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依着愫心的脾气,真不想给季鸣打电话,看看他都惹出些什么破事!还要替他收拾这样的烂摊子!

    可十点过后就要宵禁,只有他亲自批条子,才能出得了门。唉,叫他从他们总医院里调一个医生过来,还得来两个护士,今晚让她们陪着熬夜吧!

    佳音躺在那里,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小萤正往她的头上换一个新的湿毛巾。

    医生已经给她挂上了水,可她还是烫地吓人,四肢也不受控制地发抖,嘴里正喃喃地说着胡话,愫心探过身子想听个仔细,却没想到她喊得是妈妈。

    这几声妈妈牵出了愫心的丝丝柔情,她的心顿时软了下来。是她使出百般手段,把这无辜的孩子扯进这漩涡里,教她受这磨心之苦。

    罢了,等她好起来便劝她离开吧,只怕到时候她想走也走不了了。

    有这么一瞬间,愫心几乎就要改主意的时候,季鸣推门走了进来。

    因为人病着,屋子里只点了两盏壁灯,两团昏昏黄黄的光晕笼罩在床头,佳音的长发凌乱地散在枕上,眼圈泛着青色,原本如鲜花一般的嘴唇上已不显血色,小小一只躺在那里显得格外单薄。

    只看了一眼,季鸣心里就是一阵抽痛,他径直走到佳音的床边半跪下来,用手背轻轻试了一下佳音的额头,又把她空着的那只手捧起来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用唇在佳音的手心里印下绵密的吻。

    这间房子里还站着小萤,两个女护士,以及愫心!可是他谁也看不见,现在他的眼里心里只剩下躺在床上的这个女孩。

    他曾经这样看过自己吗?他曾经这样把儿子捧在手心里吗?

    真好啊!你们终于情根深种!

    一股血气向上翻涌,愫心觉得喉咙里一阵腥甜,她尽力把它压了下去!

    也好,这不正是她长久以来期盼的嘛!她缓缓站起身来,“我有话想跟您谈一谈,您出来一下吧!”

    “我看您还是太大方了,惯得她们一个个都有闲钱去逛瑞凤翔了!”愫心靠在门框上,幽幽地盯着季鸣,好像终于愿意亮出自己的底牌一样,“那边,您不能再拖了,我看她在意这个涂善善是假,顾忌张莫愁才是真。要我说,佳音还是太年轻了,等她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男人的心在你这儿才是最要紧的,其他都是虚的!可惜啊,她初经情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拐过这个弯来……”

    见季鸣紧咬下唇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像是已经气到极点,到底吓得不敢再继续拱下去了。

    季鸣抬起手来将佳音房门口的几盆兰草连花带盆一把扫到地上,犹嫌不够解气,一脚将花盆踢得老远,粉釉白汝瓷的花盆撞到墙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整个家里顿时鸦雀无声。

    连日堆积起来的暴躁全在此刻咆哮而出,他对着楼下怒声吼道:“小赵,你,去给我把那个女人拖出来!”

    愫心这时候已经退到楼梯口,小声嘀咕道:“光把她拖出来有什么用,把张莫愁也……”,见季鸣一记悍戾的眼刀杀过来,忙把后半句话吞进肚子里。

    季鸣自己也知道这次是他大意了,本不该拖得这样久,眼看佳音一天比一天更强颜欢笑,他也十分后悔。

    张莫愁那里,钱财上不要亏待她就是了,至于小公馆那边,在他看来从来都没当成一回事,那不过是为了笼络简小楼逢场作戏而已!几个月过去,他连那女人长得是圆是扁都不记得了!现在被该死的小蝉这样一鼓捣,又不知道她们到底说了些什么教佳音听了去!

    也难怪佳音会这样伤心,去遂州前的那晚,她才终于肯表露出那么一丁点儿心迹,自己当时是多么地欢喜,更是向她许诺以后绝不教她受委屈。

    佳音是那么可爱,可爱到恨不得把她捏成小小一团塞进自己的衣袖。他钟广屏的夫人之位,不是对她的施舍,而应是他的所求不得!

    之所以犹豫到现在还不肯真的把她定下来,只是怕到时候报纸上铺天盖地地炒起来,她们毕竟是姨甥,眼看又要准备动兵,宁京政府乌眼鸡似地盯着他,无事尚要搅出几分风浪来。

    他是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可佳音哪能禁得住?不想出个万全之策来,哪舍得让她做小。

    可惜自己这一腔拳拳之心,现在都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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