楼。
他把衣服丢在床脚边，又开门出去靠着阳台吹风，观察着福利院。
这个福利院不算很大，就在乡镇的政府旁边，是十多年前谷院长建的，她全名叫谷玲。
当时平海这个小乡镇没人养的孩子太多，她的孩子也因意外不在人世。看着他们流离失所实在不忍心，于是跟政府申请建个福利院，其它事情她来负责。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固执的向政府申请了一次又一次，才终于被批准。
现在的福利院里，最小的小孩也已经四岁，最大的就是于忘，十七。
他经常想，如果自己四岁没遇到这么一个好心人，他早就该死了吧。
于忘又笑一声，不知道在笑什么，但笑得异常冷。
他接着待了一阵，天空又滴起了雨，伴着清风飘到他脸上。于忘也不想再多待，明天还得起早点把衣服洗了，于是进房间锁了门躺床上直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