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程三妹悄咪咪往陈绸怀中塞东西。

    “啥呀这是。”

    程三妹偷摸一笑,“无忧草。你们走江湖的迟早要将这东西用在别人身上的,就算别人用不上,你除妖长途漫漫,自己用想来也是一般别样风味。

    这无忧草可是花了我十贯钱,你上去后一定要烧还我,千万别忘了。”

    陈绸收下后,告别了她在鬼域的朋友。

    “再见”

    “胡说什么,再见你就可没了!”

    对吼,陈绸告别鬼友,回到凡间后十四名女子尽数平安归回。

    家人们喜极而泣,潘达偷摸抹两把泪。

    抽抽搭搭问,“那第十四位女子怎么就变成黄符了?。”

    陈绸回:“你还记得我们去鬼域之前,我同关老爷说的两件事吗?第一件事是将真正十六岁的姑娘保护起来,我用黄符化作十六岁少女。第二件事就是让关家散播这位假姑娘的身份信息和位置。这无相游神在人间有耳目,大张旗鼓,偷龙转凤。这无相游神不就掉入我为为他精心布置的陷阱了吗。”

    “原来如此”

    无相游神事毕,这关家老爷知恩图报,大手一挥,让家丁们买了一屋子的纸钱、车马奴仆。

    这些成山的纸钱珠宝烧下去,够程三妹在鬼域中做富甲一方的大商人了。

    火燃烧的极其旺盛,熊熊火焰中,陈绸侧身摸出困生玉章。

    白玉上红血妖艳,像一朵美丽的莲花。

    陈绸细细抚摸

    斟酌开口:“你也是鬼,想来这钱烧下去,你应该也能用上。你能否告知我你的姓名与生辰八字,我给你烧些钱下去?”

    困生一片寂静,那朵花像是闭合不愿理人。

    或许这郎君在困生中。滋养灵体,无力回应。

    陈绸也不再吵他,反正他都跟着自己,应是不缺钱花的。

    “那就在关老爷家叨扰一晚,明日我们再启程向南淮去。”

    “你们是我们关家的大恩人,莫非是一晚,你若是想要这关家的大半财产,我都悉数奉上。若不是英雄们还有伟大前程在后,我关某一定要多留你们几晚。”

    “不仅如此,我明日就去买人手,招呼大家为你们四个修庙宇祈福!”

    几人眼睛一亮,“真的吗?!真的嘛?”

    关老爷笑道,:“自然自然是真的,不光是小老儿要帮你们修,整个镇上的都要为你们修筑!那劳什子无相游神的米道馆昨日就被乡亲们打砸推平了!那块地正正好给你们修!”

    陈绸笑颠了,她才十八岁就能入庙被人供奉哎。

    喜不自胜拱手谢道:“多谢。”

    几人用好晚饭便沉沉睡去,只是那程三妹忘了给陈绸说,无忧草可千万不要见光和赤手触摸。

    否则,否则。

    而陈绸不止让这无忧草见了光,还将他们一起卷吧卷吧放进了乾坤囊中。

    午夜三分,睡梦中的陈绸被藤蔓锁住四肢,悬空。

    困扰她近半年的迷雾,终于得以破开。

    云雾之后,此情此景,此时此地,竟然是她护恩镇的陈家!

    虽不明所以,但陈绸仍然谨慎走入迷雾之中。

    偌大的正厅里,竟然是一块紫色的云雾盘旋空中。

    陈绸心下大惧。

    这紫色云雾不就是百妖塔大妖!幻妖吗?!

    紫色幻妖哈哈大笑:“陈绸啊陈绸!你以为你躲得了几时?你以为你逃得过命运?!你以为他替你挡了杀劫你就安然无恙了?!你要还!你必须还!”

    陈绸欲要说,便看见“自己”穿着红色嫁衣,与新郎宋遥对峙。

    “不是你将我困在这儿,你想要我对你出手,把她们变成你爹娘的样子,你想要减轻你违背诺言的愧疚,你想要自己一个人毫无负担的往前走,你逼着大家,给自己要一个心安。”

    “你愧疚一次,便杀我一次,陈绸啊,你何时才能知晓,我于你不是累赘”

    红朱钗,红嫁娘。

    “你愧疚消了一点了吗?”

    “去渡你的劫罢,陈绸”

    只见“陈绸”毫不犹豫将符篆化成长剑,“不过是百妖塔幻妖,装模作样实在可恨!”

    陈绸惊惧不已,飞身挡下,不要!不要!

    一剑穿心。

    “聪明反被聪明误,陈绸你猜,你这把长剑穿入的是谁的胸膛?”

    惊雷剧变,电闪雷鸣。

    长街长,黄符遥。

    “从陈府送出来的人,陈家谁死了?”

    “说是女婿,这陈绸也是个招阴鬼的,我听说陈家女这未婚夫是打京城来的。”

    “年纪轻轻已官至监丞,没想到,一朝求亲,竟然客死异乡。”

    “可惜了,可惜了,不过十八少年郎。”

    少女从陈府出来,青衣少年蹙眉伤感,“你不去送送他?”

    黄符相送,百里不停棺。

    “此去就是西海,陈绸便送到这了。”

    黄沙走风,少女背影远去,金丝黑木棺蓦然落地,任谁都再也抬不动棺材。

    床榻之上,陈绸大汗淋漓。

    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少女莹白的脸颊几近透明,眼角溢出泪来。

    困生玉章发出红光,烧得通红。

    人身进鬼域两次,生魂本就不稳,如此这般,陈绸的生魂竟然离体,

    宋遥魂来引,少女近乎梦呓:“宋遥”

    那红衣郎见她只是笑,牛头马面带他进了鬼域。

    陈绸看他过刀山、走难狱,趟过生死河,血肉模糊,骨肉森森。

    “还记得那日,好多卖花鬼生意都不做了,都争着抢着要过奈何桥看那红衣郎。”

    “那郎君赤脚蹚过生死河,走上奈何桥,也不知和孟婆争论了什么,只见这美貌郎君摔了碗,说什么命啊,缘啊,是他定不是天定。”

    “宋遥啊!”

    红衣郎如破碎风,赤脚才出血莲,奈何桥回头的鬼,再进生死河,便只能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

    她陈绸杀了宋遥!一剑穿心。

    玉章是宋遥给的。

    潘达说的杀劫是宋遥挡的。

    她为了她的道,竟然狼心狗肺杀了宋遥!

    她除什么妖,她陈绸还有什么资格再除妖?

    可笑可笑!

    她求的是什么道?那十恶不赦的歪魔邪道都比她陈绸坦荡。

    山水重影之中,黑云压城,吞天黑气缠她的爹娘,“满城的百姓和你爹娘,你要选谁?”

    “既成大道,何必在乎小情小爱!”

    “陈绸!天道陨落!六界大乱!你当真要为了私情罔顾苍生!致生灵涂炭!”

    “陈绸!你要灭人欲!成无情大道!”

    “噗!”,往外喷出鲜血!

    她要杀了自己!

    动心起念,玉山雪凭空出现,陈绸毫不犹豫取剑刺入心脏。

    也不知是玉山雪在动,还是她在颤。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滚入生死河。

    生死河的水,是粘稠腐臭,素爱洁净,怎么愿意走两回,这么脏。

    粘稠的水液紧紧裹住陈绸,争先恐后钻进她的身体,夺取她呼吸,就像是一层层膜压住她所有感官。

    溺毙感让她清醒又沉沦。

    如果是必死的结局。

    如果是踩着亲友的尸身成仙成神。

    如果……

    求是死。

    如果不求……

    人间安睡。

    潘达与云央汗如雨下,焦灼难耐。

    “陈绸怎么了?吐了好多血,止都止不住。”

    床榻之外,烛火燃尽。

    “宋遥,你…”。

    “宋遥?他是宋遥!”云央和平骄惊讶不已。

    陈绸的未婚夫?

    红衣鬼郎早已换上白衣,不似在鬼域时那般鬼魅,虽阴冷之气盛,但骨肉之间,孤冷疏离,傲骨凌霜。

    只见宋遥白玉指尖窜出一股勃勃黑气。

    黑气续上烛火,宋遥的身躯几乎随着烛火晃动。

    “引魂灯?!”简直不要命了。

    “你用你的孤魂燃灯?若是陈绸知道了……”自杀式献祭引魂!就算是大罗金仙来都要耗损百年生魂!

    宋遥冷眼,语气森然,“那就别让她知道。”,眉宇之间鬼气凶劣,黑气闪现,双眸之中红光一略,竟让人脚底生寒!

    “她又进了鬼域!我去带她出来,引魂灯不能灭,否则她回不来。”

    凡人三去鬼域,引魂灯引不回来,便是阎罗王划了她名字,这人间她是再也回不来了!

    宋遥的话音刚落,房间内阴风一阵,宋遥便消失不见。

    云央惊吓不已,“宋遥,宋遥,陈绸,宋遥变成鬼了?他死了?陈绸知道吗?”

    潘达叹气盯着几乎死去的陈绸。

    “这是一个很棘手的事情。”

    生死河茫茫,这死河不知吃了多少鬼的未来生。

    生路难求。

    难道就不求了?

    陈绸蓦然睁眼,玉山雪黑气缭绕,红血异亮。

    却见一白衣男子飘然而来,鹤骨松姿,瘦削倾长。

    半身光半身影,生死河淹没他半身,在万鬼的嘶嚎中,白玉指骨没入黑河。

    陈绸发觉自己被人抱起。

    陈绸听到自己轻若蚊蝇的声音,“宋遥。”

    鹤骨松松,清风明月,郎艳绝绝。

    那人点上自己的眉间。

    他听见濒死的少女问,“那鬼郎是你,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一声轻叹,冷淡又自嘲,“你既记不得我,我又何故与你相认”。

    引魂灯猝然熄灭。

    “回来了,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床榻之上,少女的伤口止住血。

    “你们看,陈绸的眉眼间,黑气肆虐。”

    “凡人三下鬼域,能回来已是大幸,这黑气,是陈绸体内的,怕是,心智受到影响了。”

    “凡人求道,在于一个“悟”字,更在于心道,若是她知晓自己心境污染,能主动剔除,是善。可若是,她过于求成,急功近利,怕是道不成,人也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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