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空气还浸润着秋雨的湿气，雾霭环绕的云峰区中心坐落着一座气势恢宏的复古建筑，暗红色的墙砖托举着黛青色的瓦片，那个为全市所津津乐道的钟楼反射着古老的光，仿佛在极远的地方都可以看到。
悠扬的钟声响了八下。
大门前，无数衣着整洁的少男少女迈下私家车，回头朝着司机优雅地点头示意，在司机递出一个装着各项入学手续的信封之后转身走向大门。大门前，无数的摄像机对准了这些优雅高贵的“天鹅”们，一个女记者正背对人群手握麦克风激动地说着什么：
“......今天是我市齐州八中开学的的第一天，现在我身后的人群正是今年经过教育局审核过后进入高年级的优秀学子，他们风姿傲然，自信活力......”
这是齐州八中，也是全国唯一一所以成绩和家境为双重考核标准的“贵族”学校，凡是进入这所学校的学生，都默认未来会进入更高的社会阶层。但其中也会有少数出身平凡但学业极其优秀的学生进入其中，他们的名字会出现在历年录取名单的金字塔顶端。
比如现在那个电子屏上出现的那张面孔。
是个女孩子。
“方琅？”一个站在电子屏下戴口罩的男生轻轻地念出声。
这个名字之所以在这个夏天被所有人记住，除了名字的主人以极高的分数进入齐州八中，更是因为那张英气漂亮到有些过分的脸。
女孩的入学证件照上，碎发顺着流畅的轮廓妥贴的垂着，唇角微笑着挑起，修长的浓眉随着玩世不恭的表情舒展开来，尽管因为年级不大，但眼底迸发出的是无法忽视的自信和灵气。
男孩眯起了眼，似乎在直视这份光芒之后有些不适。他转过了头，侧身走进人群，故意忽略了身后一直在窃窃私语的几个女生。
“那个男生身材看起来好好。”
“气质也很好，应该是哪家的孩子吧。娜娜你觉得眼熟吗？”
“要是眼熟我就直接上去打招呼了，干嘛还要犹豫这么久？”那个名叫“娜娜”的女生撇了撇嘴。她不认识就说明他不是这个圈子里的，她也没有必要费太多神嘛。
娜娜回过神，抬头看着这块电子屏最高处的照片，轻轻地咧了一下嘴角。她深知，周围的所有人，一定是和她抱着同样的想法。
怎么可能让你一直呆在上面呢？方琅同学。
优雅的天鹅们第一次被平凡的鸡鸭踩在头顶。
天鹅们素不相识，却在一片不明所以的唏嘘声中迅速找到了自己的同类。
——
男孩径直走进校园，与刚开学漫无目的人群不同，他似乎已经有了目标。他朝着那个宏伟的教学楼大步走去，像是想到什么愉悦的事情，连脚步都是轻快的。
上到三楼，这是正在享受下课时间的高三生的楼梯时光。男孩左拐八拐，终于停在一扇教室门前。
“叩叩——”
男孩面前的们从里面打开，一个留着金黄色寸头、歪歪扭扭地套着校服的男生探出了头，不耐烦地问：“干嘛？”
男孩终于摘下口罩，英挺的鼻子带着凌厉，但漂亮的眼睛随着嘴角咧开的灿烂微笑轻轻弯起，睫毛长长，为深邃的面容增添了无害的气质。
他在寸头男呆滞的时候说明了来意：
“你好，我找宋扬学长。”
“告诉他，我是何华。”
——
悠扬的钟声响了九下。
学校大门缓缓关闭。
这时，一阵急促的铃铛声响起，把正在收工的女记者吓了一大跳。不远处，一个身影骑着山地车快速驶来。车主戴着鸭舌帽，身形清瘦，黑色的斜挎包松垮的挂在背后，随着骑车的大幅度动作摇摇晃晃。
来到校门口后，山地车一个急转弯堪堪停在铁门前。车主快速停好车，跑到门卫厅，掏出证件说：
“不好意思啊大叔路上有点堵迟到了......”
听起来是个女孩子，声音低低的，但也清悦动人。在保安要求验证身份时，她利落地揭下帽子，露出了那张在大屏幕上轮动刷屏了一个暑假的面容。
“啊，谢谢大叔，我叫方琅，您认识我吧？对，就墙上那个。”
“我没带校卡，刷脸行不？”
“唉谢谢大叔，走啦！回见！”
女孩灿烂的笑脸被女记者手疾眼快的拍下。
年轻真好。女记者心里感叹到。
——
精致的铁门终于落下。门外的人只能看到光鲜的牌匾和生辉的塔顶。
天光大盛，云彩熹微。
但是，那些终年不见阳光、长着青苔爬着臭虫、滋养着污秽恶臭、溅着干涸的血液和□□的阴暗角落。
就谁也看不到了呢。
——
何华站在高三年级的门口，垂着好看的眼，乖巧安静地等着人。仿佛是被周围偷偷围观的人搞得不好意思，年轻的男孩有些窘迫地拉上了口罩。
旁边的男生在抖脚，表面不屑但眼珠子斜得快掉下来了。
那个女生小声但神色激动地拍着旁边好友的手臂站在角落。
教室门口也有人自以为不经意地探头，但实际上明显的很。
......
哈，余光都能看到啊。
口罩下，何华的嘴不着痕迹地撇了撇，无声的张口：
“看你妈逼。”
要不是好久没见宋扬，按照何华的狗脾气也不会跑这一趟。
何华在家的时候，父母就叮嘱了他无数次要联系上邻居家的宋扬。宋扬大了自己两岁，像一个真正的兄长自己一起长大。只是因为一场意外，父母早早离去，好心的何家就一直帮扶着他生活读书。
如果不带口罩，配上这爱答不理的脸，没人相信这是刚才看起来温润无害的新生小帅哥。
可是做足人人喜欢的表面功夫，看着别人被耍的团团转却六神无主，却是何华除学习之外最大最隐蔽最恶劣的爱好。
也无伤大雅嘛。每当一小段“故事”收尾，何华总是对着镜子笑眯眯地安慰自己那少得可怜的良心。
毕竟蠢货们经常犯错，自己也算是给他们提前上课啦。
何华自认生性凉薄，待身边亲密的人上心，也只是因为一种像动物的本能，只有把“猎物”关在自己画的界限内，他才会得到一种奇怪的满足感，猎物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不能跳出这个界限才好。
宋扬便是这倒霉“猎物”中的一个。
百无聊赖的男孩放空脑袋忆往昔，等了足足两分钟才等到人出来。
“何华，你怎么来找我了？还没去报道吗？”一个身量矮一点的清瘦身影走出教室门。宋扬长得极为清秀，鼻梁上驾着的玳瑁色眼镜遮住了圆圆的眼睛，一丝不苟的校服为他带上了“好学生”的标签。
“可是我找不见地方啊哥，这不是找你带路方便一些嘛。”何华收起刚才的那些小心思，转眼又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所谓不认识路的瞎话不要钱似的往出吐。
清秀学长温和地点头，也不再继续追问，转身向前带路。
当他们离开教室时，楼道的窗户突然打开，那个黄毛寸头的男生趴在边上，放肆地朝宋扬抛了一个响亮的飞吻，夸张地说:
“宋扬宝贝，你快去快回，咱们这些兄弟们离了你可不行啊。”
看来是宋扬的好朋友，跟他做了八年邻居也没见他有这么亲密的伙伴。秉着“给哥的同学留下好印象”的想法，何华礼貌又不失活泼地回答：
“稍微借用一下学长，马上把人送回教室。”
话音一落，教室里的口哨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何华扭过头，预想着宋扬的反应。是不是会朝自己腼腆地笑一下然后催他快走，还是笑骂两句不正经的同学......
毕竟哥一直都是很正经的感觉，上了新学校变开朗了不少，对他来说倒也是好事。他有些期待着看向宋扬，希望得到一些符合自己期望的反应。
可是宋扬根本就没有回头。
他保持着向前的姿势，背对着人群。直到教室变得安静下来，他才回头看向自己。
“不要说‘借用’，可以吗？”
清秀的面庞，温和的笑容，但这话说的却充满了违和。好像不经意，但好像很郑重。
何华愣了一下，这表情落在宋扬眼里好像是有些困惑，但男孩还是和刚才一样笑着。
“知道啦，哥不喜欢我就不说了，这有什么。”男孩大步越过自己，嘴里一边自说自话：“是这个方向吗......”一边走远。
宋扬吐了口气，暗自安慰自己应该是没发现什么。这个邻居家弟弟倒是从小就表现的心大，从不过问自己什么。他调整好心态，也跟了上去。
他看不见的是，何华在超过他的瞬间就垮下了嘴角，口罩下一张俊脸冷得让人害怕，面上毫无刚才的天真开朗。
哥很奇怪。
不，应该是哪里都很奇怪。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宋扬身后，视线盯着脚尖和路面，回忆着刚才发生的每一件事。
悠扬的钟声响了八下。
大门前，无数衣着整洁的少男少女迈下私家车，回头朝着司机优雅地点头示意，在司机递出一个装着各项入学手续的信封之后转身走向大门。大门前，无数的摄像机对准了这些优雅高贵的“天鹅”们，一个女记者正背对人群手握麦克风激动地说着什么：
“......今天是我市齐州八中开学的的第一天，现在我身后的人群正是今年经过教育局审核过后进入高年级的优秀学子，他们风姿傲然，自信活力......”
这是齐州八中，也是全国唯一一所以成绩和家境为双重考核标准的“贵族”学校，凡是进入这所学校的学生，都默认未来会进入更高的社会阶层。但其中也会有少数出身平凡但学业极其优秀的学生进入其中，他们的名字会出现在历年录取名单的金字塔顶端。
比如现在那个电子屏上出现的那张面孔。
是个女孩子。
“方琅？”一个站在电子屏下戴口罩的男生轻轻地念出声。
这个名字之所以在这个夏天被所有人记住，除了名字的主人以极高的分数进入齐州八中，更是因为那张英气漂亮到有些过分的脸。
女孩的入学证件照上，碎发顺着流畅的轮廓妥贴的垂着，唇角微笑着挑起，修长的浓眉随着玩世不恭的表情舒展开来，尽管因为年级不大，但眼底迸发出的是无法忽视的自信和灵气。
男孩眯起了眼，似乎在直视这份光芒之后有些不适。他转过了头，侧身走进人群，故意忽略了身后一直在窃窃私语的几个女生。
“那个男生身材看起来好好。”
“气质也很好，应该是哪家的孩子吧。娜娜你觉得眼熟吗？”
“要是眼熟我就直接上去打招呼了，干嘛还要犹豫这么久？”那个名叫“娜娜”的女生撇了撇嘴。她不认识就说明他不是这个圈子里的，她也没有必要费太多神嘛。
娜娜回过神，抬头看着这块电子屏最高处的照片，轻轻地咧了一下嘴角。她深知，周围的所有人，一定是和她抱着同样的想法。
怎么可能让你一直呆在上面呢？方琅同学。
优雅的天鹅们第一次被平凡的鸡鸭踩在头顶。
天鹅们素不相识，却在一片不明所以的唏嘘声中迅速找到了自己的同类。
——
男孩径直走进校园，与刚开学漫无目的人群不同，他似乎已经有了目标。他朝着那个宏伟的教学楼大步走去，像是想到什么愉悦的事情，连脚步都是轻快的。
上到三楼，这是正在享受下课时间的高三生的楼梯时光。男孩左拐八拐，终于停在一扇教室门前。
“叩叩——”
男孩面前的们从里面打开，一个留着金黄色寸头、歪歪扭扭地套着校服的男生探出了头，不耐烦地问：“干嘛？”
男孩终于摘下口罩，英挺的鼻子带着凌厉，但漂亮的眼睛随着嘴角咧开的灿烂微笑轻轻弯起，睫毛长长，为深邃的面容增添了无害的气质。
他在寸头男呆滞的时候说明了来意：
“你好，我找宋扬学长。”
“告诉他，我是何华。”
——
悠扬的钟声响了九下。
学校大门缓缓关闭。
这时，一阵急促的铃铛声响起，把正在收工的女记者吓了一大跳。不远处，一个身影骑着山地车快速驶来。车主戴着鸭舌帽，身形清瘦，黑色的斜挎包松垮的挂在背后，随着骑车的大幅度动作摇摇晃晃。
来到校门口后，山地车一个急转弯堪堪停在铁门前。车主快速停好车，跑到门卫厅，掏出证件说：
“不好意思啊大叔路上有点堵迟到了......”
听起来是个女孩子，声音低低的，但也清悦动人。在保安要求验证身份时，她利落地揭下帽子，露出了那张在大屏幕上轮动刷屏了一个暑假的面容。
“啊，谢谢大叔，我叫方琅，您认识我吧？对，就墙上那个。”
“我没带校卡，刷脸行不？”
“唉谢谢大叔，走啦！回见！”
女孩灿烂的笑脸被女记者手疾眼快的拍下。
年轻真好。女记者心里感叹到。
——
精致的铁门终于落下。门外的人只能看到光鲜的牌匾和生辉的塔顶。
天光大盛，云彩熹微。
但是，那些终年不见阳光、长着青苔爬着臭虫、滋养着污秽恶臭、溅着干涸的血液和□□的阴暗角落。
就谁也看不到了呢。
——
何华站在高三年级的门口，垂着好看的眼，乖巧安静地等着人。仿佛是被周围偷偷围观的人搞得不好意思，年轻的男孩有些窘迫地拉上了口罩。
旁边的男生在抖脚，表面不屑但眼珠子斜得快掉下来了。
那个女生小声但神色激动地拍着旁边好友的手臂站在角落。
教室门口也有人自以为不经意地探头，但实际上明显的很。
......
哈，余光都能看到啊。
口罩下，何华的嘴不着痕迹地撇了撇，无声的张口：
“看你妈逼。”
要不是好久没见宋扬，按照何华的狗脾气也不会跑这一趟。
何华在家的时候，父母就叮嘱了他无数次要联系上邻居家的宋扬。宋扬大了自己两岁，像一个真正的兄长自己一起长大。只是因为一场意外，父母早早离去，好心的何家就一直帮扶着他生活读书。
如果不带口罩，配上这爱答不理的脸，没人相信这是刚才看起来温润无害的新生小帅哥。
可是做足人人喜欢的表面功夫，看着别人被耍的团团转却六神无主，却是何华除学习之外最大最隐蔽最恶劣的爱好。
也无伤大雅嘛。每当一小段“故事”收尾，何华总是对着镜子笑眯眯地安慰自己那少得可怜的良心。
毕竟蠢货们经常犯错，自己也算是给他们提前上课啦。
何华自认生性凉薄，待身边亲密的人上心，也只是因为一种像动物的本能，只有把“猎物”关在自己画的界限内，他才会得到一种奇怪的满足感，猎物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不能跳出这个界限才好。
宋扬便是这倒霉“猎物”中的一个。
百无聊赖的男孩放空脑袋忆往昔，等了足足两分钟才等到人出来。
“何华，你怎么来找我了？还没去报道吗？”一个身量矮一点的清瘦身影走出教室门。宋扬长得极为清秀，鼻梁上驾着的玳瑁色眼镜遮住了圆圆的眼睛，一丝不苟的校服为他带上了“好学生”的标签。
“可是我找不见地方啊哥，这不是找你带路方便一些嘛。”何华收起刚才的那些小心思，转眼又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所谓不认识路的瞎话不要钱似的往出吐。
清秀学长温和地点头，也不再继续追问，转身向前带路。
当他们离开教室时，楼道的窗户突然打开，那个黄毛寸头的男生趴在边上，放肆地朝宋扬抛了一个响亮的飞吻，夸张地说:
“宋扬宝贝，你快去快回，咱们这些兄弟们离了你可不行啊。”
看来是宋扬的好朋友，跟他做了八年邻居也没见他有这么亲密的伙伴。秉着“给哥的同学留下好印象”的想法，何华礼貌又不失活泼地回答：
“稍微借用一下学长，马上把人送回教室。”
话音一落，教室里的口哨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何华扭过头，预想着宋扬的反应。是不是会朝自己腼腆地笑一下然后催他快走，还是笑骂两句不正经的同学......
毕竟哥一直都是很正经的感觉，上了新学校变开朗了不少，对他来说倒也是好事。他有些期待着看向宋扬，希望得到一些符合自己期望的反应。
可是宋扬根本就没有回头。
他保持着向前的姿势，背对着人群。直到教室变得安静下来，他才回头看向自己。
“不要说‘借用’，可以吗？”
清秀的面庞，温和的笑容，但这话说的却充满了违和。好像不经意，但好像很郑重。
何华愣了一下，这表情落在宋扬眼里好像是有些困惑，但男孩还是和刚才一样笑着。
“知道啦，哥不喜欢我就不说了，这有什么。”男孩大步越过自己，嘴里一边自说自话：“是这个方向吗......”一边走远。
宋扬吐了口气，暗自安慰自己应该是没发现什么。这个邻居家弟弟倒是从小就表现的心大，从不过问自己什么。他调整好心态，也跟了上去。
他看不见的是，何华在超过他的瞬间就垮下了嘴角，口罩下一张俊脸冷得让人害怕，面上毫无刚才的天真开朗。
哥很奇怪。
不，应该是哪里都很奇怪。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宋扬身后，视线盯着脚尖和路面，回忆着刚才发生的每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