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向阳村。

    “此次下山巡视,到这便是最后一处。”

    向阳村外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修长的身影。二人身着晴山色云纹衣袍,各持一柄长剑。许是下过雨,二人步行到此处时衣摆沾了不少干了的泥渍,原本干净的长靴也早已被污泥包裹。

    明明已是正午,天却很阴沉,没有一丝阳光,整个村子被迷雾笼罩,灰蒙蒙的一片,毫无生气。

    “这村子怎会没有人?”说话的男子身高八尺有余,他将手中长剑环在胸前,眉头紧锁,一脸担忧的扫视了一遍眼前的村子。

    虽说今日天气属实诡异,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村里也只有少数是茅草屋,按理来讲应该能养得起牲畜,且不说牛羊,总该有只鸡?

    同行的少年并未作答,便径直走进一户人家的小院,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这户人家养过鸡,扑鼻而来的鸡屎味熏的少年微微蹙起眉头,但他依旧朝着鸡舍走去。

    好在不是一无所获,泥泞的地上有一串显眼的犬类脚印,鸡舍栅栏底端还挂着一撮动物的毛发,这显然不是鸡的,仔细辨别应该是狼毛。目光移至鸡舍另一端,一只还在滴血的死鸡正钩在鸡舍另一端的栅栏上。

    为了了解实情,少年还是敲了这户人家的门。

    “有人在吗?”屋里的人听到这清冽的声音,还是不太敢答应。屋里的孩童因为害怕吓得哭出了声。听到屋内的响动,少年更加确定村子里有幸存者。

    “别怕,我是清明山弟子,敢问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们如此恐惧?”没想到,这冷面少年居然还会安慰人。

    等了好一会,屋里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公子有所不知,前几日夜里,林子竟窜出一只狼妖,”老妪颤声道,“它吃了村里的牲口,方才还扬言要吃人啊!”

    “公子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几日前村尾的阿年还失踪了,那么孝顺的一个孩子不见了,他那卧病在床的姥姥今后还怎么活啊?”又一妇人泣声道。

    “我该如何辨别阿年?”

    “他是个男孩,左脸有一块红色的胎记。”老妪接话。

    “你们放心,我定寻回阿年,收了那狼妖。此后屋外若有动静,千万别开门。”少年一脸坚定的回应着。

    “危楼,我方才去村尾探查,这个村子离无尽林很近,许是林里窜出什么妖邪祸害了村庄。”晏明脸上夹着一丝忧虑,朝岳危楼疾步而来。

    “师兄是否听到刚才的对话?”

    晏明摇了摇头。

    “应是狼妖作祟,师兄可有察觉什么异样?”

    “它可能还在附近,但是明瞳并无反应,应是妖力较弱的小妖。”晏明手中拿着巴掌大的圆形饼状追妖法器,仔细看这玩意确实没有动静。明瞳只能分辨沾染邪气的妖魔,许是这狼妖尚未背负人命。但不排除它有将邪气剥离体外的能力,这种做法亦有抽筋剔骨之痛,况且还是魔族禁术,也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功。

    岳危楼摇摇头反驳道:“不可掉以轻心,村里有个叫阿年的孩子失踪了,左脸有一块红色胎记,可能被狼妖掳走了。”

    “那先给所有门户贴一道避恶符吧,确保每家每户都能保护到。”晏明言。

    “好,我去村尾一看。”说罢,岳危楼便快步流星的朝无尽林的方向走去。

    “小孩儿?快醒醒,这儿是不是你家。”阿九用头碰了碰趴在她肩上的男孩,并未得到回应。

    背个人走路真的很累,阿九生怕这孩子被其他妖怪吃了,硬生生背着他走了二十多里路,一刻也没停下来过。为了不让其他妖怪闻着血腥味追过来,她便用妖力掩盖男孩的气息,撕破衣裙为男孩包扎腿上的伤。

    阿九见男孩迟迟不应她,顿感事情不妙。急匆匆的跑向一间茅草屋,轻轻将他放在地上,用手试了试鼻息。

    “呼~还活着。”阿九长舒一口气。

    正当她俯身将手伸向男孩额头想要试试体温时,一柄银色长剑嗖的朝她飞来。好在阿九反应快,及时躲开,长剑只切断了她的几缕发丝,剑直直的插在地上,捅了一个大窟窿。

    “是谁!”阿九满脸错愕,怒声道。

    “妖孽,休要伤人!”岳危楼迅速召回银剑,一言不合便向阿九刺了过去。

    阿九后撤好几步,“公子有话好好说,我可不是妖,这小孩还是我救的呢!”

    “谎话连篇,你头顶上的是什么!”岳危楼质问道。

    糟糕!耳朵露出来了!阿九这下完了,有苦说不出。阿九属实不明白,眼前的少年看着清心俊逸,但却如恶虎一般直勾勾的盯着阿九,看来是真的想要了阿九的命。

    还没等阿九反应,岳危楼便手持长剑猛的刺了过来,出手又快又狠,剑风凌厉,不给阿九一点反应的机会。

    长剑抵住阿九的喉咙,剑锋只是稍稍碰到阿九的脖子,鲜红的血液便顺着白皙的脖颈滴到了水红色的衣裙之上。

    “不识好歹。”阿九镇定的看着这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傻子”。

    四目相对,岳危楼顿感头晕目眩,阿九将手轻轻搭在岳危楼持剑的手臂。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帮你看看呀?”阿九温声细语,岳危楼开始四肢无力,持剑的那只手也缓缓落下。

    “你!”岳危楼一手扶着额头,可眼睛还是留在阿九身上迟迟不肯移开。

    “我怎么啦,”阿九笑道,“你可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我,我给你施一点小小的妖术怎么了。”

    “仙女姐姐——”

    听到这个声音,阿九迅速藏起自己雪白的耳朵,一把推开岳危楼,迅速跑到男孩身边。持剑少年踉跄了几步,眼睛依旧死死地盯住阿九。

    “你还好吗?”阿九上前搀扶正想起身的男孩,他吃力地坐起,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额头,这冰凉的感觉让他稍微好受了一些。

    “怎么这么烫?”也是,清早的那场雨虽然不大,可林子里也没有避雨的地方,阿九是妖,只是讨厌下雨,但这雨并不至于让她感染风寒,她不经感叹凡人的生命竟如此脆弱。

    “姐姐,那个哥哥怎么了?”男孩瞥见不远处用剑艰难支撑身子的岳危楼。

    阿九回头看了一眼,一脸玩味的笑着说,“他呀,你看到那边那根柱子了吗,估计是撞傻了,一会就好了。”她看那个少年并没有想要继续攻击她的意思,便偷偷解开其身上的术法,还送了他一个挑衅眼神。

    不一会,岳危楼便站起身,朝阿九他们走来。阿九并无恶意,可岳危楼还是警觉的盯着她,这让仙女姐姐感到很不舒服,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那个左脸有着红色胎记的男孩也能明显感受到眼前二人有一种就要打起来了的架势。

    “你是阿年?”岳危楼先开了口。

    “我是阿年。”岳危楼明明已经很温和的说话了,可是这孩子却不敢看他,反而用无辜的眼神看着阿九。

    “你吓着他了。”

    岳危楼并不理会阿九。他的目光被男孩左腿上的一抹红色吸引,目光再往左移还有一个被打翻的破烂背篓,背篓里的草药撒了一地。果不其然,他又看了一眼阿九。

    “我采药摔的,和姐姐没有关系。”为了打消岳危楼的疑虑,他鼓足了勇气。

    “师弟,你这边情况如何了?”

    晏明可算是贴完了符咒,怎知刚找了过来,便看见自己的师弟盯着一位红衣姑娘看,还握住了人家的手臂。他愣了一下,便打趣道:

    “谁家姑娘生得这么好看,让师弟如此痴迷。”

    岳危楼听师兄这么说,迅速松开了手,神色略带慌张的站了起来。

    “怎么还有一个孩子?”岳危楼才十九岁,就长到八尺有余,只比晏明稍矮。肩膀宽厚得不像是这个年纪能有的,方才蹲在那边刚好挡住了阿年。

    “他是这个村的走失的孩子,刚被这位姑娘寻回。”

    晏明走近查看,确定是阿年。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敢问姑娘芳名?”晏明抱拳以示感谢。

    阿九愣了一下,站起来将身子转向这身形高大的男子。很少有人问她名字。好在她偶尔会去扶光皇城闲逛,在那结识了一闺中密友。那时阿九嫌自己名字不好听,便拜托友人为她取个人间名字。二人关系甚好,亲如姐妹,友人以自己的姓作阿九的姓,阿九觉得友人的名字好听,友人又知道阿九喜欢天上的星辰,便起名黎洛辰。阿九很是满意。

    “我叫黎洛辰。”少女脸上出现了掩不住的笑意。

    “黎姑娘,方才多有得罪。”岳危楼低头道歉,眼神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凌厉了。

    “无妨,你们先看看他的情况吧。”说罢,黎洛辰就蹲下去收拾散落一地的草药。

    这孩子可真是勇敢,什么草都敢采,背篓里居然还有寻杉精心养护的兰花,甚至还采了有毒的妖草。好在黎洛辰将对凡人有害的草药拿了出来,还顺势收走了寻杉的兰花。

    “多亏黎姑娘包扎的及时,才保住了阿年的性命。”岳危楼检查完阿年的伤势后说道。

    “呵,公子现在知道我是在救人了?”少女怏然不悦。

    “现在的头等问题是解决村子里的狼妖了。”晏明言。

    “狼妖?”黎洛辰疑惑的看着晏明。没想到无尽林周边又来了惹是生非的家伙。

    “目前还未发现它有伤人,但它吃掉了村里大半牲畜,村里人心惶惶,已经严重影响村民的生活了。”晏明一脸严肃的回答。

    “我来帮你们。”

    “你帮我们?”大师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神带着一丝困惑。

    岳危楼挑着眉,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意。

    “让她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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