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聂欢每天不是在屋里看书就是学绣花,刚经历了紧张的高考备战,她也乐得享受现在的清闲。

    又是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聂欢坐在窗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发呆,身旁正困得直打哈欠的颦烟却被是聂思芸身边的绛月喊了出去,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小姐,户部尚书的千金后日设宴,三小姐说要带上您一起去呢,这可是小姐头一回参加这样的宴会,真是太好了,要是碰上合适的公子哥,不定您的婚事也会有着落了。”

    聂欢听了不禁有些困惑,士农工商,商为最末,她们聂家本是没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但因着聂思芸和武安侯府庶子刘信有婚约,又素有才女之称,故也常常收到请帖,但聂思芸和聂欢素来关系平常,以往她从不会想着带这位毫无存在感的庶姐赴宴,这回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不过宴会嘛,肯定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所谓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聂欢倒也是没想太多就应了下来。

    第二天,聂思芸派人送来了一套衣裙首饰,衣裳是聂欢平时从未穿过的好料子,红色的缎布艳丽极了,首饰更是华丽得几乎要闪瞎了聂欢的眼。

    说实话,聂欢并不喜欢这套衣服,红色过于招摇,而这个世界的她长相清秀寡淡,用她们现代的话说就是纯纯的一朵小白花,根本压不住这样的颜色,再配上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首饰,作为赴宴的客人未免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但那是嫡妹送来的衣服,她不想,也不敢不给她这个面子。而且聂欢无论是在哪个世界都没有接触过上流社会,她不清楚盛装出席是不是这种场合的必要条件,或许,大家都是这么穿的呢,哪怕心中极度不解,但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去尚书府的马车上,聂欢看着她平日里喜欢穿各种彩色衣裳的嫡妹今日一身素色,头上也只斜斜地插了一只玉钗,沉默地想了想自己此刻花枝招展的样子……果然还是被坑了啊喂!

    “二姐姐,这是荟香楼今早新做的荷花酥,且尝几个垫垫肚子?“聂思芸笑着递过来一个精致的雕花笼屉。

    聂欢狐疑地接过点心,这两天心中那莫名的违和感终于找到了缘由,她聂思芸何曾这样以讨好的姿态和自己说过话,这又是带自己参加宴会又是送衣服的,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自己接下去要小心些。

    尚书千金设的赏荷宴,各家小姐一见面就客套地相互搭话,宴会的流程简单又无趣,聂欢不太习惯这样的社交聚会,只想躲在角落里默默干饭。聂思芸却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一直热情地和她的闺中密友们介绍聂欢,仿佛两人是从小就亲密无间的同母姐妹似的,聂欢不知该作何反应,也只好尴尬的朝着她们笑笑,一顿饭吃得各外不自在。

    在那之后,聂思芸开始频繁地带着聂欢参加宴会,像是急于将她介绍给京城的贵女们。

    聂欢隐约感觉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了,对身边新出现的人和事开始格外警惕,可这段时间聂思芸除了带她赴宴没再干什么事,仿佛单纯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庶姐进入京城的上流圈子,聂欢也只好当自己是多想了。

    但没过多久聂欢就意识到了聂思芸这么做的原因。

    那天,聂老夫人和聂重山生平第一次踏足聂欢的小院,还送来了好些箱子,脸上还带着从未对她显露过的慈爱。

    那是一套嫁衣。

    他们说,她要嫁给刘信,一个月后就完婚。

    那个聂思芸原本的未婚夫。

    这下聂欢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聂思芸总是带着自己出席宴会,仔细想想,几乎每场宴会都有武安侯府的人在。

    这是在验货呢。

    不过聂欢倒也算不上生气,这毕竟是在古代,她已经算是十九岁的老姑娘了,嫁人是避免不了的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聂思芸的未婚夫最后要娶她,但既然事情落到了她的头上,她也没有推脱的资格。

    不管聂家和侯府做了什么交易,能让他们放弃聂思芸这个嫡女来娶她,都和她没有关系,也许是聂思芸有了心仪的男子不愿嫁入侯府,也许是聂家对女婿有了更好的选择,不论如何,聂欢需要做的只是顺从,她没有反抗的能力。

    可毕竟婚姻是终身大事,聂欢在原来的世界可从来没谈过恋爱,这下直接一步到位,紧张的同时又有些期待。

    “颦烟,你说那位刘公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聂欢眼睛亮晶晶的,一手托腮,一手捻着点心碎喂地上的妈蚁。

    颦烟闻言笑开了,“还没成婚,小姐就念着姑爷了。”

    “你可少打趣我。”聂欢转头睨了她一眼,嘴角却也不自觉地扬起。

    “是奴婢的不是了。至于二姑爷,我听点翠姑姑说,那位刘公子虽是庶出,但自小就上进,真真是个妙人儿呢。”

    “既然是这样好的姻缘,为什么三妹妹不要,反而落到我的头上?”聂欢激动的同时又免不了疑惑。

    不过俗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既然穿越到古代,她就已经做好了被指定婚姻的心理准备,眼下竟还能嫁个好郎君,那可不就是她占了大便宜了吗。

    在那个世界并不是没有人追求聂欢,聂欢原本就相貌出众,成绩又好,从前多的是男生和她示好。

    直到那天。

    “看不出来啊,野猪还很会享受嘛。”

    “和野猪在一起,还做这种事情……就不会觉得恶心吗,反正我是看到他那张脸就倒胃口。”

    “这是谁的东西啊,不会是我们班的人的吧,有人认识吗?”

    书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女生白色的内衣夹在一堆教辅书里格外扎眼,一个脸上满是青春痘,黑黑胖胖的男生站在一边满脸惊惶,听着众人的指指点点不知所措。

    “没见过谁还穿这种款式,一看就是地摊货。”有人撇了撇嘴。

    而在班里从来不说话的,戴着厚厚的眼镜的怯懦女生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我见过,是……是聂欢的。”

    从此以后,勤工俭学的、骄傲的、漂亮的聂欢,在他们眼里,彻底变成了放荡的、不要脸的、穷疯了的烂人。

    聂欢从寝室搬了出去,如果继续住下去,她的内衣、内裤、袜子又不知道会成为什么“罪证”。

    她知道不是那个男生做的,所以她不能反驳,,因为聂欢无法向大家证明,那东西是有心之人放到他的书包里的,况且,就算能证明,谁又会在意呢,多数人只是希望无趣的高中生活能多一分谈资罢了。

    她想,如果她认下来这件事,那个男生或许就不会再被欺负了。

    从高一入学开始,就没有人记得他叫什么,大家都叫他“野猪”,就因为他皮肤黑一点,长得胖一点,他们觉得他碍眼。

    聂欢见过他的课桌被画满猪头,作业被人撕碎,甚至是把丝袜套在他的头上。人性的丑恶在这些高中生身上展现地淋漓尽致。

    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人告诉老师,但每次都是石沉大海。聂欢甚至有尝试过报警,但那些人有权有势,他们那普通的小片警根本不敢招惹,对“野猪”的霸凌也只是愈演愈烈。

    不过显然,只欺负一个人并不能让他们尽兴。

    现在,轮到她了。

    聂欢甩甩头,试图将自己从过往的情绪里抽离,她紧紧闭上双眼,将头埋进宽大的袖子间。

    没事了聂欢,都过去了,你看,你现在还投身成了富贵人家的小姐呢。

    你马上就要成亲了,郎君他很好,在这里不会再有人扒你的衣服,不会再有人用圆规划你的胸,不会再有人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你,不会再有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你。

    哪怕没人关注你,那也是很大的幸运了。

    聂欢会在这里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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