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聚会,都发朋友圈炫耀自己曾经风光无限的18岁,少年明媚,而少女鲜衣。

    我于是不可避免地找到好久之前的老物件,看泛黄的日记本里我用力生长的痕迹。

    在高中的日记里,主角从来不是我,而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少年郎。

    他是阳春三月破寒春风,遇他之后,方知斯人彩虹,明艳春光。

    开学的时候老师叫我坐教室过道旁的位置,他经过我的旁边,有少年张扬的风,掀翻我的书页。

    他俯下身来,问我:“没碰掉你东西吧,同学?”

    他是笑着讲的,有星河鹭起,画图难足的漂亮,满身恣意,惹阳光倾落,叫我心跳得像只兔子。

    “没。”我清楚地记得我的笨拙和稚嫩,收拾了满腔乱七八糟的欢喜和紧张,最终拙劣地用短句掩盖我的仓促,也试图掩盖他的热烈。

    从此目光驻足于他,再移不开眼。

    我知晓他喜欢人间炙热,喜欢电音摇滚;喜欢世人恬淡,喜欢围棋书法;喜欢山河高雅,喜欢摄影旅游。

    于是我第一次聆听律动,第一次翻开棋谱,第一次端起相机。

    生活渐渐偏航,我也逐渐变成他的影子,逐渐步入他的视线。

    “林瑜,你会弹钢琴吗?”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找我。

    “会,一点点。”我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到,心跳如鼓擂。

    “扯,你英国考的十级,叫会一点点?”常静怡转过来,盯着他,“信我,周贺,她绝对惊艳。”

    我没说话,心里祈祷着上苍给我一次机会。

    他笑起来——他好像总是很爱笑,一锤定音:“这是谱子,林瑜,你随意改。”

    在我视线的很上方,有一张整洁的稿纸,上面是好看的钢笔字,和少年骨骼分明的手指。

    “好。”我说。

    我于是熬到深夜,彻夜模仿即兴曲的自由烂漫,在琴谱上划了又写,写了又改。

    “琴谱,初步改了一下。”

    我甚至没有勇气当面把手稿递给他——怕我装作随意的外表被他戳穿,怕他看到后不满意的目光,怕我难看的字迹入他的眼……

    我第一次,诚惶诚恐。

    “林瑜!”

    我一抬头就看到他了,白衬衫,蓝校服,短头发,眉眼弯弯。

    “相当惊艳!”他隔着半个操场对我喊,带着明媚笑靥。

    我笑起来:相当惊艳,他说的,笑着喊的。

    猝然阡陌暖春,阳光明媚。

    表演当天,我坐在学校的后台画眼妆。

    “诶,林瑜,你搭档今天不错欸。”常静怡吹我的睫毛膏。

    他听到了,冲她喊:“常小姐也相当不错!林小姐更不错!”

    隔着嘈杂人群,我也清晰地听到他话里笑音。

    笑意像洪水决堤,我第一次有忍不住开怀的惬意和舒心。

    “林小姐,笑起来很好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弯腰盯着镜子里盛装打扮的我,笑得真诚而炙热。

    顶着厚厚的粉底,我终于有勇气把自己埋在粉色的公主裙里对他说:“谢谢。”

    我们的演出有出乎意料的默契和共鸣,没合奏几次的空缺成了名画里有意为之的笔断意连。

    全场掌声雷动,我喜欢的少年在聚光灯下回眸,向我弯腰致意,也伸出他的手掌,邀请我与他共享这目光汇聚处的热烈。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澄澈,一瞬间,我仿佛正在奔赴一场汹涌爱意的终点。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彻夜难眠,把手压在印泥里试图证明他修长的手指曾停留在这里,也试图留下我人生中第一次牵手的痕迹。

    尽管明知徒劳,然而拼尽全力。

    就像我这场可能无疾而终,仍旧期许结果的暗恋。

    第二天我自然而然地上课犯困,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也毫无例外地被老师点起来。

    “林瑜,你说这个题怎么证垂直?”

    我慌了神,手里握着的笔也掉落在地上。

    “不会上课还走神?”

    我前面就是他,我低着头,恰好能看见他窝在书桌上懒散的背影。

    我一下子慌了神,害怕他笑话,也害怕他讨厌。

    喜欢就是这样,慌了手脚,乱了思绪,只要有关于他,思考能力统统为零。

    “坐下吧。”

    我如逢大赦,埋着头弯腰,试图捡起地上掉落的笔。

    一双好看的眼睛阻碍了我的视线,是他的。

    “林小姐,别哭。”他说。

    我好像突然获得软弱的权力,泪如泉涌。

    他愣神,最终只是捡起我掉落的笔,轻轻放在我的书桌上,附赠一张画着笑脸的便利贴。

    那张便利贴,我在笔袋的最里层放了三年。

    后来调换座位,我成绩不错,而他一二十名,从此分开。

    我再也没办法在空余的闲暇里看他泛着棕色的头发,和脊背弯曲时好看的弧度。

    我只好看着他和他同样夺人眼球的同桌嬉笑打闹,他的爱笑,从此不再是我开心的理由。

    嫉妒在我的心里汲取名为欢愉的养分。

    我从此很少再看着他笑。

    尽管我仍喜欢他,一如从前。

    “小鱼儿,你不难受啊?”常静怡坐他附近,仗着开朗活泼的性子很快和他们打成一片,“周贺我说不好,但人李妍月绝对喜欢他。”

    我当时喝咖啡,百无聊赖地用勺子搅拌杯子里的液体,看窗外的车水马龙,没答她的话。

    “林瑜,李妍月未必比不过你。”她着急,抢我手里的杯子,热水溅了满手。

    我抽出湿纸巾递给她,说:“静怡,我喜欢他,干他什么事?”

    我喜欢他,就像月季喜欢玫瑰,亦步亦趋,也像月亮喜欢太阳,只有太阳不知道。

    我不苛求他的反馈。

    也不奢望他的热爱采撷。

    可是我的理智怎么比得上他的耀眼。

    我还是会下课偷偷看他转着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还是会看他有没有和李妍月聊得很开心,还是会在他听到别人打闹的时候的笑容里不自觉沉溺……

    还是,会不自觉地比较,我和他,我和李妍月。

    他是有名的帅哥,阳光少年,会打篮球,人缘又好,乐器会两三样,小说男主式惊艳的少年;李妍月也是出了名的漂亮,羽毛球打得极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还开朗灵动。

    我不敢比下去了。

    第一次自惭形秽。

    也是第一次,发现喜欢原来是这样奢侈的东西。

    他们那样般配,倒显得我好像一个跳梁小丑。

    我在日记里失声痛哭。

    后来运动会我生理期难受,请了假在教室里趴着睡觉。

    突然有男生爽朗的笑声穿堂,惊醒我短暂的舒适。

    我原本皱着眉要发作,但我看见他了。

    他穿得很少,是专业的运动衣,于是可以看到他漂亮的肌肉线条和淋漓汗珠。

    我慢慢地低头,在心里欢喜得几乎上天。

    “嘘。”他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林瑜趴着呢,别吵。”

    我埋着头笑,身体里有暖流破冰。

    他的一句话,足以让我雀跃好久,回归小孩子的单纯。

    迷迷糊糊的时候,我被拍醒。

    我起床气很重,垮着脸问:“干嘛啊?”

    “红糖姜茶,林小姐。”

    我几乎立刻清醒了,这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我太熟悉了——是他。

    我惊诧地回头,而后对上他澄澈干净的眸子——我们之间呼吸可闻,他近在咫尺,我面红耳赤。

    “你……你,你怎么吓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所有的东西一键清空,懵得一塌糊涂。

    他笑,清亮的眼睛弯起来,泛涟漪阵阵,“常小姐表示她非常担心你,特地拜托我来给你送东西。以及,我好心跑来送温暖,林小姐,你不道德啊。”

    我盯着他,大脑当机,仅存的可怜的思考能力没能支撑我理解他的话。

    “喏,给你冲好了,正好能喝,我拿手背试过的。”他把姜汤推给我,语气里居然没有不耐烦。

    我还懵,但本能地顺从他的话,“哦,哦哦。”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笑话我:“林小姐,我第一次知道起床气会降低人的智商。”

    我于是红着脸把头埋得更深。

    可能过了很久,我终于从困倦里彻底地醒来,发现他居然还在,慵懒随意的样子跟平时别无二致,但动作很轻。

    我默默地屏住呼吸,悄悄地眯着眼睛瞧他,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林小姐,你盯我我会紧张的。”他转过头,搁下笔,笑得无奈。

    我立马抬头,尴尬到无地自容,嗫嚅:“没,没看你。”

    他却从容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现,站起身,扣响我的桌子:“我下个项目马上到了,林小姐,不难受了就给我喊加油补偿我。”

    我一看表,吓得惊呼:“还有三分钟就开始比赛了!”

    他下个项目1500,且不说他还没检录,长跑不热身他会抽筋的。

    我几乎瞬间拉着他就冲出教室。

    十指相扣地拉着。

    我盯着他检录,陪着他热身,还目送他上跑道。

    我做了运动会上一切暧昧得过分的事。

    就当弥补我无数次沉溺在自卑里的难过。

    那天晚上我睡的很晚。

    我觉得他也喜欢我,又害怕他只不过为了完成别人的嘱托。

    我没喜欢过别人,也没察觉过别人的喜欢。于是没有比照,也乱了阵脚。

    我害怕不说会把他推给别人,也害怕说了就没有退路。

    我进退两难,也煎熬不堪。

    喜欢没有道理,而我正好爱你。

    于是朝思暮想,翻来覆去。

    第二天还是运动会。

    他获奖了,第一。

    我原本期许着他会单独向我炫耀他的优秀。

    可他没有。

    他只是笑得爽朗张扬,拿着奖牌冲男生们大喊:“哥天下第一!”

    少年清癯纤瘦,笑容满面,明艳得胜过三月天,却扰我心弦。

    我送你上跑到,为你喊加油,因你明媚,由你张扬。

    而你甚至忘了冲我禀告你的耀眼。

    我很难过。

    可我根本没有身份难过。

    于是眼泪如覆水难收。

    时间按部就班地走,我们很快期末,也面临分班。

    我要选文,他要选理。

    自此,我们终于分道扬镳。

    别想,我告诉自己,别看,别试探。

    林瑜,你玩不起。

    我没有办法拿我的人生做赌注去喜欢他。

    但我也没有办法停止我的喜欢。

    于是我再次回归沉寂,但依旧听他歌单里1200多首的歌,依旧翻他摄影合集里上百张的照片,依旧背记也记不完的棋谱……

    依旧喜欢他。

    只不过再没办法“明目张胆”,也再没办法“亲密接触”。

    我慢慢丧失了悄悄看着他背影的机会。

    我每天靠着老同学的虚无缥缈的名头续命,却总能不经意瞧见他跟别人打成一片的欢愉。

    我已经麻木,甚至不再嫉妒。

    剩下的只是难受,和半夜躲在被子里的幻想。

    我总在梦里拥抱他的冲动,亲吻他的伤痕,渴求在不切实际的美好里找一点少得可怜的安慰。

    我多希望我的少年能回头看我。

    哪怕那目光里并无欢喜。

    可能是暑假在求姻缘的寺庙里一个不落的叩拜有了回音吧,在高二的音乐节,我和他又有交错的可能。

    “林小姐,拜托。”

    他还是白衬衫,蓝校服,连明艳笑意都没变的惊艳。

    “好。”

    我把头埋得很深,怕他看我狼狈的模样。

    临近分班,我背知识点背得焦头烂额,他却能仗着聪颖风光依旧。

    于是我愈发觉得自己好像望尘莫及的懦夫。

    晚上回了家,才想起来他找我是为了音乐节的节目。

    去年我们这里办得风生水起,今年市领导要来,学校想我们两个再合奏一次。

    我一边担忧课业繁重,一边想着他于人声鼎沸处回眸的沉寂。

    这样的少年,我怎么忍心交给别人。

    “情深似海,盼君可知。”

    我中午练琴,思绪万千,不知道怎么就信手弹暗恋难耐。

    突然,黯然被明媚打破。

    “林小姐,你改谱子了?”

    他从后门里溜进来,扬了扬手里的手机——里面放的是我刚刚随手撩拨的相思疾苦。

    “没”我说,“随便弹弹,练练手感。”

    可能分别太久,我甚至有盯着他澄澈目光的勇气。

    “相当不错,咱们就照这个改吧。”他笑了,这是我们交集以来他第一次展颜,依旧动人。

    我原本是要拒绝的,但盯着喜欢的人期待的眼睛,话出口,就变了味道。

    “行。”我说。

    我不是好说话的人,但对着他,我从来只会说“好”。

    我自己都嘲笑自己的懦弱。

    可是没办法,对着他,我有一万个理由逼自己答应。

    没办法,谁叫喜欢不讲道理,谁叫我喜欢你。

    “谱子。”

    站在他们班门口,我突然发现我好像越来越害怕面对他。

    害怕看见,更怕再也看不见。

    常静怡接了谱子,问我:“小鱼儿,还没放下呢?”

    我看教室里少年骨骼嶙峋的背影,笑得牵强无奈,“没呢。”

    他太动人,我太容易动摇。

    “放心吧,姐妹给你看着。”常静怡拍我的肩,一脸臭屁样。

    我笑起来,由着她嘚瑟。

    原本我的青春,也该放浪不羁少年得意。

    可惜有你。

    又幸好有你。

    “林小姐,你不高兴啊。”他靠在钢琴旁边,眸子里闪着太阳光,我几乎有种他在哄我的错觉。

    我没敢再抬头,问他:“原因?”

    他又笑,太阳似的,“林小姐,高山流水,我是知音。”

    心脏猝然漏跳半拍。

    “嗯。”我笑,“你是。”

    这是我整个高中生涯唯一一次明目张胆地吐露真情,心跳得能听到声响。

    心跳如鼓擂,原来不是夸大其词。

    这是暗恋回声,这是我第一次过朋友界限。

    第一次,对你“示爱”。

    或许词不达意。

    “有欠考虑,林小姐。”他抚掌,全然没有我的局促。

    是啊,我们相逢不过十数月,一二年尚不足,哪里谈得上知音?

    不过卑劣的渴求罢了。

    我于是笑笑,若无其事:“当然。”

    心里好像断了线的风筝,空落落的,突然又像被猫挠了抓痕,痛楚蔓延。

    肺里的空气也长了脚跑了,我连呼吸都困难得几乎流泪。

    你随心一句话,叫我如临大敌,如坠冰窟。

    我宁愿思念成城,不再见你。

    “我出去下,你等等。”

    我没舍得打断他的笑靥,低着头出门。

    泪水在关门的一瞬间决堤。

    可是抬起头来,又只能逼自己笑颜如花。

    周贺,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的。

    很喜欢,很喜欢。

    那天晚上的日记里,我第一次大着胆子写他的名字。

    字迹重叠,才发现他真的是我许多第一次的归属地。

    或许是受了刺激的缘故吧,从那之后,我渐渐明艳。

    我学会跟别人插科打诨,渐渐泯然众人,渐渐八面玲珑。

    渐渐,有勇气盯着你讲话。

    其实我的每一次改变所求,不过一个你。

    演出进行的时候我已经敢同他正常讲话。

    “林小姐,演出成功。”

    临上台,他在盛光后的静谧里回眸,同我讲。

    他的眼睛不大,刚好放我的倒影,刚好含半缕明媚春光,暖我四季。

    我晃过神,冲他扬眉,“演出成功。”

    钢琴曲是我自创的即兴,于是我弹得也随意,倾诉暗恋疾苦。

    一瞬间,我好像忘记身处何处。

    耳畔有少年低沉嗓音回荡,手下是钢琴按键轻响。

    我置身一场自我陶醉的音乐盛宴,尽情地挥霍我单薄身躯里过于丰沛的情感。

    而后,所有的音乐在我的十指翻飞里回归沉寂。

    “My dear miss, you should be as bright as stars.”

    在钢琴的回声里,我整个高中生涯的梦寐以求用他最干净的目光在最嘈杂的地方转身,递给我他的手掌,冲我低语。

    我知道这是他的临场发挥。

    但喜爱他如我,怎么抵挡得住这样的暧昧。

    “My dear sir, you should be as meaningful as the moon.”

    我冲他展颜,在心底镌刻我的爱意。

    我喜爱的人啊,你要明艳得胜过太阳。

    下了台,我还没来得及卸妆,他突然冲我扬了扬手机——里面是发给我的信息。

    我低头,看到的是我最喜欢吃的餐馆。

    我错愕地看过去。

    “林小姐,明天的生日,我私自做主了。”

    他冲我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

    我在那一瞬间,好像真的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公主。

    “小鱼儿!”常静怡捧着蛋糕,在昏暗的房间里,笑得胜过星辰陨落,“岁岁恭安,记得快乐。”

    我第一次接受这样盛大的祝福,眼眶里有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谢谢。”我说。

    我看向人群:我的过去将来,一切成长,都在这了。

    我没想到自己的十六岁生日是这样惊艳。

    家人闲坐,朋友身侧,灯火可亲。

    世间百态,最动人处,于我也不过如此了。

    我们嬉笑怒骂,是十几岁小孩独有的放浪形骸。

    而我的父母,就坐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注视我的蜕变。

    我突然想起很有名的一句话:

    Whatever e be my side.

    但愿君于身侧,但愿时光依旧。

    但是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

    我们吵吵闹闹到一半,他却突然必须离场。

    可笑,我刚刚许的愿,就是他在身边。

    我知道没办法,但还是忍不住私心作祟。

    “合张影吧,我们。”

    “好。”他说。

    合照我现在还放在同学录的第一页。

    上面是我的前半生,和我最喜欢的人的眉目如画。

    从那之后,我们鲜有交集。

    我在文科班跌跌撞撞挤进前几,他在理科班嬉嬉闹闹成绩瞩目。

    我知道这是他家里有钱,请得起很好的家教。

    可是还是觉得难过,觉得自己好像永远、永远越不过这道名为周贺的鸿沟。

    再后来,我连闲着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了。

    我们逐渐长大,逐渐被学业压着被迫前行。

    洒脱如他,也渐渐在走廊里看不到身影。

    高二、高三,我的日记越来越敷衍,几页过去,或许就是一月有余。

    时间也一晃就没。

    那个时候,每天抬头低头,都只有黑板上不停减少的鲜红的数字。

    压力大得喘不过气,连喜欢这样克制不住的事,也慢慢被我遗忘。

    再对他牵肠挂肚,已经是高考后的返校。

    “帮我把这个给一下静怡,谢谢。”我故意没留他的。

    果然,他笑了。

    “林小姐,你故意的。”他说。

    我也笑——笑了才发现,高中三年,我真的变了好多:变得合群,变得自信,变得善于社交……

    我说:“是啊。写么?周先生。”

    他说:“当然,林小姐。”

    我高中唯一一次盯着他的眼睛笑,也终于有勇气喊他“周先生”。

    给我的同学录,他是当着我面写的。

    对我的同学印象,他纠结了很久,最终只是盯着我,沉稳地落笔:明媚动人,林小姐,你很优秀。

    后来他微信又给我发了半句,我截屏打印后跟原本的粘在一起:林小姐,多笑。

    我原本期望还有聚会遇到的可能。

    可惜他要出国。

    他飞机起飞的那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诉说我的情愫。

    明明不会见面,我还是把自己仔细打扮。

    可惜,他的手机号已经注销了。

    我收获的,只有一个和我的热爱同色的感叹号。

    我没哭,甚至没有悲伤。

    我只是笑笑,意识到:我高中的所有最牵挂的,恐怕到此为止。

    从此以后,我们各奔东西,再无交集。

    后记:现在我在很好的学校,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我很幸福,周贺,你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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