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六月十号。
池嘉安再次来到音乐厅排练,这次的演出场地和规模都比前两次要更浩大一些,有很多前辈,老师们都会过来观看这场演出。
晚上六点。
池父池母还有池嘉舟都来到现场,江景熠孤身一人坐在第三排,他手里举着相机在录制视频。
池嘉安扎着公主头,化了点淡妆,穿着浅蓝色蝴蝶贴花裙子,手里拿着浅色虎纹大提琴,和指挥老师一起走上舞台。
标准90度鞠躬,握手,接着入座。
琴弦声响起,指挥老师的手在空中挥动,各种乐器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奏成了一首美妙动听的曲子。
表演结束后,好心琴乐团获得了一众好评,池嘉安这颗悬浮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池嘉安回后台换衣服的时候,被池嘉舟给拦了下来,他身后跟着池父池母还有江景熠。
池嘉舟让车舒宜帮他们一家人拍了张照片,池嘉安站在正中间,池母手里捧着花,池父站在右边,江景熠站在她身后,他刚好比池嘉安高出一个头的距离,池嘉舟的手搭在池嘉安肩上,一脸不羁的笑容看向镜头。
演出结束他们也没急着回去,在津市多待了两天,全当旅游了。
翌日。
池嘉安一觉睡到十点半,简单收拾了下,他们就出门吃饭了。
他们来到了一家百年卤煮店,这家店在当地非常有名,而且味道特别的好,每次来津市,这家的卤煮,是池嘉安一定会吃的一道菜。
店里位置挺大的,有大厅也有包厢,池嘉安他们选择在大厅吃。
她点了一份炸酱面,还有招牌卤煮,剩下的他们谁吃谁点。
店里人不多,只有十来个,不算他们五个人的话,菜上的也快,五分钟不到,池嘉安点的卤煮就被服务员端了上来,池嘉安用勺子盛了点进碗里,迫不及待的尝了口,她吃的摇头晃脑,激动地说:“就是这个味儿!香麻了!”
池嘉舟拿纸巾给她擦了下嘴角,“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我们这一桌,除了你,没人喜欢吃肥肠。”
池嘉安把嘴里的吃完才开口,抬头瞪着池嘉舟,“别跟我说话,我不愿意跟除了爸爸妈妈还有江景熠以外,不吃肥肠的人交流。”
池嘉舟掐着池嘉安的后脖颈,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个小孩,多少对我带点私人恩怨吧。”
池嘉安被他掐着脖子感觉浑身都不舒服,有点想笑又有点难受,“妈妈,你看哥哥,一直掐我脖子,好痒。”
池母笑笑,“舟舟快放开妹妹,让她好好吃饭,你也快点吃。”
池母说完池嘉舟,又把目标转向江景熠,语气平和的说道:“景熠,你也是,快吃饭。”
江景熠点点头,继续埋头吃着碗里的炸酱面。
吃完饭后,一家人去看了场脱口秀,真就全程爆笑。
夜幕降临,他们去了津市最热闹的夜市,这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两排密密麻麻的小吃摊位靠在一起,仿佛看不到尽头一般。
池嘉安扎着双马尾鱼骨辫,穿着意大利品牌的短款体恤,浅蓝色直筒牛仔裤,和一双prada的粉色皮革运动鞋,身上挎着一个和体恤同款牌子的白色羊皮革迷你单肩包。
身旁的江景熠穿着法国品牌的米色体恤,胸前有着一串蓝色的字母logo,黑色破洞裤,还有和池嘉安同品牌的白黑色皮革运动鞋。
池嘉安看到卖臭豆腐的摊位,她咽了咽口水,转身和池母说:“妈妈,我想吃臭豆腐。”
池嘉舟率先开口:“买啊,想吃就买,哥哥给你买。”
池母教训似的拍了拍池嘉舟的胳膊,又态度坚决的和池嘉安说:“不行,你今天已经吃很多东西了,这种油炸的就不要再吃了。”
听到池母开口,池父和池嘉舟都没开口劝阻,在他们家,池母说的话,非常有威慑力,尤其是对池嘉安说的话,没人敢反驳。
池嘉安瘪嘴,轻轻拉江景熠的衣袖,眨巴着眼睛给他传递信号,用口型说:“我想吃。”
江景熠叹气,摇摇头。
池嘉安的表情开始有几分着急,凑到江景熠身边,声音极小的说道:“你吃嘛!拜托了!”
江景熠无奈的说:“不行,吃多了你胃会不舒服的。”
池嘉安带着一肚子气转过身去不看江景熠。
江景熠回头和池嘉舟对视,两个人都无奈的耸耸肩。
……
飞机刚落地,临港就下起倾盆大雨,池父和池嘉舟赶着去公司处理事情,池母也跟着他们的车顺路去了医院。
池嘉安和江景熠坐在机场大厅里等着家里司机过来接他们,她翘着腿,靠在椅背上打游戏,她射手打的还可以,但是只限黄金局,赛季初的时候,江景熠帮她的游戏账号打到星耀V,她自己这几天利用闲暇时间又打了几局,一下干回钻石II。
仅十分钟过去,她的战绩就已经4:6:2了,后来她颓废了,被杀的片甲不留,一下子丧失斗志。
江景熠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玩,也没出声,因为在池嘉安打游戏的时候,有人影响她,她会很烦。
后来还是池嘉安主动把手机给江景熠,让江景熠替她继续打,这场游戏进行了35分钟,江景熠的射手最后关头拿了个13:6:8,是本场的MVP,获得了金牌射手加五连绝世。
江景熠回到家,简单收拾了下,就躺床上睡觉了,他这段时间蛮累的,基本上每天都会去乐团找池嘉安,他还要补课,还参加了一个英语作文比赛,后面又被几个朋友拉着去打棒球,骑马,玩卡丁车,还有击剑。
真是把他累够呛,现在好不容易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断落,他必须得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才能继续每天在池嘉安面前刷存在感。
池嘉安今天出奇的不想睡觉,也不管外面还下不下雨,她在手机上约了一个油画体验课,预约好了之后立马就出门了。
她在车上的时候还给自己今天的行程做了个计划,体验课结束之后,她就去买一个椰子味的冰淇淋,一边吃冰淇淋一边逛文具店,书店,然后再买上一杯加冰的杨枝甘露,最后去烤肉店开始大口吃肉。
今天是绝对不会有人能够阻止她施行这个计划的。
江景熠睡了两个小时,外面的雨依旧下的很大,准确的说,他是被吵醒的。
睡梦中,他隐约听到像砍树一样的声音,一下一下,有力沉重的传进他的耳朵,他起身打开阳台的门,闷热的雨水滴在他的皮肤上,感触并不舒服。
这个位置并不能看到院子的全貌,江景熠努力把头伸了出去,终于看到了一个身影,她在雨里拿着工具砍着江景熠为池嘉安种的橙子树。
江景熠来不及思考,立马跑下楼冲到院子里,终于看清眼前人的面孔,是他的母亲谢伊。
谢伊浑身湿透的站在雨里,手里拿着一把小斧头在橙子树的根部用力的砍着。
江景熠说了句:“你干嘛?”随即立马冲进雨里想要夺过她手里的斧子。
谢伊像疯了一般的与他争夺着,雨水浸透了全身,衣服湿答答的粘在皮肤上,随着一道闪电声响起,江景熠的手臂被划出了一道伤口,鲜红的血液随着雨水的冲刷布满小臂,江景熠一声不吭,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谢伊并不在意江景熠是否受伤,她只在意自己是否做到了想做的事,她朝江景熠吼着:“疼吗?这就是你做了不该做的事,碰了不该碰的东西的下场,你活该!你一辈子都不会好过的!”
她把斧子扔在地上,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步步紧逼江景熠,“总有一天,伤口会布满你的全身,你会在疼痛和绝望里,慢慢腐朽,直到死去。”
“我曾经感受到的痛苦,你也要感受,你要十倍百倍千倍的去感受!你永远都不会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也永远不会得到你喜欢的人。”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不配,你没资格,你就是个祸害,你就应该去死,你就应该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谢伊越说越激动,嘶吼的喊着,手掌胡乱的拍打在江景熠的身上。
江景熠眼眶猩红,没人知道他的脸上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绝望至极,却始终沉默着,任她打任她骂,半句怨言都没有。
屋外的雨渐渐变小,风就像鞭子一样,用力又精准得鞭策着江景熠身体的每一处,那些地方都已经皮开肉绽,包括他的心灵。
良久过去,两个人依旧耗在院子里,这时,谢伊语气平静无比的说道:“你知道吗?这个院子,是他当时说留给我种白玉兰的,结果,被你用来种橙子树…”
“凭什么?你凭什么用我的院子?”
江景熠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台阶上,后背贴着进往院子里的玻璃门,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外公说,这栋房子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房子里的任何一个地方,我都可以随便用。”
“但如果你要,我可以给你。”
谢伊扯了下嘴角,讥讽的说道:“我是乞丐吗?”
她睨了眼江景熠,又继续说道:“你命还真硬,小时候过敏加挨打那么多次都没事,现在呢,抑郁症加焦虑症都没能把你整死,你到底是靠什么活到现在的?”
谢伊发疯似的开始大笑,面色狰狞的说道:“靠池嘉安?”
她抬起手掌用力拍打江景熠的胸脯,说道:“你就这么不自量力吗?她根本就不喜欢你,你明不明白!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
江景熠脸色苍白,手握成拳紧紧垂在身侧,下一秒,长时间压抑在他内心的绝望,深深的爆发了出来:“我明白!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她看不上我!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只要我喜欢她就行了!”
他脸憋的通红,一鼓作气说了很多话:“可你呢?你真是我妈吗?我真的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吗?”
江景熠眼角落下一滴泪,指尖戳着自己的心口,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是你的亲生儿子,我不是别人,你就非要这么对我吗?在我看来,你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的态度都比对我的态度要好。”
“你说说看,我是杀人还是放火了?你要这么对我?是我让他出轨的吗?是我害你们离婚的吗?为什么要把气都撒到我的身上?我是罪人吗?”
“我们十年都没见了,你好像从来都不好奇我一个人过的好不好,你不好奇我每天有没有吃饱饭,有没有睡好觉,有没有穿暖吗?不好奇我有没有生病,不好奇我的成绩怎么样吗?”
江景熠努力的控制着情绪,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他不想在谢伊面前声泪俱下,“这么多年,我有多想你,你从来不知道。因为你从来都不接我的电话,从来都不回我的信息,也从来都不想见我。好像你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过我的存在一样。”
“那天我在家里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特别开心,特别激动,那句“妈妈”明明就在嘴边,马上就要喊出来了,可你总有办法让我对你失望。”
“这十年里,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因为我知道,你比我痛苦,比我煎熬一百倍,我一直逼着自己去理解你,去和你感同身受,可是我越为你考虑,我就越心痛,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考虑一下呢?”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吗?你怎么能对我说出这种话?你的心真的一点不会疼吗?”
谢伊愣在原地,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视线慢慢从江景熠的脸上移开,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不被他的话影响。
气氛安静了几秒,谢伊依旧我行我素,她说:“随便你怎么想。”
直到谢伊走出家门,江景熠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但他丝毫感觉不到,因为此刻,他的母亲,更让他难受的存在。
江景熠抱膝蜷缩在玻璃门前,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他的童年,备受煎熬,他的青春,看不到尽头。
池嘉安再次来到音乐厅排练,这次的演出场地和规模都比前两次要更浩大一些,有很多前辈,老师们都会过来观看这场演出。
晚上六点。
池父池母还有池嘉舟都来到现场,江景熠孤身一人坐在第三排,他手里举着相机在录制视频。
池嘉安扎着公主头,化了点淡妆,穿着浅蓝色蝴蝶贴花裙子,手里拿着浅色虎纹大提琴,和指挥老师一起走上舞台。
标准90度鞠躬,握手,接着入座。
琴弦声响起,指挥老师的手在空中挥动,各种乐器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奏成了一首美妙动听的曲子。
表演结束后,好心琴乐团获得了一众好评,池嘉安这颗悬浮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池嘉安回后台换衣服的时候,被池嘉舟给拦了下来,他身后跟着池父池母还有江景熠。
池嘉舟让车舒宜帮他们一家人拍了张照片,池嘉安站在正中间,池母手里捧着花,池父站在右边,江景熠站在她身后,他刚好比池嘉安高出一个头的距离,池嘉舟的手搭在池嘉安肩上,一脸不羁的笑容看向镜头。
演出结束他们也没急着回去,在津市多待了两天,全当旅游了。
翌日。
池嘉安一觉睡到十点半,简单收拾了下,他们就出门吃饭了。
他们来到了一家百年卤煮店,这家店在当地非常有名,而且味道特别的好,每次来津市,这家的卤煮,是池嘉安一定会吃的一道菜。
店里位置挺大的,有大厅也有包厢,池嘉安他们选择在大厅吃。
她点了一份炸酱面,还有招牌卤煮,剩下的他们谁吃谁点。
店里人不多,只有十来个,不算他们五个人的话,菜上的也快,五分钟不到,池嘉安点的卤煮就被服务员端了上来,池嘉安用勺子盛了点进碗里,迫不及待的尝了口,她吃的摇头晃脑,激动地说:“就是这个味儿!香麻了!”
池嘉舟拿纸巾给她擦了下嘴角,“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我们这一桌,除了你,没人喜欢吃肥肠。”
池嘉安把嘴里的吃完才开口,抬头瞪着池嘉舟,“别跟我说话,我不愿意跟除了爸爸妈妈还有江景熠以外,不吃肥肠的人交流。”
池嘉舟掐着池嘉安的后脖颈,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个小孩,多少对我带点私人恩怨吧。”
池嘉安被他掐着脖子感觉浑身都不舒服,有点想笑又有点难受,“妈妈,你看哥哥,一直掐我脖子,好痒。”
池母笑笑,“舟舟快放开妹妹,让她好好吃饭,你也快点吃。”
池母说完池嘉舟,又把目标转向江景熠,语气平和的说道:“景熠,你也是,快吃饭。”
江景熠点点头,继续埋头吃着碗里的炸酱面。
吃完饭后,一家人去看了场脱口秀,真就全程爆笑。
夜幕降临,他们去了津市最热闹的夜市,这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两排密密麻麻的小吃摊位靠在一起,仿佛看不到尽头一般。
池嘉安扎着双马尾鱼骨辫,穿着意大利品牌的短款体恤,浅蓝色直筒牛仔裤,和一双prada的粉色皮革运动鞋,身上挎着一个和体恤同款牌子的白色羊皮革迷你单肩包。
身旁的江景熠穿着法国品牌的米色体恤,胸前有着一串蓝色的字母logo,黑色破洞裤,还有和池嘉安同品牌的白黑色皮革运动鞋。
池嘉安看到卖臭豆腐的摊位,她咽了咽口水,转身和池母说:“妈妈,我想吃臭豆腐。”
池嘉舟率先开口:“买啊,想吃就买,哥哥给你买。”
池母教训似的拍了拍池嘉舟的胳膊,又态度坚决的和池嘉安说:“不行,你今天已经吃很多东西了,这种油炸的就不要再吃了。”
听到池母开口,池父和池嘉舟都没开口劝阻,在他们家,池母说的话,非常有威慑力,尤其是对池嘉安说的话,没人敢反驳。
池嘉安瘪嘴,轻轻拉江景熠的衣袖,眨巴着眼睛给他传递信号,用口型说:“我想吃。”
江景熠叹气,摇摇头。
池嘉安的表情开始有几分着急,凑到江景熠身边,声音极小的说道:“你吃嘛!拜托了!”
江景熠无奈的说:“不行,吃多了你胃会不舒服的。”
池嘉安带着一肚子气转过身去不看江景熠。
江景熠回头和池嘉舟对视,两个人都无奈的耸耸肩。
……
飞机刚落地,临港就下起倾盆大雨,池父和池嘉舟赶着去公司处理事情,池母也跟着他们的车顺路去了医院。
池嘉安和江景熠坐在机场大厅里等着家里司机过来接他们,她翘着腿,靠在椅背上打游戏,她射手打的还可以,但是只限黄金局,赛季初的时候,江景熠帮她的游戏账号打到星耀V,她自己这几天利用闲暇时间又打了几局,一下干回钻石II。
仅十分钟过去,她的战绩就已经4:6:2了,后来她颓废了,被杀的片甲不留,一下子丧失斗志。
江景熠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玩,也没出声,因为在池嘉安打游戏的时候,有人影响她,她会很烦。
后来还是池嘉安主动把手机给江景熠,让江景熠替她继续打,这场游戏进行了35分钟,江景熠的射手最后关头拿了个13:6:8,是本场的MVP,获得了金牌射手加五连绝世。
江景熠回到家,简单收拾了下,就躺床上睡觉了,他这段时间蛮累的,基本上每天都会去乐团找池嘉安,他还要补课,还参加了一个英语作文比赛,后面又被几个朋友拉着去打棒球,骑马,玩卡丁车,还有击剑。
真是把他累够呛,现在好不容易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断落,他必须得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才能继续每天在池嘉安面前刷存在感。
池嘉安今天出奇的不想睡觉,也不管外面还下不下雨,她在手机上约了一个油画体验课,预约好了之后立马就出门了。
她在车上的时候还给自己今天的行程做了个计划,体验课结束之后,她就去买一个椰子味的冰淇淋,一边吃冰淇淋一边逛文具店,书店,然后再买上一杯加冰的杨枝甘露,最后去烤肉店开始大口吃肉。
今天是绝对不会有人能够阻止她施行这个计划的。
江景熠睡了两个小时,外面的雨依旧下的很大,准确的说,他是被吵醒的。
睡梦中,他隐约听到像砍树一样的声音,一下一下,有力沉重的传进他的耳朵,他起身打开阳台的门,闷热的雨水滴在他的皮肤上,感触并不舒服。
这个位置并不能看到院子的全貌,江景熠努力把头伸了出去,终于看到了一个身影,她在雨里拿着工具砍着江景熠为池嘉安种的橙子树。
江景熠来不及思考,立马跑下楼冲到院子里,终于看清眼前人的面孔,是他的母亲谢伊。
谢伊浑身湿透的站在雨里,手里拿着一把小斧头在橙子树的根部用力的砍着。
江景熠说了句:“你干嘛?”随即立马冲进雨里想要夺过她手里的斧子。
谢伊像疯了一般的与他争夺着,雨水浸透了全身,衣服湿答答的粘在皮肤上,随着一道闪电声响起,江景熠的手臂被划出了一道伤口,鲜红的血液随着雨水的冲刷布满小臂,江景熠一声不吭,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谢伊并不在意江景熠是否受伤,她只在意自己是否做到了想做的事,她朝江景熠吼着:“疼吗?这就是你做了不该做的事,碰了不该碰的东西的下场,你活该!你一辈子都不会好过的!”
她把斧子扔在地上,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步步紧逼江景熠,“总有一天,伤口会布满你的全身,你会在疼痛和绝望里,慢慢腐朽,直到死去。”
“我曾经感受到的痛苦,你也要感受,你要十倍百倍千倍的去感受!你永远都不会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也永远不会得到你喜欢的人。”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不配,你没资格,你就是个祸害,你就应该去死,你就应该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谢伊越说越激动,嘶吼的喊着,手掌胡乱的拍打在江景熠的身上。
江景熠眼眶猩红,没人知道他的脸上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绝望至极,却始终沉默着,任她打任她骂,半句怨言都没有。
屋外的雨渐渐变小,风就像鞭子一样,用力又精准得鞭策着江景熠身体的每一处,那些地方都已经皮开肉绽,包括他的心灵。
良久过去,两个人依旧耗在院子里,这时,谢伊语气平静无比的说道:“你知道吗?这个院子,是他当时说留给我种白玉兰的,结果,被你用来种橙子树…”
“凭什么?你凭什么用我的院子?”
江景熠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台阶上,后背贴着进往院子里的玻璃门,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外公说,这栋房子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房子里的任何一个地方,我都可以随便用。”
“但如果你要,我可以给你。”
谢伊扯了下嘴角,讥讽的说道:“我是乞丐吗?”
她睨了眼江景熠,又继续说道:“你命还真硬,小时候过敏加挨打那么多次都没事,现在呢,抑郁症加焦虑症都没能把你整死,你到底是靠什么活到现在的?”
谢伊发疯似的开始大笑,面色狰狞的说道:“靠池嘉安?”
她抬起手掌用力拍打江景熠的胸脯,说道:“你就这么不自量力吗?她根本就不喜欢你,你明不明白!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
江景熠脸色苍白,手握成拳紧紧垂在身侧,下一秒,长时间压抑在他内心的绝望,深深的爆发了出来:“我明白!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她看不上我!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只要我喜欢她就行了!”
他脸憋的通红,一鼓作气说了很多话:“可你呢?你真是我妈吗?我真的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吗?”
江景熠眼角落下一滴泪,指尖戳着自己的心口,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是你的亲生儿子,我不是别人,你就非要这么对我吗?在我看来,你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的态度都比对我的态度要好。”
“你说说看,我是杀人还是放火了?你要这么对我?是我让他出轨的吗?是我害你们离婚的吗?为什么要把气都撒到我的身上?我是罪人吗?”
“我们十年都没见了,你好像从来都不好奇我一个人过的好不好,你不好奇我每天有没有吃饱饭,有没有睡好觉,有没有穿暖吗?不好奇我有没有生病,不好奇我的成绩怎么样吗?”
江景熠努力的控制着情绪,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他不想在谢伊面前声泪俱下,“这么多年,我有多想你,你从来不知道。因为你从来都不接我的电话,从来都不回我的信息,也从来都不想见我。好像你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过我的存在一样。”
“那天我在家里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特别开心,特别激动,那句“妈妈”明明就在嘴边,马上就要喊出来了,可你总有办法让我对你失望。”
“这十年里,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因为我知道,你比我痛苦,比我煎熬一百倍,我一直逼着自己去理解你,去和你感同身受,可是我越为你考虑,我就越心痛,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考虑一下呢?”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吗?你怎么能对我说出这种话?你的心真的一点不会疼吗?”
谢伊愣在原地,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视线慢慢从江景熠的脸上移开,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不被他的话影响。
气氛安静了几秒,谢伊依旧我行我素,她说:“随便你怎么想。”
直到谢伊走出家门,江景熠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但他丝毫感觉不到,因为此刻,他的母亲,更让他难受的存在。
江景熠抱膝蜷缩在玻璃门前,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他的童年,备受煎熬,他的青春,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