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父牵着她的手进了宫殿,温柔的领她入座,和君父一起同席并座是我的亲生母亲从未有过的殊荣,而且君父看着她的眼神很奇怪,我可以确定君父从未用那种眼神看过母亲。但作为庶出的公子,我不能对嫡母有什么怨怼。

    “孩儿拜见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我跪下向主位上的君父和嫡母行礼。她似乎是被我这一拜给惊到了,比起我那已经年近三十的亲生母亲,她无疑是很年少的,年少到我本应该叫她一声姐姐。看着她那娇艳无比的如花笑颜,我在一瞬间呆住了,想起了郑国流传的那首《有女同车》,她自是配得上“颜如舜华”的夸赞的。我本以为容夫人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但她确实比容夫人更美,如此明艳动人又气度高贵,难怪会迷倒了自己的哥哥。

    “好孩子,快过来让我瞧瞧。”

    她笑着让我坐到她身边,给了我一盘鲜果。她对母亲和其他几位夫人也是十分客气的,原来身在宫廷,对旁人恰到好处的礼数和疏离都是必须的,不管是在齐宫还是鲁宫。

    这样的酒宴实在令人烦闷,我已经对无甚新意的歌舞感到厌烦,她倒是没有表露出自己的心情,除了偶尔与人寒暄,就是在不停的饮酒。虽然她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但是我能看出她并不开心,她对君父,对鲁国都没有什么好感。一个与兄□□,丑闻传遍天下的公主,能嫁到我们鲁国来做国君夫人已经是很好的归宿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那时的我还太过年幼,并不能理解她心里的痛苦,不过我也不想仔细思考,因为太过无聊,就拿她给我的鲜果掷台上那些庸俗的舞伎,她也并不制止,还是母亲怕我惊扰了她,就让人把我带下去了。

    许是还年少的缘故,虽然在酒宴上是个合乎礼仪的高贵的国君夫人,但是她实际上还是很任性,我照旧趁着侍女们的疏忽逃出了自己屋子,在花园里追着蝴蝶玩,却远远看见了她,她正在侍女的陪伴下用早膳。她看见我过来,给了我一块甜糕,问我为什么不去书房,还好奇竟没有人管我。不知为何,我不愿意她这种把我当成孩子的态度,明明她只比我大几岁,况且她在齐国想必也是十分不受训的,就只回了她句“你又不是我母亲”。后来母亲找了过来,又在无意间强调我的长子身份时,她也只是淡淡的笑,为什么她竟不气恼呢?这真的是那个传言中任性妄为、毫无规矩的齐姜吗?

    君父并不总是流连后宫,他的君位来之不易,他本是祖父惠公的嫡子,但因祖父薨逝时还太过年少,由公子息摄政多年,但是伯父却被君父和公子翚联手杀死了。我不知道隐公是否真的如公子翚所言不愿归政,甚至还想暗杀君父,但其实是非对错并不重要。宫廷斗争就是那么残酷,结局是君父赢了,踩着亲哥哥的尸体登上了国君的宝座,君父想要洗刷自己弑兄的恶名,即位后素来勤于政务。但是,她的到来改变了君父。

    向来秉承雨露均沾的君父开始夜夜留宿她的舜华殿,拥有绝世风姿的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君父全部的爱,但她却真的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并不沉浸在君父的爱里,也无意于留心后宫之事,而是喜欢到我的书房里来听先生讲课,真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年少美丽的女子竟会喜欢读书多过女红,这枯燥无味的老头讲的内容也亏她能听得进去,而且精力旺盛的她还对我指手画脚。

    “你要努力读书,不能每天在书房里神游太虚。”

    “母亲喜欢读书,可也不必强加在儿子身上,我不喜读书。”

    “你身为公子,理应精于六艺,鲁国是守礼之国,鲁国长公子自然应该德才兼备。”

    她是个爱才之人,听说她与君父在嘉礼那天接见百官时,就想向申繻学习,那个长相平平无奇的小个子大夫向来是最顽固守旧的,之前就向君父进谏不要迎娶齐姜,还当场拒绝了她的善意。他就是个这么讨厌的人,还指责过我不用功读书,好像什么看不惯的事都要插一脚似的,这种人竟能入的了她的眼,想必是臭味相投吧。不过她看书时的那份专注的神态很是让人着迷,为了能时常看到她那种神态,我也开始喜欢上了去书房。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夫人最爱桃花,我就在鲁宫里为你种下这片桃林。”

    “君侯亲自栽种,实在让桃华受宠若惊。”

    虽然君父总是在舜华殿里陪着她,但是她对君父并没有什么热切的回应,即使是君父为了哄她开心,亲手在曲阜城宫里种了许多她最喜欢的桃树,她也只是比起平常多了那么一点点感动的神情,而不是君父对她那种满心藏不住的爱意。

    这桃林注定是要在宫里留的长久的,这段佳话已经传遍了宫廷内外,她也在桃林中埋下了美酒。她喜欢赏桃花,采了桃花又向疾医要了白芷,就在桃树下埋自己酿造的桃花白芷酒。我只是个小孩子,但是对她的一切都有着浓厚的兴趣,尤其饮酒这事的确让人好奇,缠了她好久才被她允许喝了一杯。我觉得有些好笑,这么任性的她竟也会信奉孺子不宜多饮的规矩。

    “这酒不仅开盖时花香袭人,喝了也齿颊生香,嘴里像含了朵桃花似的。”

    “嘴里含了朵桃花,是真的吗?我小时候喝只觉得很辣。不过有位故人倒是和你说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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