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角开始裂开……沈喻琪越努力地喊，炽光的反应越强烈，她立刻收回金属片，两人观察了一阵，决定先回到水池前。
沈喻琪心想：这神降池到底要如何检验？肉身上的伤害对于这些灵力深厚的人根本不算什么，这一路上确实顺利，因为在体力上十分轻松——只要有艘船，孱弱如她，也可以到达终点。但几天的飘荡消耗人的心智、耐心，上岸后又用惨烈的尸堆来拷问人的决心……心态上却很煎熬。
回忆起来，飘流的起初，心情就异常烦躁，伤心的事一下充斥思绪，看着影重和二皇子也觉得生疏隔阂，不知不觉变得惶恐、甚至绝望起来……只要负能量缠身，根本不用外部伤害，人足以自我毁灭。这神将池才是PUA大师，杀人于无形。
现在，恐怕又是什么奇诡的迷幻术，想要给二皇子致命一击。
二皇子每次“发光”，都是受了重大的情感刺激，他经历过太多的悲伤场景，要是被神降池利用，一时全部涌向他，恐怕真的会重伤精神，顷刻溃败难以挽回。
二皇子一路上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迟疑，总是说自己没有资格做君王的人，突然变得如此坚定。沈喻琪以为他心里有了答案，对自己有了充分的认可……可是现在看来，或许他根本没有答案——他只是选择让池水来决定一切……
让别人替自己做决定这件事，沈喻琪再熟悉不过，结果只有一个：被命运会毫不犹豫地吞掉。
“影重，这神降池应该没同时处理过两个人吧？”
影重疑惑地摇摇头……突然正色。
“你想什么呢？！这水不是你能碰的。”
“不去碰那些水，怎么知道这神降池有什么本事？”
沈喻琪突然涌起一股勇气：既然攻击的是心态，我们就试试——活第二次的人厉害，还是一个烂了几万年的池子强。
“影重，我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如果我也不对劲，你就把我拉回来，拉不回来……你就去找救兵。”
“不行！”
影重呵道。他一时说不出话，眼神颤抖。
“或许……或许这就是考验所在？这是他必须经历的过程？”
“如果他一个人来，那自生自灭是他的命数，但他现在有我们，我们就是这场胜利的一部分。”
沈喻琪笑道：
“有人无条件地支持他，不也能说明他是一个好的君王吗？”
“那我去！这池水灵力太过深厚……”
“如果你去了也僵住，我根本拉不回你，我也没法逃出去，连这个洞口我都上不去。”
沈喻琪抓住影重的手。
“而且我也不是跳下去……没事的，护盾可以保护我。”
沈喻琪说着就往池子里走，松开手再没有理影重的劝阻。
她一脚踩进池水，池水瞬间有了反应，剧烈地像要沸腾一般，刺痛感钻进护盾，扎在沈喻琪脚上。
还好没有见血……沈喻琪憋了口气，继续往前走。池水开始顺着一个方向旋转，很快涌动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洞里开始起风，她的头发在风中乱飘，身上的银饰被吹得叮当作响。
她转身看了看影重，影重只是担忧地看着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沈喻琪转回头：看来幻术已经开始了。
还好二皇子的身影没有消失，沈喻琪继续往前。狂风的力量下，她脚步开始变慢，短短十几米的路程变得举步维艰。周围暗下，影重的身影也变得模糊，巨大的漩涡中涌出无数的水流，在半空转出一道又一道悬空的漩涡，很快冲着沈喻琪飞过来，像通道一样把她包住。
强烈的荧光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影重彻底消失。沈喻琪用胳膊挡着风，直至眼睛再也睁不开，她伸出另一只手，一点点向前摸索……试图碰到二皇子。
“少主！”
沈喻琪摸索着抓住二皇子的肩，不停呼喊。他仍然表情僵硬，直直看着那个空中漩涡的中心。
“少主殿下！”
沈喻琪试图喊醒他，周围风声大到她快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她唤出金属片，贴近二皇子。
“逾白！”
周围一切突然静止。所有的景象瞬间陷入黑暗，连二皇子也不见了。
沈喻琪迷茫地站起身，没一会，耳朵突然涌进一股压力，鼓膜被堵住了……周围出现了巨大空间才能产生的回声，沈喻琪全身汗毛竖立，她在一片黑暗中瞪大眼睛，屏息看着周围，尽管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一个巨大的东西从自己身边“游”过、甩尾，她一下慌了。
这里是深海！她尖叫一声蜷缩在地上，开始颤抖。突然“地面”也消失，沈喻琪脚下什么也踩不到，她一下悬浮在黑暗中，开始无止尽下落，陷进更黑的深处。
沈喻琪心跳快到眼泪都流不出来。深海……她最恐惧的东西，光是水族馆里的环形通道都足以让她全身僵硬。脑中张狂的巨怪模样已经将她的心智绞碎……海底一定有更大的怪物在等着她。
她宁愿周围是水，将她立刻溺毙，然而她的意识无比清醒。周围不时穿过的“巨物”搅动着“气流”，绷紧了她所有的神经，几近爆裂。
“事已如此！让它们来！”
突然，有人怒吼了一声。
沈喻琪咬住自己慌乱呼吸的嘴，用鼻子深深吸气。
怒吼的声音像地震一样让所有的思绪都停止了动作，沈喻琪闭上了眼睛。
让它们来……沈喻琪开始跟着这个声音默念：事已如此，让它们来……
沈喻琪越念越大声，她开始大喊：
让它们来！
这些躲在黑暗里的水怪，有本事就来掐住她的脖子，刺穿她的肚子，到时她不过感觉疼痛，然后在求生本能中奋起反抗！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在疼痛中死去，但一定不会比现在更可怕。
事已如此……既然我已经在这无望的深海里，那就来吧！
沈喻琪用颤抖的声音狂吼：
“来啊！”
“来啊！”
那些游来游去的东西在她周围转得更厉害，却不触碰她。沈喻琪心中的小人紧紧抓住一把阔刃大剑，从身体的深处冲了出来：
“来啊！”
沈喻琪喊着喊着，四肢也恢复了力量。既然不碰她，她就不奉陪了。沈喻琪猛地蹬腿，往上用力游去。她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疯狂地向上，做好了随时被海妖缠住脚踝的准备，到时她会发疯般地跟它战斗！
她不停地向上游，没一会，指尖突然触碰到坚硬的东西，她摸索两下——是个台面。她赶紧抓住，勾住腿爬了上去……周围开始慢慢显影，她终于能看到这个混沌的空间……
她顺着空中云烟卷动的方向向后看去，巨大的漩涡悬浮在远处，漩涡中心隐隐发亮，站着一个人影。那个人影面前，是跪着的二皇子……他正蜷缩在地面，一把长剑掉在一旁，似乎已经战斗过一番。
沈喻琪立刻朝漩涡奔过去。
她冲上前，猛地抓住二皇子，二皇子惊地抬起头，眼中已满是血丝。两人同时腾起身，紧紧抱住了彼此。
沈喻琪紧张地询问过一番后，警觉地看向那个漩涡中心的女子，她模模糊糊，只有个大概的轮廓，但身型是个还没成年的孩子，和她全身灰暗的颜色不一样，她拖地的长发闪着强烈的银色。
人影似乎看不到沈喻琪，一直说着奇怪的话。
“你害我失去了最美好的年华……”
“你不配……”
“你不配……”
沈喻琪皱起眉头——后面的三个字她听懂了。
她抓紧二皇子的手，盯着他的眼睛。
“她说的不是事实，这是单纯的辱骂，别上她的当……”
二皇子已经被击溃……
“她……说的是真的，我没有资格……”
他完全被那个奇怪的人说服了。
沈喻琪低头思索：
“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君王的资格，很多人都是想做君王就去做了，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我……”
“你不想做？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哪里没有资格？还是你怕将来做不好？”
那个女子又开始说话。
“你连心爱的人也守护不了，怎么守护一个族群？你不配……”
“你闭嘴！”
沈喻琪对着人影大喊，回头认真看着二皇子。
“不必听别人的！”
沈喻琪坚定地看着他。
“凡事只要你觉得自己行，你就行，这就够了！”
沈喻琪抓住二皇子的手，“你知道奇迹是哪里来的吗？”
她将手放在他的心口。
“从这里来的！”
“所有的逆风翻盘，反败为胜，绝境重生，都是从这里来的！”
沈喻琪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别说守护一个民族，只要你的心坚定，宇宙都会为你撼动。”
二皇子看着沈喻琪……他不再关注那个人影。
“你真的要在什么都没做之前，就放弃吗？”
二皇子似乎镇静下来，摇了摇头。
他眼中的泪光在和沈喻琪的对视中慢慢消散，最终光点在瞳孔重新凝聚。
“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什么都还没做……真是自恋……”
二皇子低下头，又看回沈喻琪的脸。
“保护好你才是重要的……”
“她在骗你……”
“她在骗你……”
“你哪里都不如我，你辜负了我……”
“你太天真，根本没有那么多奇迹……”
人影换了一套说辞，又发出聒噪的声音。
沈喻琪怒火中烧，她站起身，狠狠瞪着人影：
“我们是人，不是机器！我们有情感，有弱点！一味攻击别人的软肋，实在可耻！”
沈喻琪大声喊叫着。
她攥起拳头，扫视周围，突然看到了二皇子的剑。她大步走过去，一把抓起剑。
“你根本不是在检验一个君王的资格，你只是想要一个无情的神。你不仅可耻，而且自负又可悲！你不配定义一个君王！”
这个装作姐姐的人影，或许对二皇子来说是过不去的创伤，但对沈喻琪不是。
沈喻琪不认识她，在她眼中，这就是个虚幻的假影子。
她举起长剑，大步流星冲上去。她抱着和影子战斗的决心，猛烈地劈下。
那个影子并没有“反抗”……它像凝固的石膏一样，“砰”地在碎裂声中爆炸，“石块”落到地面的瞬间，如沸腾的水汽消散开，被滚动的漩涡吹散无影。
二皇子站在沈喻琪的身后震惊地说不出话，她如同一个女神般站在漩涡的中心，手握长剑，轻易砍碎了他心头的魔障……
她在漩涡的光辉中回过头，甩出重剑的惯性让她踉跄了一下，她喘着粗气，露出了笑容。
漩涡前突然明晰，宽敞的道路尽头，一片清澈的水池出现了。
沈喻琪抱着长剑，将它交回到主人手上。
二皇子回过神，重新站起来。两人没有再说话，他们注视了彼此一会后，二皇子径直向池水走去。空中的漩涡慢慢闭合，遮盖住通道，最终完全挡住了二皇子的背影。
突然一切静止，空中的漩涡像落下的幕布一样瞬间失去力量。随着倾盆而下的水流，混沌的幻象也消失了，沈喻琪瞬间回到洞穴中。她一下没站稳，瘫坐进池水。
二皇子已经不见了，他顺利地跳进了水池。她开心地回头，看到了冲过来的影重，影重抱住她，将她带回岸边。
两人落定后，一起看向水池。
“成功了吗？”
沈喻琪露出微笑，点了点头。
“我们在这等着新魔尊出来吧。”
影重看着沈喻琪开朗的样子，一下动容，不自觉露出笑容。
他很快低下头，背到身后的手开始发亮，一把精致的短剑在手心的光晕中露出形状。
沈喻琪发觉影重严肃的表情。
“怎么了？”
“初初，你不能在这等了。”
沈喻琪不解。
“这是沙羽将军的命令。”
影重说着掏出短剑。
“他要我杀了你。”
影重露出悲伤的眼神。
“对不起，初初。”
他把剑放到沈喻琪手中，紧紧抓着她的手。
“我不能让你回宫，沙羽会因此和少主起冲突，他定然要杀你，少主也会拼到底。我不能对不起魔族，让魔族在这个时候起内讧……也不想让你死。这把剑和我灵觉相通，你带着它，我就知道你是否安全。等二皇子上来，我会转告他你的情况。”
影重越说越伤心。
“对不起初初，不能让你和少主见最后一面，他若是出来，我便阻挡不了他了。”
他没有等沈喻琪的反应，紧紧抱住沈喻琪，没有再多看她一眼的勇气。
“如果有来世，我们再做兄妹。”
沈喻琪心想：这神降池到底要如何检验？肉身上的伤害对于这些灵力深厚的人根本不算什么，这一路上确实顺利，因为在体力上十分轻松——只要有艘船，孱弱如她，也可以到达终点。但几天的飘荡消耗人的心智、耐心，上岸后又用惨烈的尸堆来拷问人的决心……心态上却很煎熬。
回忆起来，飘流的起初，心情就异常烦躁，伤心的事一下充斥思绪，看着影重和二皇子也觉得生疏隔阂，不知不觉变得惶恐、甚至绝望起来……只要负能量缠身，根本不用外部伤害，人足以自我毁灭。这神将池才是PUA大师，杀人于无形。
现在，恐怕又是什么奇诡的迷幻术，想要给二皇子致命一击。
二皇子每次“发光”，都是受了重大的情感刺激，他经历过太多的悲伤场景，要是被神降池利用，一时全部涌向他，恐怕真的会重伤精神，顷刻溃败难以挽回。
二皇子一路上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迟疑，总是说自己没有资格做君王的人，突然变得如此坚定。沈喻琪以为他心里有了答案，对自己有了充分的认可……可是现在看来，或许他根本没有答案——他只是选择让池水来决定一切……
让别人替自己做决定这件事，沈喻琪再熟悉不过，结果只有一个：被命运会毫不犹豫地吞掉。
“影重，这神降池应该没同时处理过两个人吧？”
影重疑惑地摇摇头……突然正色。
“你想什么呢？！这水不是你能碰的。”
“不去碰那些水，怎么知道这神降池有什么本事？”
沈喻琪突然涌起一股勇气：既然攻击的是心态，我们就试试——活第二次的人厉害，还是一个烂了几万年的池子强。
“影重，我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如果我也不对劲，你就把我拉回来，拉不回来……你就去找救兵。”
“不行！”
影重呵道。他一时说不出话，眼神颤抖。
“或许……或许这就是考验所在？这是他必须经历的过程？”
“如果他一个人来，那自生自灭是他的命数，但他现在有我们，我们就是这场胜利的一部分。”
沈喻琪笑道：
“有人无条件地支持他，不也能说明他是一个好的君王吗？”
“那我去！这池水灵力太过深厚……”
“如果你去了也僵住，我根本拉不回你，我也没法逃出去，连这个洞口我都上不去。”
沈喻琪抓住影重的手。
“而且我也不是跳下去……没事的，护盾可以保护我。”
沈喻琪说着就往池子里走，松开手再没有理影重的劝阻。
她一脚踩进池水，池水瞬间有了反应，剧烈地像要沸腾一般，刺痛感钻进护盾，扎在沈喻琪脚上。
还好没有见血……沈喻琪憋了口气，继续往前走。池水开始顺着一个方向旋转，很快涌动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洞里开始起风，她的头发在风中乱飘，身上的银饰被吹得叮当作响。
她转身看了看影重，影重只是担忧地看着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沈喻琪转回头：看来幻术已经开始了。
还好二皇子的身影没有消失，沈喻琪继续往前。狂风的力量下，她脚步开始变慢，短短十几米的路程变得举步维艰。周围暗下，影重的身影也变得模糊，巨大的漩涡中涌出无数的水流，在半空转出一道又一道悬空的漩涡，很快冲着沈喻琪飞过来，像通道一样把她包住。
强烈的荧光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影重彻底消失。沈喻琪用胳膊挡着风，直至眼睛再也睁不开，她伸出另一只手，一点点向前摸索……试图碰到二皇子。
“少主！”
沈喻琪摸索着抓住二皇子的肩，不停呼喊。他仍然表情僵硬，直直看着那个空中漩涡的中心。
“少主殿下！”
沈喻琪试图喊醒他，周围风声大到她快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她唤出金属片，贴近二皇子。
“逾白！”
周围一切突然静止。所有的景象瞬间陷入黑暗，连二皇子也不见了。
沈喻琪迷茫地站起身，没一会，耳朵突然涌进一股压力，鼓膜被堵住了……周围出现了巨大空间才能产生的回声，沈喻琪全身汗毛竖立，她在一片黑暗中瞪大眼睛，屏息看着周围，尽管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一个巨大的东西从自己身边“游”过、甩尾，她一下慌了。
这里是深海！她尖叫一声蜷缩在地上，开始颤抖。突然“地面”也消失，沈喻琪脚下什么也踩不到，她一下悬浮在黑暗中，开始无止尽下落，陷进更黑的深处。
沈喻琪心跳快到眼泪都流不出来。深海……她最恐惧的东西，光是水族馆里的环形通道都足以让她全身僵硬。脑中张狂的巨怪模样已经将她的心智绞碎……海底一定有更大的怪物在等着她。
她宁愿周围是水，将她立刻溺毙，然而她的意识无比清醒。周围不时穿过的“巨物”搅动着“气流”，绷紧了她所有的神经，几近爆裂。
“事已如此！让它们来！”
突然，有人怒吼了一声。
沈喻琪咬住自己慌乱呼吸的嘴，用鼻子深深吸气。
怒吼的声音像地震一样让所有的思绪都停止了动作，沈喻琪闭上了眼睛。
让它们来……沈喻琪开始跟着这个声音默念：事已如此，让它们来……
沈喻琪越念越大声，她开始大喊：
让它们来！
这些躲在黑暗里的水怪，有本事就来掐住她的脖子，刺穿她的肚子，到时她不过感觉疼痛，然后在求生本能中奋起反抗！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在疼痛中死去，但一定不会比现在更可怕。
事已如此……既然我已经在这无望的深海里，那就来吧！
沈喻琪用颤抖的声音狂吼：
“来啊！”
“来啊！”
那些游来游去的东西在她周围转得更厉害，却不触碰她。沈喻琪心中的小人紧紧抓住一把阔刃大剑，从身体的深处冲了出来：
“来啊！”
沈喻琪喊着喊着，四肢也恢复了力量。既然不碰她，她就不奉陪了。沈喻琪猛地蹬腿，往上用力游去。她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疯狂地向上，做好了随时被海妖缠住脚踝的准备，到时她会发疯般地跟它战斗！
她不停地向上游，没一会，指尖突然触碰到坚硬的东西，她摸索两下——是个台面。她赶紧抓住，勾住腿爬了上去……周围开始慢慢显影，她终于能看到这个混沌的空间……
她顺着空中云烟卷动的方向向后看去，巨大的漩涡悬浮在远处，漩涡中心隐隐发亮，站着一个人影。那个人影面前，是跪着的二皇子……他正蜷缩在地面，一把长剑掉在一旁，似乎已经战斗过一番。
沈喻琪立刻朝漩涡奔过去。
她冲上前，猛地抓住二皇子，二皇子惊地抬起头，眼中已满是血丝。两人同时腾起身，紧紧抱住了彼此。
沈喻琪紧张地询问过一番后，警觉地看向那个漩涡中心的女子，她模模糊糊，只有个大概的轮廓，但身型是个还没成年的孩子，和她全身灰暗的颜色不一样，她拖地的长发闪着强烈的银色。
人影似乎看不到沈喻琪，一直说着奇怪的话。
“你害我失去了最美好的年华……”
“你不配……”
“你不配……”
沈喻琪皱起眉头——后面的三个字她听懂了。
她抓紧二皇子的手，盯着他的眼睛。
“她说的不是事实，这是单纯的辱骂，别上她的当……”
二皇子已经被击溃……
“她……说的是真的，我没有资格……”
他完全被那个奇怪的人说服了。
沈喻琪低头思索：
“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君王的资格，很多人都是想做君王就去做了，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我……”
“你不想做？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哪里没有资格？还是你怕将来做不好？”
那个女子又开始说话。
“你连心爱的人也守护不了，怎么守护一个族群？你不配……”
“你闭嘴！”
沈喻琪对着人影大喊，回头认真看着二皇子。
“不必听别人的！”
沈喻琪坚定地看着他。
“凡事只要你觉得自己行，你就行，这就够了！”
沈喻琪抓住二皇子的手，“你知道奇迹是哪里来的吗？”
她将手放在他的心口。
“从这里来的！”
“所有的逆风翻盘，反败为胜，绝境重生，都是从这里来的！”
沈喻琪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别说守护一个民族，只要你的心坚定，宇宙都会为你撼动。”
二皇子看着沈喻琪……他不再关注那个人影。
“你真的要在什么都没做之前，就放弃吗？”
二皇子似乎镇静下来，摇了摇头。
他眼中的泪光在和沈喻琪的对视中慢慢消散，最终光点在瞳孔重新凝聚。
“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什么都还没做……真是自恋……”
二皇子低下头，又看回沈喻琪的脸。
“保护好你才是重要的……”
“她在骗你……”
“她在骗你……”
“你哪里都不如我，你辜负了我……”
“你太天真，根本没有那么多奇迹……”
人影换了一套说辞，又发出聒噪的声音。
沈喻琪怒火中烧，她站起身，狠狠瞪着人影：
“我们是人，不是机器！我们有情感，有弱点！一味攻击别人的软肋，实在可耻！”
沈喻琪大声喊叫着。
她攥起拳头，扫视周围，突然看到了二皇子的剑。她大步走过去，一把抓起剑。
“你根本不是在检验一个君王的资格，你只是想要一个无情的神。你不仅可耻，而且自负又可悲！你不配定义一个君王！”
这个装作姐姐的人影，或许对二皇子来说是过不去的创伤，但对沈喻琪不是。
沈喻琪不认识她，在她眼中，这就是个虚幻的假影子。
她举起长剑，大步流星冲上去。她抱着和影子战斗的决心，猛烈地劈下。
那个影子并没有“反抗”……它像凝固的石膏一样，“砰”地在碎裂声中爆炸，“石块”落到地面的瞬间，如沸腾的水汽消散开，被滚动的漩涡吹散无影。
二皇子站在沈喻琪的身后震惊地说不出话，她如同一个女神般站在漩涡的中心，手握长剑，轻易砍碎了他心头的魔障……
她在漩涡的光辉中回过头，甩出重剑的惯性让她踉跄了一下，她喘着粗气，露出了笑容。
漩涡前突然明晰，宽敞的道路尽头，一片清澈的水池出现了。
沈喻琪抱着长剑，将它交回到主人手上。
二皇子回过神，重新站起来。两人没有再说话，他们注视了彼此一会后，二皇子径直向池水走去。空中的漩涡慢慢闭合，遮盖住通道，最终完全挡住了二皇子的背影。
突然一切静止，空中的漩涡像落下的幕布一样瞬间失去力量。随着倾盆而下的水流，混沌的幻象也消失了，沈喻琪瞬间回到洞穴中。她一下没站稳，瘫坐进池水。
二皇子已经不见了，他顺利地跳进了水池。她开心地回头，看到了冲过来的影重，影重抱住她，将她带回岸边。
两人落定后，一起看向水池。
“成功了吗？”
沈喻琪露出微笑，点了点头。
“我们在这等着新魔尊出来吧。”
影重看着沈喻琪开朗的样子，一下动容，不自觉露出笑容。
他很快低下头，背到身后的手开始发亮，一把精致的短剑在手心的光晕中露出形状。
沈喻琪发觉影重严肃的表情。
“怎么了？”
“初初，你不能在这等了。”
沈喻琪不解。
“这是沙羽将军的命令。”
影重说着掏出短剑。
“他要我杀了你。”
影重露出悲伤的眼神。
“对不起，初初。”
他把剑放到沈喻琪手中，紧紧抓着她的手。
“我不能让你回宫，沙羽会因此和少主起冲突，他定然要杀你，少主也会拼到底。我不能对不起魔族，让魔族在这个时候起内讧……也不想让你死。这把剑和我灵觉相通，你带着它，我就知道你是否安全。等二皇子上来，我会转告他你的情况。”
影重越说越伤心。
“对不起初初，不能让你和少主见最后一面，他若是出来，我便阻挡不了他了。”
他没有等沈喻琪的反应，紧紧抱住沈喻琪，没有再多看她一眼的勇气。
“如果有来世，我们再做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