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最近有些犯愁,头发掉的厉害。

    让她愁的没别的,就是这婚结的大概、可能、也许、好像......草率了。

    结婚没多久,就爆发这么严重的争吵,她是没想到的。

    难怪那些结婚的阿姨,被问及结婚有什么好处时,总是支支吾吾,想了又想,还是没能说出什么令人信服的话。

    她真的结婚了吗?

    婚前一个人,婚后还是一个人,看不出多大区别。

    尤其和苏舟吵完架后,这种状态更加明显。

    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房子还挺大呢?每天一个人一日三餐,凡事不往心里搁,不也挺快乐。

    而和他结婚后,烦心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人也完全不像以前那样自由。

    没吵架前,两人见面的时间限于一早一晚。

    依她看夫妻这词儿,用在他俩身上都有些浪费了。

    都市夜生活伴侣更不错,忙完一天工作,深入交流一番,倒头就睡,谁也不耽搁谁。

    *

    “干啥呢,老走神?”王濛冲着周一打个响指。

    “回魂啊!别一副被妖精吸干精气了的鬼样子。你瞅瞅你自己。”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想让周一自己好好瞧瞧,丢魂了啊。

    王濛是个典型的南方姑娘,双眉似江南三月柳,眸子乌黑发亮,鼻头小巧,皮肤白皙若春水,是一种能轻易博得他人信任的长相。

    火锅店内正放着时下流行的音乐。她短发俏丽,青春可爱,垂眉低目间透着一股浓郁书卷气。

    只要不张嘴。

    纯爱女神还是很能唬人的。

    周一有些头疼。

    王濛学校工作刚一年,英语组办公室考进一个东北姑娘,为人豪爽,不爱计较,颇对王濛脾性。

    一来二去接触下来,慢慢的说话就带有东北大碴子味儿。

    听说她们教学组现在全是这个调调,基本人人都会来两句东北话。

    “建国后不许成精你不知道。”周一淡淡地睨她一眼,“尽瞎说,能不能整点儿有用的!”

    完蛋!口音竟然被一个半吊子带沟里了。

    “什么叫被妖精吸干了?”

    周一往前挪挪,小心谨慎地左右瞟一眼,确定无人注意后方才开口,“这叫沉思,沉思懂不懂啊!”

    沉思?王濛还真不懂。

    可她也不是光长个子不长脑的人,好歹读过书。

    心虚的人与人对峙,常会拔高音量,双目直视对方,力图传递出值得信赖、诚实可靠的形象。

    实际上就是恼羞成怒。

    这在王濛看来愈发可疑。

    她轻啧一声,显然对周一的说辞报有极大怀疑。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她往嘴里塞了一口虾滑,又抬眼看向周一,“到底咋回事儿?”

    周一垂头丧气的,捏着手中的吸管用力搅伴杯中的酸梅汤。

    “结婚真没劲儿啊。”

    她先是发出看透人生的感叹,后又撩起眼皮问:“你说我是不是不该结这个婚?”

    “啵”的一声轻响,王濛手一抖,筷子里的虾滑又掉进油锅里。

    她惊愕地看着周一。

    姐妹儿!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当初周一信誓旦旦说这辈子要和好姐妹孤寡一生,转头就抛下她们领了个野男人回来,还说认准了,非他不嫁。

    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模样。

    结婚前一天,她们姐妹几个可是又轮番问了一遍。

    要是不珍惜那点姐妹缘分,谁愿意触这种霉头。

    费力又不讨好。

    周一的婚礼定在去年国庆第二天,方便她们这批打工人能抽出空,吃个便饭,交份儿份子钱。

    这段说结就结的婚姻,这么快就出变故啦?

    王濛立马坐直身体,筷子端端正正的摆在餐碟里,抿着唇,俏脸紧绷,很有几分谈判专家的风采。

    她刻意压低嗓音,劝道:“先别冲动,让姐妹来帮你捋捋。”

    她先说出第一个可能性。

    “他婚内出轨?”

    周一又吸溜一口酸梅汁,摇摇头。

    联想到第二种可能性,王濛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她咬牙道:“他打老婆?”

    比苹果大不了多少的拳头捏的死紧,彷佛只要周一说是,她立马能冲上前去将苏舟痛揍一番。

    周一再次摇了摇头。

    咦?也不是?

    王濛体内蓄积的洪荒之力噗啦漏了个干净。

    只剩最后一种可能了,她想起前不久电视上一男子骗婚的社会新闻,目露惊恐之色。

    她扯着一缕长发虚掩在唇边,微眯着眼,不确定地说:“他不会是这个吧?”

    王濛手指弯了弯,动作简单直白,旁人一看即明。

    周一瞳孔微微放大,不知道王濛怎么就能思维发散到这般地步。

    一时怔住了,没有说出话来。

    沉默声震耳欲聋。

    周一不说话的表现无疑证实王濛的猜想。

    王濛惊愕地张大了嘴,万万没想到社会新闻竟会发生在好姐妹时候身上!

    她扭头观察四周,见客人都在开心地吃吃喝喝,无人注意到这处谈话。

    稳妥起见,她又问了一遍,“他真的是同性恋吗?”

    好小子,她早就觉得那家伙不对劲了。

    哪家帅小伙年近30还没谈过女朋友,又不是混娱乐圈的还要凹个人设!

    她又是愤懑又是同情地看向周一。

    古怪的视线总算让周一回过神来,她小心地捂住嘴,用气音儿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当然不是!”

    “让你少看点奇奇怪怪的书,你非不听。”

    周一冰凉的指尖点上王濛的脑门,用力将瓜地里这只山蹿下跳的猹推回去。

    强忍着羞愤,“你脑子里成天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王濛脑袋缩回去,掰着指头想,那可想的多了。

    上到五行八卦,下至奇闻逸事。

    她什么没听过,什么没看过,说出来不怕吓死你这个小古板!

    周一不是小古板是什么!

    在王濛看来,周一简直白瞎了她那张脸。

    大学四年,宿舍里的其他几人都交往过一两个男友,只有周一每天跟在图书馆扎根了似的,一般看不到她的人影,风里来雨里去不知道忙活些什么。

    别说亲男人的嘴了,就连拉男人的小手也没有过。

    用魏娜娜的话说,那脸长在周一哪儿纯属暴殄天物。

    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排除了。

    王濛没辙了,又抄起筷子继续捞锅里那颗掉下去的虾滑。

    “那结了,脸帅活好,还想七想八干嘛?”

    清汤锅底的虾滑被她捞出来,有些老了。

    她一口咬下去,说:“洗洗睡吧,好好享受富婆的快乐。”

    她这个社畜吃完这顿火锅,晚上还要苦哈哈地备课,明天还有早自习等着她呐。

    老天保佑,可千万别让她在讲台前睡过去!

    锅内的热汤沸腾起来,冒出一个个气泡,像红色的岩浆。

    周一瞧了眼吃得正香的王濛,幽幽叹出口气。

    “你说其他结婚了的人也会像我一样吗?”

    这话说的有头没尾的,王濛想接话茬都不知道怎么接,只好倾身问道:“像你什么?”

    “夫妻如同陌生人。”

    周一不知道陌生人这词用得准不准,但她实在找不出其他的来形容她和苏舟复杂的关系。

    他们已经共同生活一年多,可两人日常相处的极少。

    想象中的嘘寒问暖没有,渴望的柔情蜜意更没有。

    哦,他们现在还有争吵。

    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太关心,不关心今天饭桌上摆什么菜,不关心周一给他配什么衣裳,更不关心周一有哪些小爱好。

    反正对什么都可有可无的死样子,冷冷的像个冰块。

    该关心的不关心,不该多心的又全是心眼儿。

    明明她已经像无数普通家庭里的妻子,做完自己该做的了。

    天寒问他要不要添衣服啊,回家问他要不要吃饭。

    虽然厨艺一般,但她自认已经做了她能做的一切。

    王濛来了点兴趣,伸长脖子问:“怎么个陌生法?”

    周一烦躁地揉了揉脸,泄气道:“就感觉和他没什么话题。”

    深夜独自望着窗外的月亮,她也曾想自己有钱有闲,乐于尝试新鲜事物。

    也不是文盲一个,学识眼界都不比他差,怎么就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你吃了吗?”

    “吃了。”

    “在哪儿吃的?”

    “在食堂。”

    她想起两人间乏味又沉闷的对话,拍拍自己的头,试图将这些乌糟糟的念头甩出去。

    真烦啊。

    “你俩一个作家,一个总裁。没共同话题不是很正常?”

    王濛抽出纸巾擦去嘴边的酱汁,将废纸捏成一个团子丢到桌边。

    “夫妻的共同话题也没有?”话一出口,王濛就兀自笑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谁会放着活色生香的大美女不搂,每天盖被子纯聊天,脑子有泡吧。

    服务员手脚麻利地续了饮料,推着小餐车很快走远。

    直到服务员的背影消失在这块服务区,王濛才敢大声讲话:“虽说你赶我还差点儿。就指甲盖那么点儿啊。”

    她用食指在大拇指上比出一点,“可也是不打折扣的大美女啊。”

    王濛承认这话说飘了。

    她和孙瑶在四人当中,顶多擦个清秀可人的边,和周一与魏娜娜这样艳光四射的大杀器可没法比。

    魏娜娜在学校追求者众多不算啥新鲜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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