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诺安一大早就在忙活。

    “安安呀,我说你这是干嘛,把家要拆了吗?能不能让姥爷睡会儿,一大把年纪了,不比你们年轻人,哎呦……”

    容姥爷快哭了,默默拿被子又捂住了耳朵。

    “好的,姥爷!”

    白诺安一时绷住嘴,蹑手蹑脚,其实她很注意不要发出动静了,但一紧张又把柜子顶的颜料给碰翻了。

    “师父,您吃饭吗?”

    外面又嚎了一句,声如洪钟,是个光头和尚。

    容姥爷彻底崩溃了,一大把年纪因为没睡好在被子里涕泗纵横。

    “师父?师父!师父——————!!!”

    和忠摸着光秃秃的脑袋,憨了吧唧,疑惑地冲主屋里喊着,生怕饭凉了师父他老人家饿肚子。

    下一秒,老头从屋里冲出,手握鸡毛掸子,怒火冲冲,追着大和尚就跑。

    院子里鸡飞狗跳,戴着半边面具刚砍柴回来的白旌易一看这架势,赶忙冲上去拦住。

    “哎呀呀——师父,师父,息怒……”

    一家老小,没一个省心的……

    真是让他头大……

    和忠愣了一下,看着几人大眼瞪小眼,摸不着头脑说:

    “家人们,不吃早饭吗?”

    ……

    “大师叔,舅舅,姥爷,我不吃了,我下山了!”

    白旌易看着远处蹦蹦跳跳,背着一个大箱子的背影,疑惑问她干嘛去。

    “今晚小澈不是要回来吗?听见她小师叔回来,高兴得一宿没睡,说要卖画挣钱给他小师叔买好吃的……”

    “这孩子……”

    白诺安一路上想小师叔回来见到她是个什么场景。

    话说小师叔都快两年没回来了,听说一直在北境跟着家里人做贸易,两年没见,说实话有点想他。

    舅舅每天和大师叔形影不离,而且她和他们年龄差太大了,他们之间有代沟……

    小师叔就不一样了!

    小师叔就比她大三岁,她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两人就认识了,一起长大,那是过命的交情。

    不懂事时,像上山打虎,下地追狗,把一整个村子里的门都给敲个遍敲完就跑的缺德事两人每少干,可谓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等被容姥爷一套组合拳收拾了几顿后,收敛不少,主打一个酒逢知己,行侠仗义,可谓是让街头流氓闻风丧胆,人送外号枯容山头大小侠……

    日头已高,原本还是大太阳,不一会儿竟下起了雨。

    虽然已卖了许多,但她几乎把存货都搬来了,一时间还有些在手里。

    白诺安急匆匆地收拾箱子要去避雨,担心这画受潮。

    脚步声嘈杂,路上人影重重,有人小跑,有人抬起衣袖遮挡,灰蒙蒙的江南烟雨笼罩这街巷,青石桥头,一叶扁舟缓缓而过。

    “小姐,这画怎么卖?”

    “你看着给……”

    白诺安拍了拍皱了的下摆,听到有人问价,随口应道,却突觉头顶的雨丝不再往脸上飞,抬头看去,一把青色油纸伞被撑在了头顶。

    视线落下去,她一时愣住了,原本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在嘴边,周围的嘈杂声一瞬间轰然消逝,脑海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那人一身浅绿祥云纹锦衣,面容生得极其俊雅,眉目清秀带着书卷气,身上若隐若现传来木质香,一手撑伞,一手看画,身姿挺拔,可谓芝兰玉树,谦谦君子,如山间青竹般温润儒雅。

    那是她第一次见江南燕的情景。

    一见即钟情……

    他见她那副发愣的模样,浅笑发问,声音如山间清泉,朗朗动听:

    “我都要了,两千两黄金可否?”

    白诺安记得自己当时慌乱窘迫的模样,眼睛几乎就没离开那张白白净净的脸,满眼都是他一笑露出的梨窝。

    “可,可……可以……”

    “姑娘你脸红什么?”

    “热……热……下雨天,热……”

    她都在胡言乱语什么,想猛地扇自己一巴掌试图清醒,差点吓到江南燕,连连伸手阻拦。

    在原地怔愣了半天,白诺安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什么。

    “什么!!两,两千两黄金!!?”

    江南燕以为她嫌少,又加价一千两。

    他问:

    “劳烦姑娘,在下请问这画,姑娘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我随手画的……”

    江南燕有些惊异,抬头看她,心下生疑,不置可否。

    他素来欣赏天下第一画圣千山容的画作,这些年多少有些心得,方才路过,一眼便看见这画,笔墨章法皆如此熟悉。

    千山容退隐山林多年,真迹千金难求,可这女子的画却又如此神似,笔墨间皆有画圣之韵,可也未听这画圣有什么徒弟。

    奇怪,真是奇怪。

    不过即便是赝品,此人笔力确实也深厚,这画也足够得他欢喜,三千两黄金求购,也是值得。

    他又抬头看这卖画之人,后者圆滚滚的大眼睛还在偷偷打量他。

    “够,够了。”

    白诺安咽了下口水。

    “箱子,你直接把箱子背走吧。”

    人家把画都买了,她想着多少直接拿箱子装走方便,而且显得服务贴心。

    “姑娘,伞给你吧,这雨下大了。”

    江南燕带着一种世家子弟的矜贵和礼教,把伞给他,然后稍微提起衣角,走下台阶,从容不迫地离去了。

    人都走远了,她才一下子惊醒——

    她的钱袋子还在里面呢!!!!!!

    “公子,公子,等一下!!!”

    白诺安拔腿就追,相当狼狈。

    她逐渐看到那公子要上船,加快了速度,却突然听到旁边有老人在哭着喊救命。

    一个女子衣衫不整半跌倒在泥泞的地上,被三四个流氓混混堵在那儿,手还不老实,时不时上去推搡。

    旁边还有个眼瞎又哑的老婆婆,脸上一片血糊。

    周围的人撑着伞围观,指指点点。

    白诺安看了看远处青绿色的身影,又回头看了看那些人,挣扎了一下,继续上前追。

    可没跑出几步,听着后面凄厉的哭喊声,她临时顿住,还是没能抵住枯容山小侠这可恶的善心,回身奔向人群。

    “大家伙儿可看好了,是这老太婆借了钱不还在先,说好了把她孙女赔给我们,现在说话不算数,当真可恨啊!”

    “就是,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别怪哥几个欺负她们!”

    说话的趁机上去拽了一把那女子,衣服直接被拽得滑落肩头,引来其他几个流氓一阵哄笑。

    “没有,没有,明明是阿婆上街乞讨,你们说看我阿婆可怜,给她钱去治病的,我阿婆说你们是好心人,还给你们磕头,怎么就成借的了!”

    那女子哭得嗓子都哑了,原本清丽动人的脸上一片青一片紫,明显被打过了。

    旁边的老婆婆眼睛被血糊得睁不开,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努力发出呜呜声,一个劲地朝地上磕头,希望有人能帮帮她们。

    “放屁!白纸黑字画押的欠条还在呢,不信大家来看,给评评理!”

    这伙流氓头头孙平得意极了。

    他可真是聪明,那天趁那瞎眼老婆娘跪地的时候抓着她的手给摁了个手印,这老婆娘还一个劲在那傻了吧唧地谢他们,蠢到家了!

    周围人议论纷纷,虽然看那一大一小可怜,也素来知道这孙平带着小流氓们无恶不作,但也没人敢上去招惹这恶霸。

    突然,空中一道飞影,众人皆反应不及,目瞪口呆地看着从人群后凌空一个飞起落在混混中间的绿色身影。

    白诺安稳稳落地后转了下手腕,转身冲着孙平就是一拳头挥过去;

    接着从被打得疼懵逼了的孙平手里抽出那张欠条,揉吧揉吧,狠狠塞他嘴里。

    因着动作孙平被她逼得步步后退,还没反应过来,白诺安抄起旁边桌子上的一碗水,掐住他脖子直接仰天对着他的嘴就往下灌,然后手掌猛地一敲,孙平挣扎了几下没成功把那纸条混着水咽下去了。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周围人都被惊得大气不敢出。

    “孙平你小子,姑奶奶几天不在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啊!真有本事,我拿脚指头想都能想到,这手印是你拉着人家手趁人家不知道按的吧。我喂你吃个欠条说你自愿吃的你应该也是不介意的吧。”

    在场的混混有几个是新收的,还没听过枯容山小侠的名号,竟然抄起凳子木棍就往上打。

    白诺安一个飞踢,身后的混混被踹出去三米,嘴里吐出五颗牙。她还掐着孙平,顺着这个姿势往前拖了几步提起来随手往出一扔,又砸倒一片。

    “好!”

    “小侠好厉害!!!”

    白诺安相当满意,微笑着向人群摆摆手,手心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要低调。

    虽然她枯容山小侠受人爱戴,但她是个默默奉献的人,百姓们的敬仰她心领神会,不必时时喊出来的。

    后面紧跟着:

    “妈呀,是那混世魔王!!!”

    “以暴制暴,果真奏效!!!”

    白诺安笑着的脸突然就僵住了,怒喊:

    “我从良了,从良了好吗!!!真是,没有礼貌。“

    说着,她抄起旁边的桌子,脸上云淡风轻地砸下去,尘土飞扬,旁边一个还想拿刀捅他的小混混一下子满脸是血,血里还带着木头碎渣。桌板碎成十几块,悲催地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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