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回收礼物。

    曾经送出去的那些,要一件回来。

    如果,让物品消失的意义在于促使及巩固遗忘的发生的话,那么拿回来的东西,就不会消失。

    实际上,她在“谕”的回忆中,看到了有人这么做过。

    “籁……”

    鸣人摘下脖子上的项链给她,籁将两个镶嵌在一起的吊坠撬开,然后将她雕刻的木牌收了回来。然后通过玻璃墙上的暗窗,将项链递了出去。

    “如果……如果我真的忘记你了,你一定要拿着这个牌子来找我。”

    “好。”

    “那别人呢?”

    “……事情都发生了这么久了,他们大概都猜到发生了什么吧。”

    “你就直接说,兴许都不需要什么理由。”

    于是陆陆续续收回一些东西。她将它们摆在了房间的柜子里。

    那天,首先出现的雏田。

    她是由鸣人带进来的。

    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留起了长发。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今天他们俩领到了足够的拮抗器,得以走进了她的房间。

    有着玻璃墙的这间,是个会客室。连接着会客室的,另外有两扇门。两扇门间摆着一个柜子,柜子里摆上了相片,还有各种各样的小物件。

    “籁,这是很早以前你送我的笔记本。”

    森野接过来,翻开一看,里面还写着上学时忍术研发的课程笔记。她翻看了几页,然后站起来放进了柜中。

    “我听卡卡西老师说……最近村里在给年轻的忍者相亲。”

    籁说着,坐回了茶歇桌旁。

    “是、是的,”雏田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紧张了,“说是因为战争中人力损耗严重,所以要提高生育……”

    声音越来越小。

    “……很难想象这是卡卡西老师会做的决策呢。”

    “哈哈,卡卡西老师自己就单身到现在,怎么好意思催婚别人啊!”

    鸣人毫不客气地吐槽着自己的恩师。

    “据说是高层会议决定的。”

    雏田为六代辩解,实际上卡卡西在和籁聊起这个新政策的时候,他也调侃过他。他自己也是这么解释的。

    听鸣人说,六代几乎每一天都是深夜离开办公室,清晨的时候又出现在一堆文件之后。

    基本上,在你想找到他的时候,他都在火影大楼里。

    很难想象,私底下看起来总是闲散的他,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坐着这样一份几乎完全剥夺了私人时间的工作。

    火影的工作已经这样忙碌了,卡卡西却还是常常抽空来陪她说话。

    基本上是午休的时候,和晚饭过后的那一小会儿。

    这样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他忽然出现,笑眯眯地和她说两句话,又突然消失。

    但对于那一晚的事情,两人都绝口不提。

    在她痛哭的那个月夜里,他亲吻了她的头发。

    她蜷缩在他的双臂之间,忽然感觉到自己蓬乱的顶发被什么给熨帖住了。

    温热的,又干燥的。意识到这是一个吻后,眼里的泪登时都被吓了回去。

    一个安慰的吻而已。

    但想起那一刻的感受,籁的脑袋人就有些发胀,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

    “反正,现在村子里有政策,你们俩不考虑一下吗?”

    “啊?诶诶……”

    两个人慌乱和羞涩的神情倒是很同步。籁看着他们俩的样子不住地笑,最后还是鸣人先冷静了下来:

    “无论怎么说,都得等你从这里出去吧。”

    籁愣了一下,保持着笑容:“我在这里面很无聊的,如果有结婚这样的喜事,会有趣很多!”

    “籁,我们还没有……”

    我们还没有到那一步。

    雏田应该是想要这么说。

    鸣人却抢在她前头开了口:

    “……你其实是想要我们在还记得你的时候结婚吧。”

    籁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半晌,正色说:

    “你想多了,我就这么说说,你们俩,还是应该按照自己的步调过你们自己的生活。”

    说起来,直到现在,她也没有鸣人已经完全长成了大人的实感。

    即使他越长越高,越走越远了。

    送鸣人和雏田出门的时候,森野在门口发现了两个小小的,工艺粗陋的雕像。

    那是她刚开始学木雕时雕刻的自己,分别于儿童节和敬老节的时候送出去了。收到它的人曾经因为它长得太丑,说过“我不保证我不会把它扔掉”,这样的话。

    然而,他一直将它留到了现在,留到了把它归还给她的这一天。

    她从地上将雕像捡了起来。

    “籁。”

    已经转身准备离去的鸣人,不知为何又转过了头。在几步开外。

    “桌上的花,好像有点蔫了,要我明天给你带来一些新的吗?”

    雏田也说:

    “是啊,还是水竹兰吗?或者说籁想要其他的花?”

    花啊,森野透过玻璃墙看了看房里。又侧过脸,看向了走廊的尽头。

    尽头处是一扇窗子,窗外是晴朗的夏末。以及一片金黄的花田。

    “那外面的,是什么花?”

    森野问二人。

    雏田远眺,道:“好像是,向日葵吧?”

    “嗯,那给我带向日葵吧,如果明天你们还来的话。”

    她这么说。

    但是第二日两人都没来,托人带的口信中说,他们俩临时接到任务出村了。

    向日葵也没能送来,此后许多年,她看着窗外的花田,从青葱到败落。周而复始。

    再也没见到说要给她带花的少年人。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中,陆续有二级中枢建成,籁所提出的能源转换与环境改造计划,也因此进入了测试阶段。

    连接次级中枢的主控制台,就在设施的地底。那一天,她在科研部众人,以及包括火影在内的木叶高层们的注视之下,步入了那个正纺锤体的封闭装置。

    装置本身是由暗棕色的金属与某种透明的晶体混合建造的,透过窄长的菱形晶体玻璃,可以观察到装置内的情况。

    她在座椅上坐稳。

    “开始准备。”

    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双臂被固定住了。

    “连接,1号次级中枢,坐标(192,240)……”

    “连接,6号次级中枢,坐标(700,567)……”

    这样不带感情的指令声变得越来越模糊。

    意识的壁垒再一次被消解了,像曾经在神殿中一样,她感觉自己飘了起来,低下头一看,便看见了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的自己,还有纺锤体装置的外壳,以及站在隔离区外,神色期待或是凝重的各人。

    接着,她又飞到了建筑物的外头,仿佛站在了后山的山顶,俯瞰着清晨中还未完全苏醒的木叶,以及笼罩在雾气中的森林与山峦。

    她越飞越快,越飞越远,就这样穿越了在天边翻涌的云海,飞过了宽阔湛蓝的水面。

    一株小草正在发芽,柔嫩的花苞顶着一颗露珠,犹豫着是否要绽放。

    怀着身孕的松鼠外出觅食,被留在窝中的雏鸟对着天空吱吱呀呀。

    拥簇在草原上的羊群像是草地上移动的棉花团,黑鹰翱翔的轨迹划破了苍空。

    这也是这个世界。

    除了人之外的万物生灵,山川河流,它们也拥有着这世间。

    意识到这一点使她感受到了久别的慰藉。有些悬而未决的疑惑终于从无法触及的高处落到了地面上。

    她明白过来,如果有什么是绝对正确的,那么,存在本身就是正确。

    人间劫难与命运的荒诞不羁,世界本身,并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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