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司令部里的同僚们个个都在抱怨。这大暑的天气隔三差五就得往霞山上跑一次,柏油路虽是四五年前刚翻修过的,一路通到山顶,可却弯弯曲曲像绕线似的,上去一趟怎么也得四五十分钟。

    从前,也没见司令往山上避暑一避就是这许多天,众人不敢派他的不是,只能埋怨他是被小杨妃给绊住了脚。

    佳音从前只知道这霞山是个避暑的所在,盛城的高门富户具在这里修了别墅,夏天的时候来住上些时日,却不成想这山上还有这样多的好去处。

    季鸣带着她,今日去打猎,明日去跑马,又说哪里有一个别人都不知晓的山洞,冬暖夏凉,定要去探一探。白日里玩得开心,夜里倒头便睡,去慈济寺里找姨妈的事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

    霞山朦朦胧胧地笼罩在银灰色的轻纱里,群山像是浮在一片白浪的海上,只有山尖隐隐突出自己的轮廓,崖壁上的松林随着山风轻轻摇摆。

    他们凌晨便赶过来,坐在这岩石上等了许久,远处的天空才慢慢出现一道细亮的白线,绯红的小球在一片浅蓝的天际上缓缓升起,带出四周一片浅玫瑰色的晨曦,然后,太阳终于像蒙着面纱的含羞少女一样露出了笑脸。

    “真美!”佳音扭过头大声对季鸣说:“姨丈,我从来不知道日出竟然如此动人!”

    动人的分明是她啊!这样爱娇的小儿女情态教季鸣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拨她被雾气粘湿的额发,恰好碰到她自己也伸过来的手指,电击一般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开来。

    回去的路上,红日早已高挂在湛蓝的天空中,山风中夹杂着花草清新的香气,林中有不知名的鸟儿在宛转鸣唱。

    山路曲折,汽车颠簸,他们坐得是这样近,近地连季鸣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

    佳音的一双小手搭在膝上,不安地握成了一对拳头。一只大手从右边伸过来,将她的一对小拳头紧紧握在手中。小拳头立刻被抽了回去,可是又很快被重新握住。

    此时虽是盛夏,掌中的这两只小手却冰也似的凉,季鸣越发用力地握住,像抓住两只扑腾的小鸟。

    佳音又作了最后一次努力,但终究还是把手留下了!

    *

    小萤走上三楼,想去取她晾在这里的干花,远远就看见娜娜和那个人一起倚靠在露台前。

    他揽着娜娜的腰,娜娜则十分柔顺地靠在他怀里,惦着脚搂上他的脖子,闭着眼睛迎接他的亲吻。

    夕阳像技法高超的匠人,将两人紧紧依偎的身影剪成一幅醉人的油画。

    小萤立刻闪开身子,她是笨了点,可也不真是个傻子。虽然娜娜从来不愿意多提跟她姨丈之间的这些事情,可不管是照哪里的规矩来,这都算不上是个好事!

    她跟季鸣接触不多,可也知道他定下的事是不容别人置喙的。小萤又回头看了一眼,橙金色夕阳洒在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上,又莫名让人觉得有种和谐之美。

    她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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