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两个累到极点的人都沉沉睡去。
还不到凌晨，佳音就被热醒了。她的整个身子都被季鸣紧紧地搂在怀中，连腿都架在她的腿上，这一副霸道的睡姿，跟他醒着的时候毫无二致。
她嫌恶地拿开他的胳膊，撑起双臂慢慢坐起来，低下头认真打量旁边这个男人。
在那些清晨，在那些夜晚，她曾多少次这样满怀深情地看着熟睡的他？即使这样闭着眼睛，他也无疑是好看的，醒着时那双眸子里锋芒毕露的气势，只会让人不敢泰然自若地欣赏他的脸。
当初来到盛城，她就像是溺水的人胡乱挣扎随意爬上了一条救命的浮板，没想到他不是破烂的舢板而是破浪的帆！
这样一个强悍、天生英武的男人偏偏只对自己展示出细腻的温柔和宠爱，爱上这样一个男人实在是太容易了，简直不忍心去责怪自己。
可光鲜亮丽的袍子下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爬满腥臭的虱子？
也是，把房子建在流沙之上，还指望它能存上千年万载吗！
不远处的沙发上堆着那件被他撕破的黑色纱裙，佳音慢慢挪过去把衣服捧到自己的脸上。
她想到了自己的第一次正式登台表演。小女孩娜娜刚刚迎来初潮，正在蜕变成真正的少女，对豆蔻之年的她而言，充满诱惑的黑天鹅更有神秘的成熟女性的魅力。她缠着妈妈，动用了年先生的关系才争取到这个角色，终于开心地穿上了黑天鹅的芭蕾舞纱裙。
可因为太兴奋，也因为太紧张，旋转的时候不小心跌倒在舞台上，下面的观众“哦”的一声，又热情地鼓起掌来，对于天真的少女，人们都乐于表现出自己的宽容。
她从后台奔出来，妈妈和塔莎娅眼角噙着泪花把她搂进怀里，欢快的音乐中，她情不自禁地来了一个小跳，又是一个大跳，然后三个人相对大笑起来……
佳音把纱裙紧贴在胸口，这既是她永远也回不去的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也是阴谋中龌龊的武器。
托翁说过，幸福都是相似的，不幸却各有不同。是啊，就像她们三个女人！
即便没有被暴力推翻她所在的阶层，夺走她的一切，塔莎娅恐怕也不会乖乖听从家里的安排去嫁给那个她不爱的老头，不知道她孤苦的流浪时是不是为自己的倔强后悔过，可她的后半生是幸运的，因为她遇到的人叫岑雅昭。
至于自己，应该感谢岑家的先祖，账户上那笔巨额的存款，数目多到后半辈子毫不劳作也不用担心生活无着无落，这是她比塔莎娅幸运的地方，可是她却把命运交到汪夫人手中。
佳音又想到妈妈。她跟父亲相爱过吗？应该是吧！她一个娇养着长大的大小姐，如果不是因为爱，怎么会嫁给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抛下优渥的生活跟着他一起远走慧安。可惜啊，造化弄人，父亲年纪轻轻就生病走了。
那时候她还很年幼，不清楚母亲是如何认识的年先生，有一次看见衣冠楚楚的男人抱着新寡的美人，替她吻去眼泪，然后自己就被塔莎娅抱走了，再然后她和塔莎娅就搬了出去。
她小小的心里也曾有过对妈妈的不满，觉得她背叛了父亲。妈妈爱过年先生吗？谁知道呢！她是留在年先生身边时间最长的秘密情人，跟外公和解之后也没有和他断掉，而自己和塔莎娅一片安稳的天地正是靠这“背叛”撑起来的。
佳音将纱裙扔回沙发，自己有什么资格替代父亲说责怪或者原谅的话！一定要鄙视欲望的丑陋吗？对男人而言，这只是他们如同进食一般的本能，而女人却需要在这暗夜里自责，拿着龌龊二字自我羞辱！那么，把它换个好听的叫作“爱情”的名字，就能坦然讴歌它的神圣吗？
两个母亲都给了她浓郁真挚的母爱，真可惜呀，她们各自擅长的她连一半都没有学会。不过没关系，她的身上流得可是岑雅昭的血呢！
如果父亲在天有灵，也希望他能赐给自己像她们一样的破釜沉舟的勇气！
朦朦胧胧中，季鸣伸手摸一把身畔，是空的！
他心头一跳，猛然睁开眼睛，黑暗中，佳音的身体和夜色融为一体，只能看见红色的烟头一明一灭。她歪在沙发上，指尖的烟很快就燃完了，接着又从他的烟盒里取出一支，“咔哒”一声，火苗窜出，映亮了她的半边脸颊，眼睛里也染上两点星光。
佳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季鸣知道，她在流泪。
丝丝烟缕升到空中，织就一张密密匝匝的网，也许是他永远也跨不过去的牢笼。
光线渐渐明亮起来，雾蒙蒙的烟气后面，可怜的女孩看起来脆弱又无助，可她还是擦掉了眼泪，重新走回床边，戴好恬静的面具，窝回他的怀里。她的呼吸渐渐绵长，慢慢睡了过去。
勾在他脖子上的小手好像带着万千缠绵，让季鸣忍不住揉了揉佳音的头发，让那些散落的发丝凌乱地缠在自己的胸膛上。
这样的时刻让他沉迷，萦绕在鼻尖的香气、触手可及的娇软肌肤、扑在脸颊上的湿热呼吸，慢慢化解了他的不安和焦虑，把他千疮百孔的心一点一滴填补起来。
不能怪她用这样近乎自污的方式发泄对他的不满！就算她曾经跟维祯有过一段，跟自己的眼睛相比，怎么也该更相信自己的心！
好在，此刻的她躺在他的床上，人在他的怀里，身上的印记是他留下的！她最美丽的一面，最温柔的一面，最狼狈最无助的那一面，全都属于自己！他们之间互相伤害，又彼此割舍不开，也许不能再指望她像从前那样满腔柔情，更不会再一心一意地倚靠自己，那又怎么样？
金屋早就铸好，这只家雀儿不再需要双足和翅膀，他的怜爱足以弥补一切！他相信，时间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重归于好。
还不到凌晨，佳音就被热醒了。她的整个身子都被季鸣紧紧地搂在怀中，连腿都架在她的腿上，这一副霸道的睡姿，跟他醒着的时候毫无二致。
她嫌恶地拿开他的胳膊，撑起双臂慢慢坐起来，低下头认真打量旁边这个男人。
在那些清晨，在那些夜晚，她曾多少次这样满怀深情地看着熟睡的他？即使这样闭着眼睛，他也无疑是好看的，醒着时那双眸子里锋芒毕露的气势，只会让人不敢泰然自若地欣赏他的脸。
当初来到盛城，她就像是溺水的人胡乱挣扎随意爬上了一条救命的浮板，没想到他不是破烂的舢板而是破浪的帆！
这样一个强悍、天生英武的男人偏偏只对自己展示出细腻的温柔和宠爱，爱上这样一个男人实在是太容易了，简直不忍心去责怪自己。
可光鲜亮丽的袍子下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爬满腥臭的虱子？
也是，把房子建在流沙之上，还指望它能存上千年万载吗！
不远处的沙发上堆着那件被他撕破的黑色纱裙，佳音慢慢挪过去把衣服捧到自己的脸上。
她想到了自己的第一次正式登台表演。小女孩娜娜刚刚迎来初潮，正在蜕变成真正的少女，对豆蔻之年的她而言，充满诱惑的黑天鹅更有神秘的成熟女性的魅力。她缠着妈妈，动用了年先生的关系才争取到这个角色，终于开心地穿上了黑天鹅的芭蕾舞纱裙。
可因为太兴奋，也因为太紧张，旋转的时候不小心跌倒在舞台上，下面的观众“哦”的一声，又热情地鼓起掌来，对于天真的少女，人们都乐于表现出自己的宽容。
她从后台奔出来，妈妈和塔莎娅眼角噙着泪花把她搂进怀里，欢快的音乐中，她情不自禁地来了一个小跳，又是一个大跳，然后三个人相对大笑起来……
佳音把纱裙紧贴在胸口，这既是她永远也回不去的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也是阴谋中龌龊的武器。
托翁说过，幸福都是相似的，不幸却各有不同。是啊，就像她们三个女人！
即便没有被暴力推翻她所在的阶层，夺走她的一切，塔莎娅恐怕也不会乖乖听从家里的安排去嫁给那个她不爱的老头，不知道她孤苦的流浪时是不是为自己的倔强后悔过，可她的后半生是幸运的，因为她遇到的人叫岑雅昭。
至于自己，应该感谢岑家的先祖，账户上那笔巨额的存款，数目多到后半辈子毫不劳作也不用担心生活无着无落，这是她比塔莎娅幸运的地方，可是她却把命运交到汪夫人手中。
佳音又想到妈妈。她跟父亲相爱过吗？应该是吧！她一个娇养着长大的大小姐，如果不是因为爱，怎么会嫁给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抛下优渥的生活跟着他一起远走慧安。可惜啊，造化弄人，父亲年纪轻轻就生病走了。
那时候她还很年幼，不清楚母亲是如何认识的年先生，有一次看见衣冠楚楚的男人抱着新寡的美人，替她吻去眼泪，然后自己就被塔莎娅抱走了，再然后她和塔莎娅就搬了出去。
她小小的心里也曾有过对妈妈的不满，觉得她背叛了父亲。妈妈爱过年先生吗？谁知道呢！她是留在年先生身边时间最长的秘密情人，跟外公和解之后也没有和他断掉，而自己和塔莎娅一片安稳的天地正是靠这“背叛”撑起来的。
佳音将纱裙扔回沙发，自己有什么资格替代父亲说责怪或者原谅的话！一定要鄙视欲望的丑陋吗？对男人而言，这只是他们如同进食一般的本能，而女人却需要在这暗夜里自责，拿着龌龊二字自我羞辱！那么，把它换个好听的叫作“爱情”的名字，就能坦然讴歌它的神圣吗？
两个母亲都给了她浓郁真挚的母爱，真可惜呀，她们各自擅长的她连一半都没有学会。不过没关系，她的身上流得可是岑雅昭的血呢！
如果父亲在天有灵，也希望他能赐给自己像她们一样的破釜沉舟的勇气！
朦朦胧胧中，季鸣伸手摸一把身畔，是空的！
他心头一跳，猛然睁开眼睛，黑暗中，佳音的身体和夜色融为一体，只能看见红色的烟头一明一灭。她歪在沙发上，指尖的烟很快就燃完了，接着又从他的烟盒里取出一支，“咔哒”一声，火苗窜出，映亮了她的半边脸颊，眼睛里也染上两点星光。
佳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季鸣知道，她在流泪。
丝丝烟缕升到空中，织就一张密密匝匝的网，也许是他永远也跨不过去的牢笼。
光线渐渐明亮起来，雾蒙蒙的烟气后面，可怜的女孩看起来脆弱又无助，可她还是擦掉了眼泪，重新走回床边，戴好恬静的面具，窝回他的怀里。她的呼吸渐渐绵长，慢慢睡了过去。
勾在他脖子上的小手好像带着万千缠绵，让季鸣忍不住揉了揉佳音的头发，让那些散落的发丝凌乱地缠在自己的胸膛上。
这样的时刻让他沉迷，萦绕在鼻尖的香气、触手可及的娇软肌肤、扑在脸颊上的湿热呼吸，慢慢化解了他的不安和焦虑，把他千疮百孔的心一点一滴填补起来。
不能怪她用这样近乎自污的方式发泄对他的不满！就算她曾经跟维祯有过一段，跟自己的眼睛相比，怎么也该更相信自己的心！
好在，此刻的她躺在他的床上，人在他的怀里，身上的印记是他留下的！她最美丽的一面，最温柔的一面，最狼狈最无助的那一面，全都属于自己！他们之间互相伤害，又彼此割舍不开，也许不能再指望她像从前那样满腔柔情，更不会再一心一意地倚靠自己，那又怎么样？
金屋早就铸好，这只家雀儿不再需要双足和翅膀，他的怜爱足以弥补一切！他相信，时间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重归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