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初挂了电话，起身关空调。
她随手拿了个包，装了充电器、卫生纸那些东西。
还拿了件季栩南的外套。
北方的夏初，晚上是凉爽的。
她出门叫了辆计程车，坐在后座的边上。
桉北市的夜景灯红酒绿，十分漂亮。为了不难受伤心，林念初尽量不让自己闲下来。
她才来桉北市两天，对地形不熟。
实话讲，她有点路痴，但还是想去陪陪他。毕竟在自己最堕落的每一次，他都在。
桉北第一医院。
季栩南双手抱胸，站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上发愣。
直到背后有一声轻柔的“阿栩哥哥”响起，他才回过神。
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冰凉的。
林念初把季栩南拉到走廊上尽头的椅子上坐下。
“你朋友怎么样？”她问。
季栩南说：“没事儿，就是伤到了腿，养个一百天就好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
她其实不怎么理解，周俊宸其实没什么大事儿，为什么他那么低落。
周围没什么人，说话有回音。
“怎么啦？不太高兴吗？”林念初轻声问，她都不敢声音太大，“你朋友不是没多大事儿吗？”
季栩南说：“不完全因为他，还有……”他顿了顿，坐在病房旁的椅子上，身子向下倾，双肘撑在大腿上，埋下头。
“还有什么？”林念初坐在他旁边，以同样姿势侧头看着他。
“我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季栩南缓缓道，声音越来越低。
“我刚来桉北市的时候，班上有人为了成绩的事儿，总是跟老子……我对着干。”
季栩南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林念初也不差。
“我实在是忍不住，就跟他们打了一架，虽然打赢了，但也受了伤，就进了医院。”
季栩南虽然成绩好，但也不是省油的灯，听他的描述有多轻描淡写，那事实就有多狂暴，他已经尽力克制自己不说脏话了。
“当时我妈和我爸……也就是你月姨和季叔都在忙工作，不怎么管我，我那时候跟谁都不熟，经常是一个人。”
季氏的产业是家族产业，林念初以前听父母说过。
他们规定家族的后代必须从上初中之后就开始独居，不能跟父母住在同一个城市，说是要培养独立能力，否则将失去继承权。
传了很久的规矩，也不好在季栩南这断了，但是她就是真的很烦，明明还没有成年，为什么非要独居呢？
林氏的产业是林父林母一起打拼来的，所以没有这些奇葩而又刁钻的规矩。至少在林念初读初中的时候，都是在爱的包围下长大的，不必像季栩南这样，自己独居在离父母千里之外的城市。
“所以，当时我一个人，没有人可以倾诉，你在上学，我算了时间，你在月考，也没打扰你。”
季栩南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学校只是安排了一个双人间。临床是个老婆婆，老人有许多人来看望。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老人还会拉着他聊聊天。问他为什么自己一个人，看他年纪也不大的样子。
但季栩南只是一笑了之，后来也自己转到高级病房，伤一好就出院了，实在不能闲住。
“虽然伤得不重吧，但是……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好冷啊。”
“没事的，现在有我呀，我现在可没考试啦。”林念初温柔地笑，眼睛弯弯的。
季栩南看了她一眼，这次的眼神里含着不少东西：“好。”
林念初读六年级时，她就听父亲说季栩南独自搬到桉北市去了。
她其实挺震惊的，初一的他居然可以自己独立生活。
但她尊重他的选择，一直没问他。
季栩南一直不是什么“好学生”，除了成绩好外，他抽烟喝酒玩转酒吧KTV，但在她面前从来不说脏话。
她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可能是他当她是亲妹妹。
“你不进去看看呀？”林念初开着玩笑问他，“你朋友心都冷啦。”
季栩南终于笑了：“他女朋友，那个阴阳在里面。”
——那女的阴阳怪气的。
“阴阳！”林念初也被他逗笑。
她在包里翻了翻，翻出一个面包递给他：“喏。”
“我不吃，不喜欢。”季栩南瞥了眼。
“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放心吧，这个面包没有奶油。”林念初拆开，硬塞在他手上。
季栩南好笑，只能将面包递到唇边，撕着吃。他用牙齿撕面包的样子怎么这么像叼烟呢。
她看了眼他的手表，已经是十点多了，说：“我们回去？”
“好，我进去跟周俊宸说一声。”季栩南说着便起身，“你跟我一起吧。”
林念初犹豫了下：“好。”
本来林念初以为周俊宸会面色暗白地躺在病床上，结果……
一条腿被吊着，双手握着手机：“下路参团啊！怎么玩的！老子出去就举报你。”
刚好团战结束，游戏输了，周俊宸骂了几句脏话，才看到走进来的季栩南。
“南哥？你来了？”周俊宸关掉手机，说。
季栩南蹙眉看着他：“啧，我看你精神可好了，现在可以出院了。”
“哎呀南哥，我单脚跳出去？”周俊宸看到季栩南身旁的林念初，“哟，初妹也来了？”
这称呼……
周俊宸轻浮惯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称呼似乎不太好……
他看了眼季栩南，好在他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说什么。
“你随便叫他什么都行。”季栩南说。
林念初叫季栩南“阿栩哥哥”，周俊宸既然是他朋友，那就——
“俊宸哥，你现在没事了吧？”从小到大，季栩南的朋友，林念初都是叫他们名字加个“哥”，总不能直接叫全名吧。
周俊宸受宠若惊，没想到季栩南居然同意她这么叫，本来以为自己刚才那轻浮的举动，嘴会被撕烂。
“没事儿，你跟南哥回去吧，都快十一点了。”周俊宸说。
一旁坐着一直没吭声的夏芮芮咳了一声，看向林念初：“你要是叫他‘俊宸哥’，你叫我嫂子或者是芮姐就行。”
林念初：？
季栩南：？？
周俊宸：？？？
夏芮芮这么一说，整个病房都安静下来。
季栩南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拉着林念初直接走了。
周俊宸知道，如果林念初不在，是在学校的话，季栩南一定会收拾夏芮芮。
也不是周俊宸口味重，找的女朋友了不会说话，但夏芮芮平常不是这样，好像是刻意针对林念初。
可她们两个在不同的城市，按理说应该是第一次见啊。
周俊宸警告了她，要么分手，要么闭嘴。
锦苑柒府。
“那个夏芮芮是他妈……有病吧。”他忍住脏话，周俊宸找的女朋友一直不蠢，怎么现在老是这样口不择言，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了。
林念初撇嘴：“她故意针对我，傻子都看得出来。”
季栩南：？？？
“你们不是没见过么。”季栩南问。
“我跟你说了，她看起来有点眼熟。”林念初犹豫了下，“我小时候应该见过她。”
季栩南见林念初想不起来，也没再提这茬儿，倒也挺败兴的。
他看到客厅茶几上早已凉掉的外卖：“你晚饭都没吃啊，我再给你点一份，现在很晚了，少给你点一些。”
“不吃了，当减肥。”林念初说完就进了房间，“阿栩哥哥，早点睡，晚安。”
她平时再低落也要吃东西，可是今天……也是，那个夏芮芮说话也真的奇怪，太没边界感。
季栩南洗完澡准备睡觉，接到季豫打来的电话。
“喂，爸。”
“嗯，阿南，初初怎么样了？”季豫声音有点疲惫，像是在从公司回季家别墅的路上。
季栩南说：“没事儿，都还好。”
“你们后天来京霖一趟。”季豫说，“我抽了空，去办手续，该开庭开庭，带好该带的东西。”
“好。”季栩南应了声，“我马上看看机票。”
父子俩也没有过多的寒暄，该说的事情说完了，也就挂断了电话。
季栩南买了下午三点桉北市飞京霖市的机票，买机票这种事情，他早就顺手。
京霖市。
季豫回到季家别墅，林容月正在主卧敷面膜。这种晚上的面部护肤，她喜欢自己一弄，说是有感觉一点，非不让佣人帮她。
“我跟阿南说了，他们后天过来。”季豫在她身旁坐下，本来想跟自己老婆腻歪腻歪，结果发现老婆敷着面膜，无奈之下只得靠在旁边沙发上。
林容月现在不怎么方便说话，只得简单道：“初初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真是可怜，她这么乖巧，比阿南可乖多了。”
“唉，就是啊，希望她前程一片光明灿烂吧。”季豫叹了口气。
两家父母的交情从来不浅。
三十年前。
四人一起读初中高中，成了忘我之交，一起考上同一所重点大学，金融系。
二十年前。
两家父母分别接手或创建了两家大公司，他们分别结婚了，都十分恩爱。
十多年前。
林容月先怀孕，生下季栩南。
不久，林母也怀孕，在她孕期，林容月一直陪着她，不过也一直唠叨着“女孩女孩”。
好在，她真的生下了林念初。
林容月是是风情万种的长相，所以季栩南眉目棱角分明；林母长得温柔，所以林念初很乖巧。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被两家父母悄悄定了娃娃亲。
那时候两家父母都没空，要是哪一家更忙一些，就把孩子交给对方照看。
小季栩南特别喜欢这个妹妹，老是伸着小手想抱她。
那时候，林父林母公司在上升期，有些忙，所以小林念初被交到季父季母的手中。
她才一两岁，老是哭。虽然季父季母不嫌烦，但总也不能让她一直这么哭下去。
可他们又没有很法子，毕竟她是女孩儿，比哄男孩要困难些。且季栩南小时候基本不哭，林容月也没有这个经验。
小季栩南一摇一晃地走到妹妹旁边，递了一个白桃味的棒棒糖给她。
小女孩儿泪珠还挂在眼角，愣愣地看着他，又看看手里的棒棒糖。
小季栩南费力地拆开它，举着糖递到妹妹嘴边，小女孩儿将信将疑地舔了一口。
好甜呀。
她不哭了，笑着看向哥哥。
林容月回来，见小季栩南居然把小林念初哄好了，自己都很惊讶。
她看到小姑娘一边舔舐棒棒糖，一边咧嘴对小季栩南笑。
这两个孩子以后一定不会分开。
清晨。
季栩南告诉林念初要去京霖。
“好呀，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季叔月姨了。”她说。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等回来，小家伙就是我真正的妹妹了。”
林念初平静地把该带的东西装上，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和要换的衣服。她拖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季栩南也已经收拾好了。
同样也拿一个行李箱，不过她的是白色，他的是黑色。
昨天晚上好好补了觉，所以她今天迟了些起床，然后到机场吃午饭。
二人到机场时，已经是饭点。
他们找了家快餐店坐下，随便吃了一些。还有一个多小时才登机，登机手续都办好了。
季栩南领着林念初去贵宾厅，里面的接待一见到他们就喊：“季少好，林小姐好。”
他随便地“嗯”了声，倒是林念初温柔地应了声“你好”。
“季少，林小姐，想喝些什么？”接待恭恭敬敬地问。
季栩南习惯性地说：“冰水。”他忽然想到什么，顿了顿说，“给林小姐准备一杯热可可，七分糖。”
接待点头哈腰地：“好的季少，会在三分钟内送到。”
季栩南戴着有线耳机打游戏，开麦方便说话，林念初则是戴着蓝牙耳机听听力。
他打完一把，拿了个MVP挺开心，看了眼身旁认真念五十音图的林念初，笑着问：“学两年了，怎么还在念这个？”
林念初轻轻打了他一下：“你不知道我每次学之前都要练这个吗！”
“行行行，我闭嘴。”季栩南瞥了眼她的手机，“你慢慢练。”
直到快登机，季栩南看着这小姑娘念单词认真，就让她拉着自己的箱子，自己握着她另一手腕，过了安检。
飞机上。
季栩南订的是头等舱，座位舒服。
没起飞前，林念初跟着耳机里默念短篇阅读的句子。
她刚好听了四十分钟，飞机起飞，她取下耳机，听到身旁一点声音都没有。
季栩南阖着眸子安静睡觉。
他比其他男生好的是，他睡觉安安静静的，完全不发出声音。
她悄悄凑近他的脸。
他闭上眼睛的样子少了很多凌厉，独有的少年感混合着淡淡的清香。
阿栩哥哥是真的很好看啊。
他浓黑的睫毛轻颤，突然睁开眼睛，用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少年的眼睛里带着倦意，瞳孔似乎折射出光亮，无比清晰。他看起来像是被吵醒，可林念初分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弄出，但还是被他直勾勾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唇角却悄悄地勾起淡淡的笑容。
林念初愣了愣，迅速撤开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脸颊早已通红，但她自己没有发觉，撇头看向窗外。
飞机上大家都在休息，季栩南也不好弄出太大动静。
他轻轻嗤笑了声，换了个姿势继续闭眼睡觉。
“谁睡觉还突然睁眼的……”林念初小声嘀咕，“话说好久都没见过季叔和月姨了，有点想他们了。”
下午五点，飞机抵达京霖城机场。
接机的人不多，林念初一眼看见了打扮庄重的林容月，身旁还有个精练的年轻男人。
季栩南带着林念初走过去：“妈。”
谁知林容月无视季栩南，直接迎上林念初。
“哎呦初初啊！月姨好久没见你了，真是天天想你！我们姑娘真漂亮！”林容月跟她拥抱着。
林念初把脑袋埋在她怀里，像和自己母亲一样：“月姨，我也想你。”
季栩南：……我是摆设？
季家别墅。
“这个是你爸的副总助严默聪，平常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叫他。”林容月说道。
严默聪微微鞠躬：“少爷好，小姐好。”
“你好。”季栩南淡淡地说。
林念初笑了笑：“你好。”
严默聪想着，这少爷小姐居然一点架子都没有，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主。
“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把明天法庭上的事处理好就行。”林容月说。
严默聪点了点头，接着工作电话就出去了。
林容月拉着林念初坐在沙发上，跟她谈心，问她生活。
季栩南则被赶去辰滨总公司叫季豫，顺便一起见律师一面。
林念初很喜欢林容月和季豫，甚至可以说是对亲人的爱。
季栩南对她来说像亲哥哥一样，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似乎很微妙。
她也不明白，那种感觉是不是喜欢？
“初初来，月姨带你去你原来的房间，隔天打扫一次，可干净了！”林容月笑着，带她上楼。
二楼有十几个卧室，大的只有三个，一个季豫林容月住，一个季栩南住，另一个就是她的。
她的房间很清新，床边有玩偶，很有人间烟火味。
“杨妈不在吗？”林念初问。
林容月应她：“杨妈儿子结婚，回老家吃婚宴去了。”
杨妈是很早就来季家的阿姨，把季栩南带大的，小时候林念初来的次数多，杨妈也算半个带大她的人。
二人又聊了会，季栩南和季豫回来了。
季豫虽然年纪已到中年，但风骨上仍是妥妥的商人面相，年轻时是个好看的人。
他一直想要女儿，没曾想生了个儿子，好在这个儿子在成绩和才艺上都算争气，二人又不想再生，便一起念叨刚怀孕的林母。
“初初来了？”季豫想着六点多了，两个孩子没吃饭，西装都没脱，直接带着三人转身出门。
考虑到出门的都是家人，所以季豫没有让司机开车，反倒很难得地亲自当司机。不过有些惨的是，他说话都时不时被林容月噎几句，搞得憋屈的很。
车里气氛一直都很好，也都是聊聊家常什么的，在高层社会的家庭里的确也少见。
直到聊到林念初父母的问题。
季豫和林容月也是思考了很久，才决定正面向林念初提出这个问题。
“初初啊，你愿不愿意当我和你季叔的……女儿？”林容月试探着开口。
想着她拒绝或者抵制也没关系，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她尊重她的意见。
沉默。
小姑娘似乎又红了眼眶，说话的声音都是沙哑的，但却很坚定。
“愿意。”
她随手拿了个包，装了充电器、卫生纸那些东西。
还拿了件季栩南的外套。
北方的夏初，晚上是凉爽的。
她出门叫了辆计程车，坐在后座的边上。
桉北市的夜景灯红酒绿，十分漂亮。为了不难受伤心，林念初尽量不让自己闲下来。
她才来桉北市两天，对地形不熟。
实话讲，她有点路痴，但还是想去陪陪他。毕竟在自己最堕落的每一次，他都在。
桉北第一医院。
季栩南双手抱胸，站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上发愣。
直到背后有一声轻柔的“阿栩哥哥”响起，他才回过神。
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冰凉的。
林念初把季栩南拉到走廊上尽头的椅子上坐下。
“你朋友怎么样？”她问。
季栩南说：“没事儿，就是伤到了腿，养个一百天就好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
她其实不怎么理解，周俊宸其实没什么大事儿，为什么他那么低落。
周围没什么人，说话有回音。
“怎么啦？不太高兴吗？”林念初轻声问，她都不敢声音太大，“你朋友不是没多大事儿吗？”
季栩南说：“不完全因为他，还有……”他顿了顿，坐在病房旁的椅子上，身子向下倾，双肘撑在大腿上，埋下头。
“还有什么？”林念初坐在他旁边，以同样姿势侧头看着他。
“我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季栩南缓缓道，声音越来越低。
“我刚来桉北市的时候，班上有人为了成绩的事儿，总是跟老子……我对着干。”
季栩南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林念初也不差。
“我实在是忍不住，就跟他们打了一架，虽然打赢了，但也受了伤，就进了医院。”
季栩南虽然成绩好，但也不是省油的灯，听他的描述有多轻描淡写，那事实就有多狂暴，他已经尽力克制自己不说脏话了。
“当时我妈和我爸……也就是你月姨和季叔都在忙工作，不怎么管我，我那时候跟谁都不熟，经常是一个人。”
季氏的产业是家族产业，林念初以前听父母说过。
他们规定家族的后代必须从上初中之后就开始独居，不能跟父母住在同一个城市，说是要培养独立能力，否则将失去继承权。
传了很久的规矩，也不好在季栩南这断了，但是她就是真的很烦，明明还没有成年，为什么非要独居呢？
林氏的产业是林父林母一起打拼来的，所以没有这些奇葩而又刁钻的规矩。至少在林念初读初中的时候，都是在爱的包围下长大的，不必像季栩南这样，自己独居在离父母千里之外的城市。
“所以，当时我一个人，没有人可以倾诉，你在上学，我算了时间，你在月考，也没打扰你。”
季栩南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学校只是安排了一个双人间。临床是个老婆婆，老人有许多人来看望。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老人还会拉着他聊聊天。问他为什么自己一个人，看他年纪也不大的样子。
但季栩南只是一笑了之，后来也自己转到高级病房，伤一好就出院了，实在不能闲住。
“虽然伤得不重吧，但是……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好冷啊。”
“没事的，现在有我呀，我现在可没考试啦。”林念初温柔地笑，眼睛弯弯的。
季栩南看了她一眼，这次的眼神里含着不少东西：“好。”
林念初读六年级时，她就听父亲说季栩南独自搬到桉北市去了。
她其实挺震惊的，初一的他居然可以自己独立生活。
但她尊重他的选择，一直没问他。
季栩南一直不是什么“好学生”，除了成绩好外，他抽烟喝酒玩转酒吧KTV，但在她面前从来不说脏话。
她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可能是他当她是亲妹妹。
“你不进去看看呀？”林念初开着玩笑问他，“你朋友心都冷啦。”
季栩南终于笑了：“他女朋友，那个阴阳在里面。”
——那女的阴阳怪气的。
“阴阳！”林念初也被他逗笑。
她在包里翻了翻，翻出一个面包递给他：“喏。”
“我不吃，不喜欢。”季栩南瞥了眼。
“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放心吧，这个面包没有奶油。”林念初拆开，硬塞在他手上。
季栩南好笑，只能将面包递到唇边，撕着吃。他用牙齿撕面包的样子怎么这么像叼烟呢。
她看了眼他的手表，已经是十点多了，说：“我们回去？”
“好，我进去跟周俊宸说一声。”季栩南说着便起身，“你跟我一起吧。”
林念初犹豫了下：“好。”
本来林念初以为周俊宸会面色暗白地躺在病床上，结果……
一条腿被吊着，双手握着手机：“下路参团啊！怎么玩的！老子出去就举报你。”
刚好团战结束，游戏输了，周俊宸骂了几句脏话，才看到走进来的季栩南。
“南哥？你来了？”周俊宸关掉手机，说。
季栩南蹙眉看着他：“啧，我看你精神可好了，现在可以出院了。”
“哎呀南哥，我单脚跳出去？”周俊宸看到季栩南身旁的林念初，“哟，初妹也来了？”
这称呼……
周俊宸轻浮惯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称呼似乎不太好……
他看了眼季栩南，好在他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说什么。
“你随便叫他什么都行。”季栩南说。
林念初叫季栩南“阿栩哥哥”，周俊宸既然是他朋友，那就——
“俊宸哥，你现在没事了吧？”从小到大，季栩南的朋友，林念初都是叫他们名字加个“哥”，总不能直接叫全名吧。
周俊宸受宠若惊，没想到季栩南居然同意她这么叫，本来以为自己刚才那轻浮的举动，嘴会被撕烂。
“没事儿，你跟南哥回去吧，都快十一点了。”周俊宸说。
一旁坐着一直没吭声的夏芮芮咳了一声，看向林念初：“你要是叫他‘俊宸哥’，你叫我嫂子或者是芮姐就行。”
林念初：？
季栩南：？？
周俊宸：？？？
夏芮芮这么一说，整个病房都安静下来。
季栩南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拉着林念初直接走了。
周俊宸知道，如果林念初不在，是在学校的话，季栩南一定会收拾夏芮芮。
也不是周俊宸口味重，找的女朋友了不会说话，但夏芮芮平常不是这样，好像是刻意针对林念初。
可她们两个在不同的城市，按理说应该是第一次见啊。
周俊宸警告了她，要么分手，要么闭嘴。
锦苑柒府。
“那个夏芮芮是他妈……有病吧。”他忍住脏话，周俊宸找的女朋友一直不蠢，怎么现在老是这样口不择言，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了。
林念初撇嘴：“她故意针对我，傻子都看得出来。”
季栩南：？？？
“你们不是没见过么。”季栩南问。
“我跟你说了，她看起来有点眼熟。”林念初犹豫了下，“我小时候应该见过她。”
季栩南见林念初想不起来，也没再提这茬儿，倒也挺败兴的。
他看到客厅茶几上早已凉掉的外卖：“你晚饭都没吃啊，我再给你点一份，现在很晚了，少给你点一些。”
“不吃了，当减肥。”林念初说完就进了房间，“阿栩哥哥，早点睡，晚安。”
她平时再低落也要吃东西，可是今天……也是，那个夏芮芮说话也真的奇怪，太没边界感。
季栩南洗完澡准备睡觉，接到季豫打来的电话。
“喂，爸。”
“嗯，阿南，初初怎么样了？”季豫声音有点疲惫，像是在从公司回季家别墅的路上。
季栩南说：“没事儿，都还好。”
“你们后天来京霖一趟。”季豫说，“我抽了空，去办手续，该开庭开庭，带好该带的东西。”
“好。”季栩南应了声，“我马上看看机票。”
父子俩也没有过多的寒暄，该说的事情说完了，也就挂断了电话。
季栩南买了下午三点桉北市飞京霖市的机票，买机票这种事情，他早就顺手。
京霖市。
季豫回到季家别墅，林容月正在主卧敷面膜。这种晚上的面部护肤，她喜欢自己一弄，说是有感觉一点，非不让佣人帮她。
“我跟阿南说了，他们后天过来。”季豫在她身旁坐下，本来想跟自己老婆腻歪腻歪，结果发现老婆敷着面膜，无奈之下只得靠在旁边沙发上。
林容月现在不怎么方便说话，只得简单道：“初初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真是可怜，她这么乖巧，比阿南可乖多了。”
“唉，就是啊，希望她前程一片光明灿烂吧。”季豫叹了口气。
两家父母的交情从来不浅。
三十年前。
四人一起读初中高中，成了忘我之交，一起考上同一所重点大学，金融系。
二十年前。
两家父母分别接手或创建了两家大公司，他们分别结婚了，都十分恩爱。
十多年前。
林容月先怀孕，生下季栩南。
不久，林母也怀孕，在她孕期，林容月一直陪着她，不过也一直唠叨着“女孩女孩”。
好在，她真的生下了林念初。
林容月是是风情万种的长相，所以季栩南眉目棱角分明；林母长得温柔，所以林念初很乖巧。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被两家父母悄悄定了娃娃亲。
那时候两家父母都没空，要是哪一家更忙一些，就把孩子交给对方照看。
小季栩南特别喜欢这个妹妹，老是伸着小手想抱她。
那时候，林父林母公司在上升期，有些忙，所以小林念初被交到季父季母的手中。
她才一两岁，老是哭。虽然季父季母不嫌烦，但总也不能让她一直这么哭下去。
可他们又没有很法子，毕竟她是女孩儿，比哄男孩要困难些。且季栩南小时候基本不哭，林容月也没有这个经验。
小季栩南一摇一晃地走到妹妹旁边，递了一个白桃味的棒棒糖给她。
小女孩儿泪珠还挂在眼角，愣愣地看着他，又看看手里的棒棒糖。
小季栩南费力地拆开它，举着糖递到妹妹嘴边，小女孩儿将信将疑地舔了一口。
好甜呀。
她不哭了，笑着看向哥哥。
林容月回来，见小季栩南居然把小林念初哄好了，自己都很惊讶。
她看到小姑娘一边舔舐棒棒糖，一边咧嘴对小季栩南笑。
这两个孩子以后一定不会分开。
清晨。
季栩南告诉林念初要去京霖。
“好呀，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季叔月姨了。”她说。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等回来，小家伙就是我真正的妹妹了。”
林念初平静地把该带的东西装上，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和要换的衣服。她拖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季栩南也已经收拾好了。
同样也拿一个行李箱，不过她的是白色，他的是黑色。
昨天晚上好好补了觉，所以她今天迟了些起床，然后到机场吃午饭。
二人到机场时，已经是饭点。
他们找了家快餐店坐下，随便吃了一些。还有一个多小时才登机，登机手续都办好了。
季栩南领着林念初去贵宾厅，里面的接待一见到他们就喊：“季少好，林小姐好。”
他随便地“嗯”了声，倒是林念初温柔地应了声“你好”。
“季少，林小姐，想喝些什么？”接待恭恭敬敬地问。
季栩南习惯性地说：“冰水。”他忽然想到什么，顿了顿说，“给林小姐准备一杯热可可，七分糖。”
接待点头哈腰地：“好的季少，会在三分钟内送到。”
季栩南戴着有线耳机打游戏，开麦方便说话，林念初则是戴着蓝牙耳机听听力。
他打完一把，拿了个MVP挺开心，看了眼身旁认真念五十音图的林念初，笑着问：“学两年了，怎么还在念这个？”
林念初轻轻打了他一下：“你不知道我每次学之前都要练这个吗！”
“行行行，我闭嘴。”季栩南瞥了眼她的手机，“你慢慢练。”
直到快登机，季栩南看着这小姑娘念单词认真，就让她拉着自己的箱子，自己握着她另一手腕，过了安检。
飞机上。
季栩南订的是头等舱，座位舒服。
没起飞前，林念初跟着耳机里默念短篇阅读的句子。
她刚好听了四十分钟，飞机起飞，她取下耳机，听到身旁一点声音都没有。
季栩南阖着眸子安静睡觉。
他比其他男生好的是，他睡觉安安静静的，完全不发出声音。
她悄悄凑近他的脸。
他闭上眼睛的样子少了很多凌厉，独有的少年感混合着淡淡的清香。
阿栩哥哥是真的很好看啊。
他浓黑的睫毛轻颤，突然睁开眼睛，用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少年的眼睛里带着倦意，瞳孔似乎折射出光亮，无比清晰。他看起来像是被吵醒，可林念初分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弄出，但还是被他直勾勾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唇角却悄悄地勾起淡淡的笑容。
林念初愣了愣，迅速撤开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脸颊早已通红，但她自己没有发觉，撇头看向窗外。
飞机上大家都在休息，季栩南也不好弄出太大动静。
他轻轻嗤笑了声，换了个姿势继续闭眼睡觉。
“谁睡觉还突然睁眼的……”林念初小声嘀咕，“话说好久都没见过季叔和月姨了，有点想他们了。”
下午五点，飞机抵达京霖城机场。
接机的人不多，林念初一眼看见了打扮庄重的林容月，身旁还有个精练的年轻男人。
季栩南带着林念初走过去：“妈。”
谁知林容月无视季栩南，直接迎上林念初。
“哎呦初初啊！月姨好久没见你了，真是天天想你！我们姑娘真漂亮！”林容月跟她拥抱着。
林念初把脑袋埋在她怀里，像和自己母亲一样：“月姨，我也想你。”
季栩南：……我是摆设？
季家别墅。
“这个是你爸的副总助严默聪，平常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叫他。”林容月说道。
严默聪微微鞠躬：“少爷好，小姐好。”
“你好。”季栩南淡淡地说。
林念初笑了笑：“你好。”
严默聪想着，这少爷小姐居然一点架子都没有，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主。
“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把明天法庭上的事处理好就行。”林容月说。
严默聪点了点头，接着工作电话就出去了。
林容月拉着林念初坐在沙发上，跟她谈心，问她生活。
季栩南则被赶去辰滨总公司叫季豫，顺便一起见律师一面。
林念初很喜欢林容月和季豫，甚至可以说是对亲人的爱。
季栩南对她来说像亲哥哥一样，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似乎很微妙。
她也不明白，那种感觉是不是喜欢？
“初初来，月姨带你去你原来的房间，隔天打扫一次，可干净了！”林容月笑着，带她上楼。
二楼有十几个卧室，大的只有三个，一个季豫林容月住，一个季栩南住，另一个就是她的。
她的房间很清新，床边有玩偶，很有人间烟火味。
“杨妈不在吗？”林念初问。
林容月应她：“杨妈儿子结婚，回老家吃婚宴去了。”
杨妈是很早就来季家的阿姨，把季栩南带大的，小时候林念初来的次数多，杨妈也算半个带大她的人。
二人又聊了会，季栩南和季豫回来了。
季豫虽然年纪已到中年，但风骨上仍是妥妥的商人面相，年轻时是个好看的人。
他一直想要女儿，没曾想生了个儿子，好在这个儿子在成绩和才艺上都算争气，二人又不想再生，便一起念叨刚怀孕的林母。
“初初来了？”季豫想着六点多了，两个孩子没吃饭，西装都没脱，直接带着三人转身出门。
考虑到出门的都是家人，所以季豫没有让司机开车，反倒很难得地亲自当司机。不过有些惨的是，他说话都时不时被林容月噎几句，搞得憋屈的很。
车里气氛一直都很好，也都是聊聊家常什么的，在高层社会的家庭里的确也少见。
直到聊到林念初父母的问题。
季豫和林容月也是思考了很久，才决定正面向林念初提出这个问题。
“初初啊，你愿不愿意当我和你季叔的……女儿？”林容月试探着开口。
想着她拒绝或者抵制也没关系，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她尊重她的意见。
沉默。
小姑娘似乎又红了眼眶，说话的声音都是沙哑的，但却很坚定。
“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