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黎送白晏到女生寝室楼下,目送她上了楼,调转车头离开。他只剩下最后一门考试,是开卷。刚到寝室,兄弟几个就炸了锅,龙渊拍着他的肩膀说:“兄弟,谈恋爱够隐秘啊!”

    冉黎一头雾水,龙渊给他看了BBS的热帖,《5555~昨晚看到校草女朋友了》。

    贴子里是他昨晚开车接白晏的照片,不知道被哪位同学拍下来传到网上了。

    评论区的祝福是主流声音,也有些不好的评论。

    【吊着姜元景,又夜不归宿,婊子!】

    【是表演系的姜元景吗,到底怎么回事?求科普?】

    有人贴了姜元景昨晚在女生寝室楼下摆蜡烛的照片。

    【呵呵,看着外表清纯,没想到段位这么高。】

    【你们这些恶毒的女生,不过是嫉妒人家成绩好,又长得漂亮而已。】

    评论区掐起来了。

    冉黎急匆匆地给白晏打电话,“晏晏,你还好吗?”

    “没事啊,怎么了?”她的鼻音有点重。

    “没事,就是想你了。”他对着手机亲了一下,“再见。”

    她在骗他,她有事,她哭过。

    冉黎急匆匆去女生寝室,把学生证押在宿管阿姨处,一步并做三步冲到她寝室。

    临近考试,室友们一大早去自习了。她抱着膝盖蹲在地上,脸上泪痕交错。

    地上丢着她的饭盒,还躺着一只死老鼠。

    “我一回来就看到饭盒摆在桌子上,我……”她说不下去,只是一个劲抹眼泪。

    冉黎一把抱住她,“对不起,晏晏。”

    他有些手足无措,“我太不小心了,不该让别人拍到你。”

    “冉黎。”她终于委屈地哭出声来,“衣服也穿不了了。”

    她的衣柜敞开,里面泼满了红色的颜料,像淋漓的鲜血。

    冉黎气得牙齿都在咯吱作响,他报警了。

    女生间的争风吃醋,警察和辅导员见得多了,都不想把事情闹大,轮番劝说白晏息事宁人。

    “潜入寝室的是男是女,是盗窃还是其他目的?”冉黎把手机拍在桌子上,“学校外面有个施工队,真的出了事,保研就能息事宁人吗?”

    录音的时间还在跳转,年轻的辅导员不吭声了。

    “我会同时把录音发到校园网和微博上。”他说。

    监控调出来了,上午有个女生拎着个袋子,鬼鬼祟祟的进了白晏的寝室。从监控来看,她用钥匙开门进了寝室。

    辅导员通知了班长,几个女生急匆匆地往回赶。

    寝室四个人聚齐的时候,每个人交出了自己的钥匙。齐刘海女生的钥匙是新配的,说是昨天丢了。她在警察的注视下露了怯,渐渐崩溃地捂住脸蹲在地上哭,“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她只是喜欢姜元景,不忍心看到他一片痴心,被白晏践踏。她昨晚很难受,忍不住向闺蜜吐槽,闺蜜让她把钥匙给她,出了事就说钥匙丢了。

    她没想到会这样啊!

    齐刘海交代了闺蜜的名字,闺蜜因此失去了今年的评优评奖资格,还要被全校通报批评,只好哭着来道歉。

    白晏反而冷静下来了,只是让她写了道歉书,承诺不追究。

    事情闹大了,对白晏最不利。没有大局观、抹黑母校的帽子扣下来,举步维艰的反而是她。

    世事就是这样无常,且不公平。

    这么一折腾,寝室也待不下了。白晏当天就收拾东西离开,柜子里的衣服也不能穿了,除了书本没什么可收拾的。

    车里很压抑,冉黎望向坐在副驾的女孩,她的眼睛红红的,就连她毛茸茸、能抓挠他掌心的睫毛也湿了。

    他的心也跟着潮湿起来,“晏晏,你打我吧。”

    她眨了眨眼睛,破涕为笑,“打你干嘛。”

    他才十九岁,他前途无限。今天的事情只是预警,未来更加不可预料。

    搞破坏的女孩不是单纯替闺蜜出气,她是冉黎的粉丝,钱夹里藏他的照片,寝室里粘满他的海报,她疯狂地迷恋着他。

    如果和他在一起,她只能是他背后的隐形人,再也不能牵着他的手,和他站在日光下。

    就连电影也只能看午夜场。

    “冉黎,你不是我一个人的。”白晏看着他。

    “对不起。”他内疚极了。可是他需要钱,他们的未来需要和很多很多钱。他会给她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使用全世界最先进的仪器。

    “这不怪你。”她挤出个难看的笑容,侧身去牵他搭在腿上的右手,“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冉黎,我爱你啊。”她突如其来的表白像一把枪,差一点击毙了他。

    心脏骤停,又突然复苏。冉黎停车了,他再也受不了。

    “我爱你”三个字太匮乏,太平淡,不够表达他炽烈又放纵的情绪。

    他把她从副驾拽下来,按在车门上亲,从头发到耳垂,从额头到下巴,从鼻尖到锁骨。他低头亲吻她的手,连每一根手指也不放过。

    白晏的思绪有一霎那放空,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两旁是高且笔直的法国梧桐,她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好像又下雪了。

    不对,不是雪。

    分明是隆冬,眼前却好像迸发出五彩的蝴蝶,美得像是夏天。

    “冉黎,你看到蝴蝶了吗?”

    “看到了。”他亲吻她的眼睑。

    孙思妙说她的记忆力无法集中,意识会割裂成无数的碎,每当她记忆破碎的时候,可能会看到蝴蝶。

    如果有一只蝴蝶能飞出记忆的罅隙,她就能飞过沧海,回到他身边。

    强行关闭设备这种事,也只有孙思妙能做得出来。

    冉黎没来得及张口,反而被她劈头盖脸一顿吼,“你的脑电、心电图都不正常,仪器报警三次,为什么不停下来?”

    “你说得对。”冉黎扯下乱七八糟的电极片,走到白晏的睡眠舱前面,“她怎么样?”

    “托你的福,她的状态很好,甚至眨了一次眼。”孙思妙说。

    “晏晏。”他轻轻捧着她的脸,看到她的角有干涸的泪痕,不由低头贴着她的脸颊喃喃低语。

    孙思妙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

    “被困在身体里的人,为了熬过艰难的时光,会幻想很多事情。”孙思妙说:“可即使是植物状态,也会感知白天和黑夜,她需要休息,了解?”

    冉黎沉默了一会,“好,今天到此为止。”

    他取掉她头上、身上的电极片,俯身拥抱她。

    “你说这世界上有奇迹吗?”

    “肌萎缩性侧索硬化患者的平均寿命只有三至五年,而霍金抗争了五十几年,活了七十六岁。”孙思妙说。

    “他是渐冻人,不一样。”冉黎抱紧怀里的女人,准备回卧室。

    “冉先生。”孙思妙笑了笑,“或许你可以创造奇迹。”

    “谢谢你。”他说。

    孙思妙终于关闭了设备,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再这样下去她要秃了。

    她给自己补充了营养液,躺在深度睡眠舱中快速恢复了两个小时,然后继续起来工作。

    手表指向七点,门铃声准时响起。门铃响了三次,最后在“叮咚”一声自动开门。

    龙渊迈着长腿走进房间,把早餐放在桌子上,然后来到治疗室。

    孙思妙没空开门。他不请自入,在她身后站定,看着她屏幕上跳动的数据。

    “马赛克?”他诧异,“满屏的马赛克?”

    “病人也有隐私。”孙思妙说:“大概是冉先生不想被窥探秘密。”

    “两个人脑电波的反应都很激烈?”龙渊盯着屏幕笑了,“你说……他们在做什么?”

    “龙先生的伤好些了吗?”她转移他的话题。

    龙渊转动着左手手腕,“已经好了。”

    不久之前,他在击剑场上被对手一剑刺穿了手腕,血流不止,这种情况竟然拿到了亚军。

    这件事一改孙思妙对龙渊的看法,分明是田径转花剑运动员,成绩却耀眼得过分,原来运动界果然有天才一说,花剑王子实至名归。

    “龙先生请坐,我检查一下你的恢复情况。”孙思妙说。

    “孙教授的挂号费一千起,黄牛票三千。”龙渊在她身旁坐下,把右手放入感应环中,“我倍感荣幸。”

    “我只是做好本职工作,龙先生是在为国争光。”孙思妙说:“可能会有点痛,龙先生可以想点开心的事转移注意力。”

    孙思妙刚说完话,就听龙渊“嘶”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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