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女孩得了少年相救,虽是好一场口角,仍是上得了这飞来山,行至梅庄前。女孩揣测少年姓氏,道出“梅志远”这一名头来。

    那少年由李敬同楚生二人搀下马来,勉强站立着,却出乎意料之外地答道:“胡扯。那是我兄长。”

    “那,那你便是……二公子梅道合?”女孩试探着问道。

    “非也非也!”少年叹道。 “那你……”女孩兀自琢磨着,用手托着下巴。

    “天可怜见!我梅曲寒,好端端一个大活人,竟不为天下人所知晓。可悲呀,可悲呀……”少年摇摇首,作出一副悲哀的模样,却仍斜着眼向那女孩一笑。

    “啊!”那女孩惊叫着,一拍手,道,“原来……你便是梅曲寒!我还以为梅家小少爷今年方只三四岁呢。”说罢,傻呵呵地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对深深的酒影。

    “去你的三四岁!”梅曲寒朗声笑了起来,笑这一下倒不要紧,直呛得他脚底一个踉跄,便要摔过去。楚生同李敬忙扶住,“我三四岁的时候,你这个臭丫头怕是还没出生呢。”

    “你这梅庄里……可有大夫么?”女孩见梅曲寒伤得重,心下一阵歉疚,忙问道。梅曲寒却又是笑了起来,道:“这种内伤,找大夫是不行的。”

    “啊。”女孩惊叫道,“那可该如何是好,你岂不是不成了?”“胡扯!”那楚生却再也忍不住了,大怒道,“咱梅老庄主,最能治这内伤,不几日便得好了。你竟敢咒我们少庄主!”

    “得了楚生大哥,先去替我向爹爹通报一声。免得失了礼数,不分了尊卑,又得好一番数落。”梅曲寒强忍着身上疼痛,笑道。“是。”楚生见不是个耍处,只得低了头,矮了身子,向庄内走去。

    “少庄主,我还了马便来。”李敬见状,牵了三匹马,向马舍走去,不忘叮嘱一声,“姑娘,你且扶着少庄主,李敬我去去就来。”

    “好。”女孩应道,便扶了梅曲寒,在门侧边坐下。“敢问姑娘芳名?”梅曲寒斜过脸,摆出毕恭毕敬的模样,笑问。

    “哼,我连这点神秘感也不可留着?”女孩笑道。“有神秘感是好,过分神秘了,倒显得不真实了。”梅曲寒笑道。

    “好,那就为了梅少庄主口中的‘真实’二字,我且破例一回。我唤作于念念。”女孩轻声道。正自说着,便摆了梅曲寒之手,在掌心上笔画着。

    “说大声点。”梅曲寒笑道。“我叫于念念!”念念莞尔一笑,朗声道。二人相视一笑。

    正值此时,李敬系了马回来,道:“少庄主,这便入庄去,请庄主疗伤。”“好。”梅曲寒应道,向念念一笑,便由李敬搀着向庄内走去。

    之间那庄内一条大路笔直宽阔,由青石板所铺,道两侧有水渠淌过,两旁生着梅树,坐落着高低错落的房舍。屋檐下,雕栏画栋,精美典雅,浑然天成,宛若人间仙境。念念只瞧着,惊叹不已,道:“哎呀,梅曲寒,若是我早些遇着你多好!这梅庄……好气派啊!”梅曲寒只静静地望着念念的指指点点,笑而不语。

    “去阿如的浴堂吧。”梅曲寒低声向李敬道。“好。”李敬抬了抬左颊的笑肌,露出一个难以称作笑容的微笑,道

    少时,大路换作了小路,小径幽深,两侧松柏竹之影交错,光线转向晦暗,却是个隐秘之所在。却只见小路转向一别样的建筑,眼前是一坠了玛瑙的珠帘,珠帘后是一红木制作的门,门上精雕着一双梅树。“于姑娘,请。”李敬指向那门,向念念道。

    念念试探着,拨开珠帘,只听见那玛瑙相击的悦耳之音,直引得念念醉心不已。念念触手便去推那门,却回首见梅曲寒同李敬皆止步门前。

    “怎……怎么了……?”念念疑道。却只见那梅曲寒朗声大笑,直笑得喘不过气来。李敬却也是笑了。

    “难不成……这美人沐浴时……偏偏喜欢人旁窥不成?”梅曲寒笑道。

    “啊……这是浴堂了?”于念念不禁脸一红,轻叫道,“原来……你们是嫌弃我一身污垢了?”

    “不是嫌弃。”李敬暗暗觉着好笑,道,“只是庄里的礼节繁多复杂,忘姑娘体谅。毕竟……”说至这,却是硬生生打住了。

    “我爹爹是个暴脾气。”梅曲寒笑道。

    “我倒是听江湖上人说了,梅庄主德高望重,是个宽容的老先生,怎么……这般不一样?”于念念吐吐舌头,回眸一笑,道。这便推了门进去,只见那澡堂周围生着丛丛兰草,芬芳肆逸,动人心魂。那池中烟雾袅袅,碧波萦绕,好是一番仙意。念念惊叹过后,回首时,见二人早已远去。这便合上木门,解了衣,在池边架上放好,轻身向池中走去。却见念念足趾肤白如玉,微点池水,只觉那温热之水漫过趾间,心头一阵舒爽。缓缓踱步向池中央步去,微波缓缓从身侧荡漾开去,泛起层层涟漪。那醉人之水渐渐漫过身子,念念心中喜悦,潜入水中,任长□□浮在水面,静静游弋。

    那水抚摸过面颊,淌过双唇,似在热烈地亲吻着少女,勾起一种于水,于生命之本源的情愫。抚摸过轻柔的水,悄然从水里探出头来,水默默自发尖滴落,滑入水中,无声散去,没有一丝微波。那少女的面颊泛红,浓密的睫毛上挂下朵朵露珠。念念伸手向长发抚去,只见那少女之手修长而又白皙,晶晶然似雪。正兀自沉醉,却只见一群浪花飞溅而来,带着一种不可揣测的力道至了。念念只惊得花容失色,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然若落网之鱼,忙从水中一跃而起。却见那浪花来势渐缓了,在她眼前止住,那么具有戏剧色彩地落了下来。

    “死不了,死不了,你冒充我也要会武功才行啊。”一妙龄少女狠狠道。她似乎是面无表情地板着张面孔,摆出一副不合乎年龄的大人一样,“这一招是我梅庄的入门功夫,换作‘兔死谁手’。”

    “你就是梅锦如?”于念念打量着她,却见她生得极是标致,削肩细腰,一张颇具风韵的鹅蛋脸,眉目修长,顾盼神飞,眉宇间与梅曲寒倒有几分相似,十足算是个美人胚子。

    “看什么看?喂,你怎么不问问这招为什么叫‘兔死谁手’?”梅锦如撅着嘴,道。“为什么叫‘兔死谁手’?”于念念撇撇嘴,百般无奈之下,一脸不情愿道。

    “这一招能杀死兔子,学过武功的人大可抵得住,但像你这种落汤兔就不一定了。”念念显是瞎应一气,那梅锦如却孩子般的毫不在意,仍为自己找到话题之源沾沾自喜,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高扬着头,解释道。

    “哦。”于念念满脸混不在意的模样,心不在焉地应道。

    “你这人真没意思,武功不行,聊天也不带劲儿,活着干嘛呢?”梅锦如仍喃喃着,“像我们家,个个都会武功,就是烧饭做菜的杂役们也会。哪里像你呀……真是的,江湖这么大,人那么复杂,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在我们庄里呀,一定要学会了踏雪剑法才能下山,不然爹说了,会死在半路上。我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大姐都学成了,下一个就是我了。”梅锦如抿抿嘴,滔滔不绝道,“我前个月逃出去了一回,犯了大戒,被抓回来骂了一顿,现在我们家都认为我是败类。只有三哥哥待我还行……”

    “怪不得那梅曲寒听到你的名字,脸就拉得老长。”于念念听着了“三哥哥”,只是梅曲寒了,这才起了兴致,回过首来,插口道。

    “得了,快起来吧。再过几天,就是爹爹生辰,我还能试试,说不定能讨好到他。”梅锦如从水中起来,道,“山脚下的客栈都满了,都是来贺寿的。兰庄的人也来了,倒是颇为有趣了。”

    “兰庄?”念念见锦如起了身,也便从水中站起,问道。“你是头发长见识短了吧。”梅锦如得意道,“兰庄一向与我梅庄并称,可谓是江湖上仅次于梅庄的第二大庄。庄中皆是女弟子,兰庄的庄主兰秀然兰姨,一向与爹爹交好。兰庄的姐姐们,也一向常和我们玩在一块儿。”

    “这么说来……兰庄的姑娘倒是颇为有趣了。”于念念兀自琢磨着,喃喃道。“有趣?”梅锦如却是出乎意外地格外惊讶,“才不呢。她们,她们一个个……”——忽地压低了音量,在念念耳畔道——“她们一个个被兰姨调教得像是道姑一般,没半点情味儿,听说……兰姨比爹爹还苛刻呢。”

    “那你却说她们来了,是颇为有趣了……”念念笑道,“你这人……真是自相矛盾。”“哼,我梅锦如岂有被你说教的道理!”梅锦如不满道,“我只是觉着啊……这兰庄的姑娘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个个是美若天仙,只瞧得我那好色的三哥哥一佛升天,二佛涅槃!只瞧得我二哥哥羞得满面飞红,只惊得我大哥哥魂飞天外,不知自己姓什么……哎呀,就是本姑娘啊,也只好甘拜下风……”

    “好啦好啦,快打住。”于念念无奈道,“你这语无伦次的,我还要亲眼见得才算数。”再抬首时,却发觉那梅锦如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你……”

    “看不出来嘛……你这黑小丐,竟是颇有姿色的。”梅锦如咂咂嘴,细加打量,道,“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说罢,递给念念一套换洗衣裳。

    “去你的。”于念念嘟囔着嘴,接过衣裳来换起。梅锦如回首时,却见一黄衣姑娘,身姿袅娜,若神妃仙子;秀发如水,双眸晶亮如星,唇红齿白,面色莹润,冰清玉洁,只惊得她宛若置身仙境,一句“神仙姐姐”便要呼出来。

    “走吧。”念念笑靥如花,轻声道,“带我见你爹爹去。”“啊……好。”梅锦如俏皮一笑,便牵了念念往外去,心中暗暗惊叹,人间竟有如此这般人物,却愣是嘴硬,不表露出来。

    却说这二人这便穿过大厅,至了正堂前。却见那门窗上或精雕着蝙蝠,或刻着桃李,梁上工笔画着数朵红梅。见那门边站着个年近古稀的老太太,满头银丝,生得面善,呵着腰,见了梅锦如,忙致礼道:“二小姐。”

    “嬷嬷,爹爹可在里头么?”梅锦如忙恭恭敬敬问道。却不知这梅政是否身在此间,与这三女儿相见,又是怎样一场风波。于念念初来乍到,亦不知梅老庄主又是何说法,梅曲寒等人又将如何应对。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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