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又咳血了。”

    宋莘莘看着手中的绢子染上了猩红的血色,心下又是一沉。

    “夫人要不要叫郭大夫来看下……”

    “不用了,咳咳,每次来都看不出什么毛病,算了吧。”

    宋莘莘饮下了桌上的茶水,解了解口中的血腥味,但面上的愁容却未见消退。

    “百香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夫人,有事就叫我,百香就在门口。”

    门又关上了,窗外竹林的清香传入房内。

    一滴一滴的泪打在桌子上,这几天的宋莘莘每日都是以泪洗面,眼角的泪痕乌黑。

    明明前日她还是宰相府家的嫡千金,今日就成了罪臣之后,父母亲、二叔等人皆被斩首,兄弟姐妹们被流放边关,偌大的宋家如今只剩她一人苟延残喘的活着。

    “莘莘。”

    “郎君好。”

    李梁佑手上端着一碗药膳走了进来,还有一小碟蜜饯。这药膳是李梁佑专程为她寻来调养身子的,她原本就身娇体弱。

    “今日听下人说你已有几日未进油米,你本就体弱,绝不可再断食伤身。”

    府中的那些下人都是些攀炎附势之辈,自从父亲倒台后,从前对她殷勤的态度不再,反倒是变得爱答不理。不过梁佑哥哥还是待她很好,同从前一样。

    宋莘莘接过碗碟,慢慢用下药膳,再吃几个蜜饯,果真甜到了心坎里,“谢郎君关心。”

    “你我本是夫妻,说谢谢什么的到显得生分了。”李梁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自发拿起一旁的梳子,为她梳起头来,就像小时候那样……

    幸好自己此生幸得良人。

    宰相府中。

    “莘莘快过来!”宋国州因公外出三日,今日回府却带回一个约莫只有八九岁的孩童,穿的一身破破烂烂的白衣,脸上也脏兮兮的。

    “父亲,这是你哪里捡来的小破孩……”宋莘莘躲在宋国州身后,用小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男孩,“不会是你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好呀你,我要告诉母亲让他骂你!”小时候的宋莘莘脑回路极清奇,说话语速也快,从来不过脑子。

    “你这孩子!三日不见,是找打了你。”宋国州假意将手抬起来,作势要打宋莘莘的脑袋,她却一轱辘的跑开了,他也只好无奈的摇摇头,随她去了。

    待宋莘莘跑开,他才重新看向那个小男孩,说:“梁佑啊,你以后就在我府里生活,刚刚那位是我那娇宠的小女莘莘,说话有些没大没小的,但为人十分善良,我若是不在,你在府中有什么要紧事也可以寻她。”他的言语中虽然对宋莘莘多有苛责,但面上的神情却是对女儿的十分自豪。

    “谢宰相大人。”

    男孩立马跪下,向宋国州磕头,宋国州也连忙将他扶起。

    “你我的父亲本是同僚,你父亲遗憾离世,我照顾你也是情理之中,今后你就叫我老师,我家中亦没有长子,莘莘又贪玩不好学,我还怕这一身本事没有传承,还在担心日后,现如今遇见了你,让我也宽心不少。”

    “谢老师,我定当不负众望,待我出人头地定会报答您今日的恩情。”

    说罢,他又是磕了三个头,不过这次磕的这次是拜师礼。

    宰相府花园中,宋莘莘正拿着鱼食喂鱼,扔的有气无力,看似在喂鱼食,实则心都不知道飘哪去了。

    “小姐小姐!出大事啦!”百香端着枣糕着急忙慌的跑来,还差点被石子路上的坑绊倒。

    “不就让你去小厨房端个点心吗,能有什么大事。”宋莘莘觉得百香哪里都好,就是喜欢大惊小怪这点不行,要改。

    百香把枣糕放在石桌上,附身凑到宋莘莘耳边,与她小声耳语道:“小姐,老爷将刚刚带回府的那孩童,安置在竹珏庭中了,还为他里里外外安排了与您无异的仆役,又送去了四匹朝贡陛下赏赐的绸缎给他做新衣……您说老爷带他这般好,不会真是老爷在府外的……”后面的词百香没说,宋莘莘都能猜出来。

    宋莘莘又回忆起刚刚那少年的模样,脸上脏兮兮的,实在看不出到底与父亲有没有相似之处。不行,她得亲自去看看。

    竹珏庭与她居住的水韵庭仅一墙之隔,宋莘莘走到竹珏庭,里外的情景与刚刚百香描述的基本无差,里里外外都是打扫的、搬东西的下人,好生热闹。

    大概是竹珏庭太久无人居住,下人都忙着干活,倒是无人注意到她。

    她走到竹珏庭的正屋,门外居然无人看守,宋莘莘抱着府内里里外外日后都会归她,她大可随意看看的心思,偷偷摸摸的潜入了房屋内。

    她倒要看看父亲带回来这小破孩,究竟和他长得像不像。

    嗯?不在房里,她也对竹珏庭的构造不太熟悉,便继续往里面摸索着。

    走到浴房便,门口便是冒着热气。

    “噢~原来在这啊。”宋莘莘心里已经衍生出一个邪恶的想法。

    蹑手蹑脚溜进浴室,里面的热气更足,蒸得她有些脸红,她还是第一次干这事,现下虽然有些后悔,但也没有回头路了。

    果真浴房的构造和她房内无差,外面还有一个屏风,一条崭新的衣袍挂在屏风上,而原本那条破旧的白衣被扔在角落里。

    她现在拿了他要穿的新衣,一会儿他找不到衣服,就是他丢人的时候。宋莘莘心里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踮起脚来去钩那衣袍。

    却不料脚下有水渍,再加上她有些心急没站稳,一把扑向了屏风。

    完蛋了!

    慌乱之中她死死的护住了自己的脑袋,生怕脸上磕着碰着了。

    扑通!宋莘莘和那屏风一起坠入池中。

    池中的少年猛的站起来,看着池中的少女,细细辨认才认清是刚刚遇见过的宰相府千金——宋莘莘。

    他赶忙上千一步,抓住她的手臂,把她从池水中拉出来。

    宋莘莘脑袋砸在屏风很疼,脑袋还有点神志不清,最后的记忆,只有被人从水中拉出那一眼。

    只记得拉她的少年郎墨黑的长发披肩,脸型有着棱角分明的轮廓,其余的都记不清了。

    床榻边,罗群芳握着宋莘莘的小手,眼里满是心疼,“郎君,为何迟迟不见莘莘醒来啊,不会有什么事吧……我可就这一个女儿……”她说着说着,就差掩面哭泣。

    “娘子莫急,这大夫不都说了吗,莘莘只是睡着了,并无大碍。”宋国州站在一旁虽宽慰着罗群芳,但自己眼底也满是心疼。自己老来得女,自然对这女儿喜欢的紧。

    “咳咳……”宋莘莘在睡梦中咳嗽两声,渐渐转醒。

    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母亲,她当下就抱住母亲,向她告状,“母亲!父亲在外居然偷偷藏有私生子,现在居然还正大光明带回府里了,就在竹珏庭里!”她一边假哭一边说,抬眼却看见,那少年就站在父亲身后。

    不同刚刚在花园里见的第一面,他穿着一身劲黑色的行衣,头发被高高梳起,扎了一个高马尾,有些碎发犹如鲶鱼须散落在脸颊两侧,整个下来可以用英姿飒爽来形容。

    不过眼下的情景是她偷偷告状,结果当事人都在围观,有点尴尬噢……

    罗群芳听完宋莘莘的话,竟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这样宋莘莘的内心很不理解。

    “母亲你怎还笑得出来呢……”宋莘莘怕是真的要被气哭了。

    “哈哈哈哈哈。”这下就连宋国州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罗群芳这才对宋莘莘解释道:“莘莘啊,他叫李梁佑,是你父亲青年时书院同僚的儿子,但他父亲命不好被人追杀,早早离了世。”罗群芳说着,嘴里全是惋惜的语气。

    “你父亲我回府那日,恰巧遇到他被山匪挟持,险些丧命,我瞧着那模样那神情与我那同僚相似,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宋国州不忍再说下去,只是继续对宋莘莘说:“莘莘,日后梁佑就在我们府中生活了,他也是我的徒弟,你们日后可要好好相处,你也是大孩子了,不许再像从前那样胡闹。”

    宋莘莘知道最后那胡闹二字,讲的就是她今日在浴房里的所作所为,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敢看那少年。

    李梁佑只是平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垂着脑袋,手里还把玩着衣服上的穗子,她虽是低着头,却也露出了丁点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圆圆的脑袋更像是一直软软的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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