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也吃完了饭，随意寒暄两句便散了。
赵安所选的客栈与他们不在同一个方向，在替他们叫好马车后便道了别。
悟墨回到房间，恰逢白妖从窗户跳进来。
白妖吸吸鼻子，随后嫌弃地说：“好重的酒味。”
悟墨掐了净身诀，问：“你那边如何？”
白妖扑到床上，含糊不清地说：“那个赵安派了人追顾方——就是那个说书的，我把人救了下来，东西被他丢进了胭美人，我没再去看了。”
悟墨将被子掀开，整理了一小块地方供自己盘腿坐下。
白妖支起上半身凑到悟墨跟前：“怎么了，我知道你没喝酒？”面前的人虽然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冰块脸，白妖却能从那背后看到一丝不应该属于佛子的戾气。
“我在想，佛祖要普渡众人，可总有人甘愿堕落该如何？”
白妖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从背后环住悟墨的腰：“遇到什么人了？那个赵安看着应该表面功夫还是会做到位的。”
悟墨感受到腰背皮肤紧贴传来的凉气，身子僵住，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了晚上的事。
白妖没有在意他后背的僵直，头靠在悟墨的肩上：“你是说王灵雨独自一人去了酒楼，然后王疏雨来找她结果闹大了？”
悟墨浑身不敢动弹，原本想点头，却在发现肩上的重量后轻轻嗯了一声。
白妖还在问：“你看到楚翘和楚青两个人在提及王疏雨的时候对视了好几次。”
“嗯。”
“王疏雨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嗯？”悟墨自认自己已经把晚上的事的全部经过告诉了白妖。
白妖歪歪脑袋，解释：“就是长相、衣着之类的？”
“啊。”
悟墨这才反应过来，用力去回想当时的王疏雨。
“她好像和白天长得不太一样。”
白妖眼睛亮起来。
“衣服也不是白天那一套。”
“是不是比白天更好看了？”
悟墨盯着白妖的脸，好久才吐出一句：“算不算好看不清楚，但是感觉整个人精神比白天好些。”
白妖却好像抓住了重点：“她脸上有没有搽粉？周身有没有香味？是不是精心打理过发髻？”
悟墨一下子被问的有些懵，不过还是乖巧地一个个回答：“我看她脸上应该没有什么东西，香味好像是有的，有点像胭美人店里的那种，发髻怎么算精心打理？”
白妖没打算回答他的最后那个问题，只是自言自语：“没有搽粉？但她白天也没有在脸上搽东西啊，她是比白天白了对吧？”
悟墨点头，白妖在思考的时候已经移走了脑袋。
白妖想了想，最终不再纠结，只是说：“我觉得她可能知道赵安来的事。”
“？”
悟墨不是很能理解她的话。
白妖跟他解释：“她精心打扮自己了，而且她在赵安面前留下了楚楚可怜的印象，我猜她虽然跪了几次，但是进了房间后身上是没有灰尘的对吧？”
悟墨点头。
“如果这个赵安真的信佛喜善的话搞不好就会因此动了恻隐之心，最后选择了王疏雨。”
悟墨这才明白其中利害，对于赵安是否真的喜佛这点上两人有相同的看法。
白妖见了他这样，又问：“你答应那个赵安打算管这些事吗？”
悟墨知道她知道他的意图：“不，我原本就只是打算帮他渡过桃花劫，至于他的选择与我无关。”
“但是真要是桃花劫的话只是在晏城的这几天真的有用？”
“他既说了便就这样吧。”
白妖看他专心修炼躺倒在被子上。
“悟墨师兄！”门外楚翘的一嗓门响起。
白妖不知怎么的突然心虚，窜到悟墨怀里化作了蛇形。
悟墨感到心口突然传来的透心凉，刚要说出口的话哽在喉咙。
“悟墨道友？”楚青的声音响起。
“请进。”悟墨动用灵力打开了门。
楚翘进门时看到的是悟墨站在床边，正在整理着因为白妖突然窜进来而有些敞开的衣服，床上被子散乱。白妖刚刚缓过来，沿着悟墨的锁骨爬到他脖子处。
楚翘不知怎的就红了脸，看着悟墨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楚青也看到了，低头咳嗽一声，然后一只手按住楚江的脸，另一只手关上门，就这么把一脸懵逼的楚江关在了外面。
“二位道友有何事？”悟墨放下整理衣领的手。
楚翘红着脸躲到楚青的身后，死死攥着楚青的胳膊。
“是这样，呃，我们刚才发现赵安载着王疏雨送她回家了。”楚青到底也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不敢正眼看悟墨，“楚翘...我们想还是要通知道友一声。没什么其他事，不打扰道友了，我们先走了。”
其实他们在来之前还讨论了很多，但此时也没有心情和悟墨细细讨论了。楚青拉着楚翘就要走。
楚翘不知道在楚青背后经历了怎样的心理变化，只在快要踏出房门时楚翘眼含泪珠，委屈地看了悟墨一眼，语重心长的说：“佛子，当还是以责任为重。”
说完便用力关上了门。
其力度却是要将楼上楼下的都惊醒。
留在房间的悟墨没有理解两位道友奇奇怪怪的行为。
挂在他脖子上的白妖原本只是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突然那么心虚，后来在楚翘富含情绪的最后一眼中明白了什么，只觉得冰冷的血液都变得滚烫。
白妖从悟墨的脖子上跳下来，化作人形坐在桌旁的椅子上，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大口喝完后第一句话是：“果然王疏雨知道赵安要来，还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悟墨敏感地感觉到白妖不希望他问出刚才那两人怎么回事。
白妖不知道在掩饰什么，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但是她是怎么知道的？赵安那边的保密性应该做的还不错，但是凭借王疏雨的身份她能有什么机会知道连王太守都不清楚的事？”
悟墨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装作没看到她刻意离开的距离，装作没有感受到心底奇异的感受，顺着她的话分析：“最大可能是赵安那边的人有问题，那个说书先生听着也像是知道赵安的情况的。”
白妖连着灌了自己三杯茶才平静下来：“我问了顾方，他不愿意说太多，他说他的妻子以前侍奉过先皇，后来先皇放她出宫，并让她保管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后来他妻子死了，就把那个东西交给他保管了，并嘱咐他不要看。”
“他说自己作为一个说书的，渠道很多，之前从太守那边得知了赵安要来的事，不过知道赵安把他喊进屋子并追问那个东西的下落他才知道这就是赵安。”
“那他不知道东西是什么？”
白妖耸耸肩，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他自己说没有看过。”
两人都知道真相是否如此就不好说了。
悟墨拉开另一把椅子，坐在桌边，手指点着桌面。
“所以赵安来这里应该是来找先皇留下的东西的，所以他到来的消息应该不是故意泄露出来，但是他离开京城一定有个由头，也许他用的就是寻找王妃的理由。而目前他来晏城的消息是怎么泄露的，以及王疏雨是怎么认出他的都不清楚。”
悟墨看着白妖瞳孔的自己，说：“我们在这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也不清楚。”
白妖被他看着莫名其妙地不太自在，移开目光：“对，所以我们要告诉二师兄吗？”
“明天赵安要去王太守那里做客，后天便是十五，二师兄要准备法事，应该不会出去，我们到时候一道过去。”
接近城边的一处房子里，顾方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两只眼里全是红丝、睁得铜锣大小，额前不断有冷汗滴下。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那个将他送回家的姑娘说在他的房子周围布了阵，一般人闯不进来。
但是那些人是普通人吗？他真的是绝对安全吗？他当年打开了那个盒子后就知道自己这一生会有这样的时刻，比起立刻被抓走，现在的情况不是已经要好许多了吗？
为什么他们皇家斗争一定要牵扯到他这种什么都没干过的老百姓呢？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干过吗？
当年珍娘被他压在身下，珍娘不再哭泣，面如死灰的看着他的时候是否就预料了未来他会有这天。
当年珍娘带着那个盒子嫁给他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在脑海中想过他的千百种死法了。
当年珍娘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当年他没有给珍娘花钱请郎中的时候，当年珍娘把这个盒子给他的时候，是不是心底的那份仇恨从来没有放下过。
顾方越想越想笑，就算把那个盒子给了他又怎么样，他还不是比她多活了二十年，他还不是把那个盒子丢了，他还不是有一处房子能躲着。
想着想着他竟然真的笑出了声，越笑越大声，直到鲜血涌上喉头，直到咳出血来，直到他跌下床想要找块帕子或水，结果在水中看到了面色发青的自己。
眼底的那抹漆黑越来越重，顾方大口大口呕出血，突然想起了那一次打珍娘前，珍娘也是这样呕吐着的。
他那次打完她发生了什么，那抹大腿根出现的红色与眼前的鲜血慢慢重合。
在死之前，他看见了第一次见到珍娘时，她脸上的那抹笑容，那抹他后来再没有看到的笑。
不，是珍娘死前那癫狂的笑，那让他不寒而栗的笑。
赵安所选的客栈与他们不在同一个方向，在替他们叫好马车后便道了别。
悟墨回到房间，恰逢白妖从窗户跳进来。
白妖吸吸鼻子，随后嫌弃地说：“好重的酒味。”
悟墨掐了净身诀，问：“你那边如何？”
白妖扑到床上，含糊不清地说：“那个赵安派了人追顾方——就是那个说书的，我把人救了下来，东西被他丢进了胭美人，我没再去看了。”
悟墨将被子掀开，整理了一小块地方供自己盘腿坐下。
白妖支起上半身凑到悟墨跟前：“怎么了，我知道你没喝酒？”面前的人虽然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冰块脸，白妖却能从那背后看到一丝不应该属于佛子的戾气。
“我在想，佛祖要普渡众人，可总有人甘愿堕落该如何？”
白妖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从背后环住悟墨的腰：“遇到什么人了？那个赵安看着应该表面功夫还是会做到位的。”
悟墨感受到腰背皮肤紧贴传来的凉气，身子僵住，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了晚上的事。
白妖没有在意他后背的僵直，头靠在悟墨的肩上：“你是说王灵雨独自一人去了酒楼，然后王疏雨来找她结果闹大了？”
悟墨浑身不敢动弹，原本想点头，却在发现肩上的重量后轻轻嗯了一声。
白妖还在问：“你看到楚翘和楚青两个人在提及王疏雨的时候对视了好几次。”
“嗯。”
“王疏雨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嗯？”悟墨自认自己已经把晚上的事的全部经过告诉了白妖。
白妖歪歪脑袋，解释：“就是长相、衣着之类的？”
“啊。”
悟墨这才反应过来，用力去回想当时的王疏雨。
“她好像和白天长得不太一样。”
白妖眼睛亮起来。
“衣服也不是白天那一套。”
“是不是比白天更好看了？”
悟墨盯着白妖的脸，好久才吐出一句：“算不算好看不清楚，但是感觉整个人精神比白天好些。”
白妖却好像抓住了重点：“她脸上有没有搽粉？周身有没有香味？是不是精心打理过发髻？”
悟墨一下子被问的有些懵，不过还是乖巧地一个个回答：“我看她脸上应该没有什么东西，香味好像是有的，有点像胭美人店里的那种，发髻怎么算精心打理？”
白妖没打算回答他的最后那个问题，只是自言自语：“没有搽粉？但她白天也没有在脸上搽东西啊，她是比白天白了对吧？”
悟墨点头，白妖在思考的时候已经移走了脑袋。
白妖想了想，最终不再纠结，只是说：“我觉得她可能知道赵安来的事。”
“？”
悟墨不是很能理解她的话。
白妖跟他解释：“她精心打扮自己了，而且她在赵安面前留下了楚楚可怜的印象，我猜她虽然跪了几次，但是进了房间后身上是没有灰尘的对吧？”
悟墨点头。
“如果这个赵安真的信佛喜善的话搞不好就会因此动了恻隐之心，最后选择了王疏雨。”
悟墨这才明白其中利害，对于赵安是否真的喜佛这点上两人有相同的看法。
白妖见了他这样，又问：“你答应那个赵安打算管这些事吗？”
悟墨知道她知道他的意图：“不，我原本就只是打算帮他渡过桃花劫，至于他的选择与我无关。”
“但是真要是桃花劫的话只是在晏城的这几天真的有用？”
“他既说了便就这样吧。”
白妖看他专心修炼躺倒在被子上。
“悟墨师兄！”门外楚翘的一嗓门响起。
白妖不知怎么的突然心虚，窜到悟墨怀里化作了蛇形。
悟墨感到心口突然传来的透心凉，刚要说出口的话哽在喉咙。
“悟墨道友？”楚青的声音响起。
“请进。”悟墨动用灵力打开了门。
楚翘进门时看到的是悟墨站在床边，正在整理着因为白妖突然窜进来而有些敞开的衣服，床上被子散乱。白妖刚刚缓过来，沿着悟墨的锁骨爬到他脖子处。
楚翘不知怎的就红了脸，看着悟墨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楚青也看到了，低头咳嗽一声，然后一只手按住楚江的脸，另一只手关上门，就这么把一脸懵逼的楚江关在了外面。
“二位道友有何事？”悟墨放下整理衣领的手。
楚翘红着脸躲到楚青的身后，死死攥着楚青的胳膊。
“是这样，呃，我们刚才发现赵安载着王疏雨送她回家了。”楚青到底也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不敢正眼看悟墨，“楚翘...我们想还是要通知道友一声。没什么其他事，不打扰道友了，我们先走了。”
其实他们在来之前还讨论了很多，但此时也没有心情和悟墨细细讨论了。楚青拉着楚翘就要走。
楚翘不知道在楚青背后经历了怎样的心理变化，只在快要踏出房门时楚翘眼含泪珠，委屈地看了悟墨一眼，语重心长的说：“佛子，当还是以责任为重。”
说完便用力关上了门。
其力度却是要将楼上楼下的都惊醒。
留在房间的悟墨没有理解两位道友奇奇怪怪的行为。
挂在他脖子上的白妖原本只是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突然那么心虚，后来在楚翘富含情绪的最后一眼中明白了什么，只觉得冰冷的血液都变得滚烫。
白妖从悟墨的脖子上跳下来，化作人形坐在桌旁的椅子上，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大口喝完后第一句话是：“果然王疏雨知道赵安要来，还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悟墨敏感地感觉到白妖不希望他问出刚才那两人怎么回事。
白妖不知道在掩饰什么，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但是她是怎么知道的？赵安那边的保密性应该做的还不错，但是凭借王疏雨的身份她能有什么机会知道连王太守都不清楚的事？”
悟墨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装作没看到她刻意离开的距离，装作没有感受到心底奇异的感受，顺着她的话分析：“最大可能是赵安那边的人有问题，那个说书先生听着也像是知道赵安的情况的。”
白妖连着灌了自己三杯茶才平静下来：“我问了顾方，他不愿意说太多，他说他的妻子以前侍奉过先皇，后来先皇放她出宫，并让她保管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后来他妻子死了，就把那个东西交给他保管了，并嘱咐他不要看。”
“他说自己作为一个说书的，渠道很多，之前从太守那边得知了赵安要来的事，不过知道赵安把他喊进屋子并追问那个东西的下落他才知道这就是赵安。”
“那他不知道东西是什么？”
白妖耸耸肩，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他自己说没有看过。”
两人都知道真相是否如此就不好说了。
悟墨拉开另一把椅子，坐在桌边，手指点着桌面。
“所以赵安来这里应该是来找先皇留下的东西的，所以他到来的消息应该不是故意泄露出来，但是他离开京城一定有个由头，也许他用的就是寻找王妃的理由。而目前他来晏城的消息是怎么泄露的，以及王疏雨是怎么认出他的都不清楚。”
悟墨看着白妖瞳孔的自己，说：“我们在这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也不清楚。”
白妖被他看着莫名其妙地不太自在，移开目光：“对，所以我们要告诉二师兄吗？”
“明天赵安要去王太守那里做客，后天便是十五，二师兄要准备法事，应该不会出去，我们到时候一道过去。”
接近城边的一处房子里，顾方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两只眼里全是红丝、睁得铜锣大小，额前不断有冷汗滴下。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那个将他送回家的姑娘说在他的房子周围布了阵，一般人闯不进来。
但是那些人是普通人吗？他真的是绝对安全吗？他当年打开了那个盒子后就知道自己这一生会有这样的时刻，比起立刻被抓走，现在的情况不是已经要好许多了吗？
为什么他们皇家斗争一定要牵扯到他这种什么都没干过的老百姓呢？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干过吗？
当年珍娘被他压在身下，珍娘不再哭泣，面如死灰的看着他的时候是否就预料了未来他会有这天。
当年珍娘带着那个盒子嫁给他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在脑海中想过他的千百种死法了。
当年珍娘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当年他没有给珍娘花钱请郎中的时候，当年珍娘把这个盒子给他的时候，是不是心底的那份仇恨从来没有放下过。
顾方越想越想笑，就算把那个盒子给了他又怎么样，他还不是比她多活了二十年，他还不是把那个盒子丢了，他还不是有一处房子能躲着。
想着想着他竟然真的笑出了声，越笑越大声，直到鲜血涌上喉头，直到咳出血来，直到他跌下床想要找块帕子或水，结果在水中看到了面色发青的自己。
眼底的那抹漆黑越来越重，顾方大口大口呕出血，突然想起了那一次打珍娘前，珍娘也是这样呕吐着的。
他那次打完她发生了什么，那抹大腿根出现的红色与眼前的鲜血慢慢重合。
在死之前，他看见了第一次见到珍娘时，她脸上的那抹笑容，那抹他后来再没有看到的笑。
不，是珍娘死前那癫狂的笑，那让他不寒而栗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