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李青14岁,她是全校年龄最小的高中生,这年她不再是天之骄子,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体跟不上,她的成绩在下滑,瘦小的身体在人群里是那么不起眼,又是那么惹人注意,毕竟全校这么瘦小的学生也是少见。
高中生活已过了半年,她住校,偶尔回老家看看爸爸。在学校走路永远低着头,因为她的穿着是最破旧的,学校的课外活动需要付费的永远不参加,以致她没有朋友,除了骆城。半年以来她共收到了来信34封,每次都只有短短几句,却依然能消除她大部分的孤独,他们像是这个世界边缘处的两个人,都在这个圈子外面,却始终不曾交汇。
变故发生在年底,妈妈告诉她,爸爸病情恶化了,因为他又偷偷抽烟了,李青内心有些恼怒,她恨爸爸,为什么又要抽烟,自己的身体难道不清楚吗,为什么这样伤害自己,伤害家人。癌症复发的很快,爸爸很快倒下了。电话打来的时候她刚刚开始期末考,妈妈说:“青青,你回来一趟吧,你爸爸想你了。”她没有问为什么不能等考试完,也没有问爸爸病情如何了,她害怕,害怕听到她心里的那个答案,妈妈让她找班主任借50块钱,回来的时候再还。她低着头进了老师办公室,老师什么也没说,递给了她50块钱,她明白妈妈给老师打过电话了,于是接了钱,谢了老师,就走了出去。
因为时间太晚没有车了,只能等到第二天坐最早的一班车回老家,她躺在床上,想起了跟爸爸在一起的那些短暂而又快乐的时光,爸爸会把所有好吃的都留给她,跟弟弟发生矛盾时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家里条件不好,但是只要她想要的玩具,爸爸都会买给她,等她玩够了再给弟弟玩……想着想着她就哭了出来,同一个宿舍有七个室友,在这一刻都默不出声,害怕打扰她,又不知道什么事,不敢出声安慰,她的室友是善良的。哭累了,她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人在帮她盖被子,她不敢睁开眼睛,她害怕跟人交流,害怕她的高中同学,也会用她初中同学那种眼神看她,她选择假装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冬天的太阳出来的格外晚,李青出发了,出了校园,去了车站,上了最早的一班车,一路上她不敢想最坏的结局,一直闭目养神,能回避一刻是一刻吧。
转了几遍车,还要再走一段路才能到老家,毕竟这里是贫困村,路还没有通,视野所见之处大雪茫茫,不见归路,看到三条路,她不知道该走哪条,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回老家,大雪掩盖了所有标识,没有办法,她选择了中间那条路,路边站着一个身型佝偻的老年人,她上去问了路,毕竟老年人的消息在村里是最灵通的。老人问她,去哪家,她说了爸爸的名字,然后老太太给她指了方向,然后说了一句,这家人昨夜发丧了。轰~李青眼前一黑,不顾脚下路滑,朝着老奶奶指的方向狂奔,摔了不知道多少次,终于跑到了家门口,各位叔叔伯伯站在大门口,她不敢多看,不敢多想,跑进堂屋,地上赫然一块床板,盖着白布,李青眼前火星闪过,昏了过去,不一会儿便被妈妈和弟弟的哭声惊醒,她缓缓睁开眼睛,弟弟跪在床板的一旁,一身孝衣,妈妈双眼通红,一脸担心地望着她,只停顿了一秒钟,她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掀开白布,疯狂地抱着爸爸的身体摇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敢相信爸爸去世了,没有,爸爸一定还能醒过来,爸爸啊爸爸,女儿还没有长大,你怎么可以先离开,我答应给你买的大房子,带泳池的大房子,你都还没有住上啊,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们一家,自己逃了呢?她哭得失了声,眼神也呆滞了,脑子也迷糊了,恍然听到大姑说了一句,你爸爸的眼睛睁开了,她慌忙看向爸爸,希望爸爸真的醒来了,可是,只是眼睛睁开了,看着李青。并没有奇迹,爸爸没有醒,只是把对人世间的最后一丝眷恋,给了李青。
爸爸的丧事很仓促,因为家里确实没钱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妈妈告诉她办丧事的钱都是同事凑的,爸爸的亲戚好友,一分钱没给。妈妈说,李青,你好好看看眼前的人,将来混好了,这些帮过我们的人,都要好好报答,这些冷眼旁观的亲戚,以后就当没了。
爸爸丧事结束了,弟弟被舅舅带去了他家,妈妈推着自行车,拉着爸爸唯一的遗物,一床被子,带着李青走出了村庄。其他的财物都被那群所谓亲戚洗劫一空了,他们孤儿寡母,甚至没有回程的路费,就这样凄凄惨惨,走了一夜,走回了市里。
一路上妈妈跟李青说了很多,她和爸爸的过往,他们的无奈,李青只感觉妈妈一晚上的话比这十几年都多,一路雪天路滑的,妈妈和她都摔了很多次,自行车后座上绑着被子,母女俩相伴而行,而这一幕,直到多年后再李青都难以忘怀。
即使再悲伤,再痛苦,也不得不承认,一家人也算解脱了,钱花到头了,日子应该会越来越好的,至少妈妈不用全年无休,天天蹬这个自行车四处坚持,看着妈妈瘦到只剩70斤的身体,为了给她和弟弟吃肉,妈妈剪去了留了多年的长发,甚至为了多卖钱,剪成了寸头,这两年的挫磨并没有让她忘记,妈妈曾经多么爱美,现在,妈妈应该可以放松了吧?
妈妈把她送到校门口,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了五十块生活费,让她在学校花着,不用担心。李青目送妈妈离去,并没有回学校,她去了一间网吧,开了个临时卡,向吧台买了一包烟,三块钱,最便宜的,她默默点烟,不会吸,就慢慢琢磨,她想知道,究竟香烟有什么魅力,能让爸爸抛弃他们一家人也戒不掉,她麻木地一根一根抽着,这是她有史以来做的最叛逆的事情,很快一包烟没了,她觉得除了呛,咳嗽,品不出丝毫滋味,没有什么意思。她走出了网吧,回学校宿舍补了一觉,醒来便烧掉了骆城寄给她的所有信件,去食堂吃个点东西,又走出校门,一路来到了骆城的学校。那个年代学校不让带手机,她只能在校门口等着,让门卫去教室告诉骆城,他的妹妹来给他送东西。很快骆城出来了,看到是她,很诧异,又看到她通红的双眼,狼狈的模样,大抵猜出了怎么回事,他默默走到了李青对面,说:“你还好吧?”李青两眼无神,似是对着空气,又似是在跟他说:“骆城,我没有爸爸了。”骆城没有说话,李青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她知道骆城一直在身后看着她,没有追上来,也没有走。因为骆城懂她,只是来告知他,又不止是告知他,更像是找一个出口,让自己不至于那么孤单。
李青回到了自己的宿舍,继续睡下了,室友们陆陆续续回来,吵吵闹闹的分享着自己一天的生活,一起吐槽一下班主任,在她们看到李青的那一刻,她们瞬间停止了讨论,她们不知道李青究竟出了什么事,几天没有上学,走之前的那晚还哭的那么厉害,没有人敢问,大家只能静悄悄的做着自己的事。李青默默把头蒙起来,不想影响大家。
大概过了半个月,李青没有好好学习,一直以来她都希望家人开心,爸爸开心,可是她的努力并没有用,依旧失去了爸爸,所以,她不想再努力了。这天晚上,寝室长终于开口了:“李青,你怎么了,有什么大家可以帮你的吗?”李青望向大家,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只有关心,没有她害怕的八卦,同情,可她依然不想让大家同情她,于是她说:“没事,谢谢。”声音出来的那一刻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半个月没说话,嗓子竟然是沙哑的。室友轮流抱了抱她,她露出来了多日来第一个笑容,谢谢,谢谢你们
高中生活已过了半年,她住校,偶尔回老家看看爸爸。在学校走路永远低着头,因为她的穿着是最破旧的,学校的课外活动需要付费的永远不参加,以致她没有朋友,除了骆城。半年以来她共收到了来信34封,每次都只有短短几句,却依然能消除她大部分的孤独,他们像是这个世界边缘处的两个人,都在这个圈子外面,却始终不曾交汇。
变故发生在年底,妈妈告诉她,爸爸病情恶化了,因为他又偷偷抽烟了,李青内心有些恼怒,她恨爸爸,为什么又要抽烟,自己的身体难道不清楚吗,为什么这样伤害自己,伤害家人。癌症复发的很快,爸爸很快倒下了。电话打来的时候她刚刚开始期末考,妈妈说:“青青,你回来一趟吧,你爸爸想你了。”她没有问为什么不能等考试完,也没有问爸爸病情如何了,她害怕,害怕听到她心里的那个答案,妈妈让她找班主任借50块钱,回来的时候再还。她低着头进了老师办公室,老师什么也没说,递给了她50块钱,她明白妈妈给老师打过电话了,于是接了钱,谢了老师,就走了出去。
因为时间太晚没有车了,只能等到第二天坐最早的一班车回老家,她躺在床上,想起了跟爸爸在一起的那些短暂而又快乐的时光,爸爸会把所有好吃的都留给她,跟弟弟发生矛盾时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家里条件不好,但是只要她想要的玩具,爸爸都会买给她,等她玩够了再给弟弟玩……想着想着她就哭了出来,同一个宿舍有七个室友,在这一刻都默不出声,害怕打扰她,又不知道什么事,不敢出声安慰,她的室友是善良的。哭累了,她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人在帮她盖被子,她不敢睁开眼睛,她害怕跟人交流,害怕她的高中同学,也会用她初中同学那种眼神看她,她选择假装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冬天的太阳出来的格外晚,李青出发了,出了校园,去了车站,上了最早的一班车,一路上她不敢想最坏的结局,一直闭目养神,能回避一刻是一刻吧。
转了几遍车,还要再走一段路才能到老家,毕竟这里是贫困村,路还没有通,视野所见之处大雪茫茫,不见归路,看到三条路,她不知道该走哪条,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回老家,大雪掩盖了所有标识,没有办法,她选择了中间那条路,路边站着一个身型佝偻的老年人,她上去问了路,毕竟老年人的消息在村里是最灵通的。老人问她,去哪家,她说了爸爸的名字,然后老太太给她指了方向,然后说了一句,这家人昨夜发丧了。轰~李青眼前一黑,不顾脚下路滑,朝着老奶奶指的方向狂奔,摔了不知道多少次,终于跑到了家门口,各位叔叔伯伯站在大门口,她不敢多看,不敢多想,跑进堂屋,地上赫然一块床板,盖着白布,李青眼前火星闪过,昏了过去,不一会儿便被妈妈和弟弟的哭声惊醒,她缓缓睁开眼睛,弟弟跪在床板的一旁,一身孝衣,妈妈双眼通红,一脸担心地望着她,只停顿了一秒钟,她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掀开白布,疯狂地抱着爸爸的身体摇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敢相信爸爸去世了,没有,爸爸一定还能醒过来,爸爸啊爸爸,女儿还没有长大,你怎么可以先离开,我答应给你买的大房子,带泳池的大房子,你都还没有住上啊,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们一家,自己逃了呢?她哭得失了声,眼神也呆滞了,脑子也迷糊了,恍然听到大姑说了一句,你爸爸的眼睛睁开了,她慌忙看向爸爸,希望爸爸真的醒来了,可是,只是眼睛睁开了,看着李青。并没有奇迹,爸爸没有醒,只是把对人世间的最后一丝眷恋,给了李青。
爸爸的丧事很仓促,因为家里确实没钱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妈妈告诉她办丧事的钱都是同事凑的,爸爸的亲戚好友,一分钱没给。妈妈说,李青,你好好看看眼前的人,将来混好了,这些帮过我们的人,都要好好报答,这些冷眼旁观的亲戚,以后就当没了。
爸爸丧事结束了,弟弟被舅舅带去了他家,妈妈推着自行车,拉着爸爸唯一的遗物,一床被子,带着李青走出了村庄。其他的财物都被那群所谓亲戚洗劫一空了,他们孤儿寡母,甚至没有回程的路费,就这样凄凄惨惨,走了一夜,走回了市里。
一路上妈妈跟李青说了很多,她和爸爸的过往,他们的无奈,李青只感觉妈妈一晚上的话比这十几年都多,一路雪天路滑的,妈妈和她都摔了很多次,自行车后座上绑着被子,母女俩相伴而行,而这一幕,直到多年后再李青都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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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回到了自己的宿舍,继续睡下了,室友们陆陆续续回来,吵吵闹闹的分享着自己一天的生活,一起吐槽一下班主任,在她们看到李青的那一刻,她们瞬间停止了讨论,她们不知道李青究竟出了什么事,几天没有上学,走之前的那晚还哭的那么厉害,没有人敢问,大家只能静悄悄的做着自己的事。李青默默把头蒙起来,不想影响大家。
大概过了半个月,李青没有好好学习,一直以来她都希望家人开心,爸爸开心,可是她的努力并没有用,依旧失去了爸爸,所以,她不想再努力了。这天晚上,寝室长终于开口了:“李青,你怎么了,有什么大家可以帮你的吗?”李青望向大家,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只有关心,没有她害怕的八卦,同情,可她依然不想让大家同情她,于是她说:“没事,谢谢。”声音出来的那一刻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半个月没说话,嗓子竟然是沙哑的。室友轮流抱了抱她,她露出来了多日来第一个笑容,谢谢,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