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树上的蝉已经叫了好久，高一新生站在操场上，上午欣赏了教官们的炫技，非常养眼。
当然，享受完视觉盛宴，听完校领导的各种场面话，下午就轮到他们受苦了。
纪禾站在班级方队之中，额头上的汗都快开始往下滴了，背后早已被汗水打湿，但是身子却不敢挪动分毫。
他们班这个教官太严肃了，要求甚高，未经允许，乱动就罚平板支撑，已经有好几个大冤种被罚了，上一个能让纪禾这么听话的还是她外公。
苦日子熬了两周，终于快结束了，最后两天，终于熬到头了。
纪禾眨了眨眼，腿好酸，真的好羡慕舒柠可以不用参加军训，轻轻地转了转眼珠子，舒柠此刻正坐在树荫下扇着扇子，喝着可乐。
纪禾内心只有“救命”两字。
终于，教官放过了他们，可以休息十五分钟，纪禾赶紧向舒柠，不，向舒柠那边的树荫跑了过去
一屁股坐在舒柠旁边的地上，夺过舒柠手里的冰可乐大口喝着，舒服。
陈煜州在后面不紧不慢地晃过来，惹得纪禾“啧啧”称奇，“柠柠，看到没有，陈二少果然是年少力壮身体好，也不嫌热。”
舒柠看着纪禾的汗，从包里掏出了纸巾，递了过去，“小陈子一向厉害。”说话间，陈煜州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舒柠顺手将旁边没有喝过的矿泉水递了出去。
陈煜州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大半，剩下的全被他浇到了自己头上，还十分自然地耍了个帅，摇了摇头，水珠四溅。
“啊，陈煜州！水甩我脸上了！”纪禾和舒柠同时开口，两人想刀人的眼神一点儿都藏不住。
“对不起。”陈煜州警惕退后一步，以防两人站起来打他，退到安全距离后，“我也是一片好心，想让你们凉快凉快。”
舒柠从地上爬起来拿着陈煜州刚才丢下的水瓶子就要撵上去打人，“你有本事别跑！”
陈煜州跑离了树荫，“你腿短还不准我跑，你咋那么能耐？”
舒柠闻言停住脚步，一气之下把手里的水瓶子朝陈煜州脸上扔过去，最讨厌别人说她腿短了。
陈煜州笑意盈盈地接住“天外来物”，走到舒柠面前浅浅地弯了腰低了头，“对不起，我不该笑你腿短。”
舒柠盯着自己眼前这颗毛茸茸的头，正在因为憋笑而颤抖，抬手准备打人。
“柠柠，小心！”
纪禾的一声大叫让舒柠朝纪禾的位置看过来，同时，听到纪禾呼唤的陈煜州把头抬了起来。
“砰！”
“陈煜州！”
“小陈子！”
陈煜州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眼冒金星，人差点没站稳，一双凉凉的手扶住了自己。
稳住心神，陈煜州睁开了眼睛，舒柠在旁边扶着自己一脸担忧的神情，自己脚边两米左右的地方一颗篮球还在蹦跶。
“陈煜州，你没事吧？”纪禾已经站起身走了过来。
陈煜州刚想开口，只觉得一股暖流从鼻尖缓缓淌出。
“小陈子，你流鼻血了！”
听着舒柠的咋呼，陈煜州伸手摸了摸鼻子，一看，一手的血，两眼又是一黑。
舒柠垫脚伸手捏住了陈煜州的鼻子，强迫他抬头，另一只手托住了他的后脑勺。
另一边，班级的同学和教官也被这边不小的动静吸引过来，在教官的允许下，舒柠和纪禾带着陈煜州去了医务室，人群也散了。
临走前，纪禾回头看了看人群边上抱着篮球的男生，陈南站在太阳下，静静看着他们。
医务室里，陈煜州坐在椅子上，血已经止住了，但是整个鼻子都是红的，“到底是谁砸的？痛死我啦，别让我逮到！”
“逮到你还想打人家一顿？”校医收拾了一下器具，调侃了一下，然后转身出去接电话了。
见到人没事了，舒柠也开口损人，“叫你说我，遭报应了吧。”
“没帮我逮到罪魁祸首就算了，还在这里幸灾乐祸。”陈煜州伸手轻轻碰了一下鼻子，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是陈南。”纪禾坐在一旁看着两个欢喜冤家，脑子里思索着什么。
“谁？”陈煜州疑惑，脑子里没有这号人物。
“陈南，那上次找李怀川班级门口那个男生，他们班的物理课代表。”
“果然，跟李怀川一个班的都招人讨厌！”陈煜州没好气，鼻子还一直隐隐作痛，心情郁闷到极点。
“苗苗，你怎么知道他啊？”舒柠好奇地看向了纪禾。
“在办公室经常看到他，老姜的办公桌和常老师挨着，常老师是他们班物理老师。”
“你们管那个陈南干嘛，都不关心一下我......的鼻子吗？”
“中午请你吃红烧肉，怎么样？”纪禾扭头，看着陈煜州此刻的形象，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面部肌肉不动。
“一个星期。”
“行。”纪禾爽快答应，“刚才来这里之前，陈南站在人群边上，我感觉他对我们有敌意。”
“八成是因为李怀川。”陈煜州冷哼一下，“像他这种人，竟还有人帮他，那个陈南要不是瞎了眼，就跟他一样不是好东西。”
“他今天是故意砸我们的吗？”舒柠犹豫开口，“那我们......”
“应该不是。”纪禾否定了舒柠的猜想，“因为我们在操场上军训，他们高二的体育课都在篮球场上的，陈煜州被篮球砸到应该是意外。但是......”
“什么？”
“陈南确实对我们有敌意，且走且看吧，现在重点放在李怀川身上就好。”纪禾站起来，看了看陈煜州，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休息得差不多就走了吧。”
纪禾总觉得陈南很眼熟，却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语毕，三人一起离开了医务室。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纪禾他们早结束十几分钟，食堂早早被绿巨人占领了，纪禾找了一张靠边的餐桌，三个人就一边吃一边等着李怀川。
终于，下课铃响过十分钟的时候，李怀川出现在食堂门口，他进来就四处张望，因为绿巨人吃好都走的差不多了，纪禾他们还是很显眼，李怀川去窗口打好饭，像上刑场一样走了过去。
还是和第一次吃饭的时候一样，三人早已留好了位置等着李怀川，等李怀川坐好，纪禾放下筷子，“我们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你们到底要我怎样？”李怀川有点崩溃了，他已经被迫连续和三人吃了三个星期的饭了，每天提心吊胆的，课也上不好。
“今天来得晚了是想躲我们？”陈煜州也往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地盯着李怀川。
“没错，我是在躲你们。”李怀川心一横，决定破罐子破摔，“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可是那件事我有什么错？”
“你没错？呵呵”纪禾突然笑了起来，“我们也不想干什么，一起吃了三个星期的饭了，怎么样？什么感觉，如芒刺背吧？”
笑容消失，纪禾抛出了自己的条件，“你只需要去道个歉，我们再也不来找你。”
陈南和邹李珉吃完饭，放好餐盘，准备走出食堂，邹李珉正在后面把玩从食堂阿姨那里骗来的西红柿，就撞上了前面的人。
“南哥，你干嘛停下？”
陈南看着角落的四人，突然转身走了过去，邹李珉一看有热闹，连忙跟了过去。
六人长方形餐桌空了两头，突然，纪禾感觉到左手边有个阴影落下，一抬眼，就见陈南坐了下来。另一边一个黑得跟李逵一样的男生也坐了下来。
“这是昨天被我砸到的同学吧？”陈南看着陈煜州，眼神颇有意味，甚至带了一些挑衅。
陈煜州没见过陈南，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但听到对方说话之后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同学，你是来道歉的吗？”纪禾率先开口。
“昨天我不是故意的，”陈南停顿了一下，很休闲地往后一靠，“但是，我不打算道歉。”
陈煜州拳头捏紧，“噌”地一下站起来，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旁边邹李珉也站了起来。
动静不小，引得周围的人看了过来。
“陈煜州，先坐下。”纪禾看了陈煜州一眼。舒柠也赶忙安抚陈煜州，示意对方坐下。
“我们不熟吧，也没得罪过你。”纪禾转头看着陈南。
“没有，”陈南回答得也很干脆，“但是你们校园霸凌的行为我看不下去。”
“我们霸凌？”纪禾觉得很好笑，为什么世界上总有一群觉得自己很正义的人，“我们只是想替人要一个道歉，你觉得自己很正义？”
陈南看向李怀川，眼神带有询问，李怀川迟疑了一下，猛地摇头，“我没有！”
陈南又转头看着纪禾，一言不发，纪禾站起身，舒柠和陈煜州也跟着站了起来。
纪禾没有理会陈南的眼神，“李怀川，只要你道歉了，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说完，纪禾转身就要走，陈煜州和舒柠也跟了上去。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陈南的声音，“他说了他没有，需要道什么歉？道歉的不该是你们吗？再者，就算他真有错，就让当事人来对质，你凭什么替别人要道歉？”
纪禾停下脚步，转过身，死死盯着陈南，舒柠担忧地拉住纪禾的胳膊，发现纪禾整个人都在轻微的发抖，“苗苗......”
“是人瘸了，走不动道？瘫了，下不了床？还是死了，来不了？”陈南戏谑地看着三人，话音刚落，余光瞥见李怀川白了脸。
纪禾红了眼眶，挣脱舒柠的手，走回桌边，把刚才自己没喝完快冷掉的汤端起来，泼到了陈南的脸上，邹李珉惊得又站了起来，“南哥！”
纪禾努力克制自己想扇人耳光的手，看着桌边的三人，感觉喉咙像堵了棉花一样，声音也有点颤抖，“李怀川，不道歉，我们没完。陈南，你要一起，我也不会怕。”
陈南从自己被泼的事实中反应过来，一下子站了起来，身高差让他从仰视纪禾变成了俯视，眼神里像淬着寒冰，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陈煜州两步上前，将纪禾拉到了自己身后，和陈南对上，舒柠轻轻环住纪禾，以示安慰。气氛剑拔弩张，大战仿佛一触即发。
有些许葱花和蛋花残渣还挂在陈南的额发，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深深地看了一眼纪禾，抬脚离开了，邹李珉见状紧跟了上去。
李怀川见两人都走了，饭也顾不上吃，也跟着走了。
“苗苗，我们也走吧。”舒柠有些担忧，她害怕纪禾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拉着纪禾往外走，陈煜州默默地跟在后面。
下午到的军训很快结束，晚饭的时候，纪禾他们没有去堵李怀川，军训期间，晚上也不用上晚自习，教官组织在操场上拉歌。
班主任把纪禾三人单独叫去了办公室，陈南、邹李珉和李怀川也早就在那里了。
纪禾的班主任“张魔女”率先开口，“说说吧，中午食堂的事情怎么回事？”
中午食堂人很多，事情也很快在全校传开了，陈南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物理竞赛生，家世好，爸爸是著名企业家，妈妈是个很有名气的钢琴家，人帅成绩也优秀，老师同学都很关注。结果被一个高一新生给泼了一脸汤。
“没什么，手滑。”纪禾面无表情。张魔女见撬不开纪禾的嘴，就转头盘问另外几个。
办公室十个人，涉事学生的班主任和几个当事人，除了陈南说了句“没什么”，其他几人仍旧水一言不发，死不开口。
最后老师们只能把人放回去，什么也没有问出来，更别说处理了。加上高一军训完，明天要进行汇报表演，他们也不好多留。
六个人出了办公室，纪禾走在前面，走廊里静悄悄的，高一的在操场，高二的在教室上自习，高三的有独栋教学楼，不在这边。
“李怀川，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阻止心怡，”纪禾背对着所有人，红了眼眶，哽咽着，“我......我和她说了无数次对不起。”
“她，很善良。为什么你不肯去看看她？”
纪禾没有回头，一个人快步往前走，舒柠担忧地追了上去，陈煜州狠狠地剜了三人一眼，也走了。
李怀川站在原地不知道现在想什么，脸色惨白。陈南看着李怀川这副鬼样子，心里也觉得事情不太简单。没有盘问，带着邹李珉就走了。
楼梯转角，陈南思考了很久，“你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你还要管这破事啊？”邹李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之前觉得李怀川和你同班，你看不下去他被人欺负，你要管，现在你都被人泼汤了，而且，你看看李怀川那样子，分明就是心虚。”
陈南不说话，自己一个人就往前走，邹李珉翻了个白眼跟上去，“行，我给你打听。”
翌日上午，汇报演出很成功，下午不上课，放半天假，纪禾带着舒柠陈煜州在男生宿舍楼下堵到了李怀川，“我们去看心怡，你去吗？我保证以后不再打扰你。”
李怀川捏着自己的书包背带，思考了很久，“好，我去。”
陈南和邹李珉都是走读生，半天假自然就一起约去了陈南的秘密基地，陈南他爸在景江苑给他买了一套房子，里面都是航模，陈南一有机会就去捣鼓。
到了景江苑的房子，陈南刚开门，邹李珉就迫不及地开口，“陈南，这次咱可能真出错头了。”
陈南换鞋的身体一顿，“说。”
邹李珉轻车熟路地去冰箱里拿了两瓶水，扔了一瓶给陈南，两人坐到了沙发上。
“泼你汤的叫纪禾。”
“我知道。”
“......”邹李珉噎住，“另外两个，女生叫舒柠，男生叫陈煜州，他们三个是发小，加上昨天晚上纪禾口中说的心怡，一个叫冯心怡的女生，他们几个初中的时候是很要好的同班同学。”
“那个冯心怡，”邹李珉顿了一下，“三个月前死了。”
陈南转头看着邹李珉，邹李珉无奈摊手，“你看我干嘛，那天在食堂谁让你说那几句话的！”
陈南拧开盖子，猛灌了几口水，邹李珉见状继续分享情报，“李怀川好像和冯心怡谈过恋爱。”
“李怀川中考前夕，冯心怡被几个混子给......糟蹋了，这事发生的原因打听不到，传言是和李怀川有关系。”
“然后就是李怀川中考，进了市高。冯心怡在学校遭受了一年的言语暴力，在三个月前，快中考的时候，不堪忍受巨大压力，跳楼自杀了。”
长久的沉默，陈南觉得真是糟糕透了，原来自己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背后是这样的故事，想想自己那天在食堂说的话，纪禾一行人的反应，突然觉得，换成是他，泼汤都是轻的。
纪禾那双眼眶泛红的眼睛出现在陈南的脑海中，让他一瞬间有了窒息的感觉。
“看纪禾坚持让李怀川道歉的样子，里面恐怕还有隐情。”邹李珉叹了口气，一脸惋惜，“想不到你们班书呆子能卷进这样的事，可惜了那个叫冯心怡的女生。”
陈南仰头靠在沙发上，抬手遮住了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邹李珉，我觉得我好像活该挨泼。”
“你才知道啊，谁让你管闲事。”
“你帮我叫他们出来，我得处理一下这件事。”
“陈南，你大爷的，又是我？”
......
当然，享受完视觉盛宴，听完校领导的各种场面话，下午就轮到他们受苦了。
纪禾站在班级方队之中，额头上的汗都快开始往下滴了，背后早已被汗水打湿，但是身子却不敢挪动分毫。
他们班这个教官太严肃了，要求甚高，未经允许，乱动就罚平板支撑，已经有好几个大冤种被罚了，上一个能让纪禾这么听话的还是她外公。
苦日子熬了两周，终于快结束了，最后两天，终于熬到头了。
纪禾眨了眨眼，腿好酸，真的好羡慕舒柠可以不用参加军训，轻轻地转了转眼珠子，舒柠此刻正坐在树荫下扇着扇子，喝着可乐。
纪禾内心只有“救命”两字。
终于，教官放过了他们，可以休息十五分钟，纪禾赶紧向舒柠，不，向舒柠那边的树荫跑了过去
一屁股坐在舒柠旁边的地上，夺过舒柠手里的冰可乐大口喝着，舒服。
陈煜州在后面不紧不慢地晃过来，惹得纪禾“啧啧”称奇，“柠柠，看到没有，陈二少果然是年少力壮身体好，也不嫌热。”
舒柠看着纪禾的汗，从包里掏出了纸巾，递了过去，“小陈子一向厉害。”说话间，陈煜州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舒柠顺手将旁边没有喝过的矿泉水递了出去。
陈煜州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大半，剩下的全被他浇到了自己头上，还十分自然地耍了个帅，摇了摇头，水珠四溅。
“啊，陈煜州！水甩我脸上了！”纪禾和舒柠同时开口，两人想刀人的眼神一点儿都藏不住。
“对不起。”陈煜州警惕退后一步，以防两人站起来打他，退到安全距离后，“我也是一片好心，想让你们凉快凉快。”
舒柠从地上爬起来拿着陈煜州刚才丢下的水瓶子就要撵上去打人，“你有本事别跑！”
陈煜州跑离了树荫，“你腿短还不准我跑，你咋那么能耐？”
舒柠闻言停住脚步，一气之下把手里的水瓶子朝陈煜州脸上扔过去，最讨厌别人说她腿短了。
陈煜州笑意盈盈地接住“天外来物”，走到舒柠面前浅浅地弯了腰低了头，“对不起，我不该笑你腿短。”
舒柠盯着自己眼前这颗毛茸茸的头，正在因为憋笑而颤抖，抬手准备打人。
“柠柠，小心！”
纪禾的一声大叫让舒柠朝纪禾的位置看过来，同时，听到纪禾呼唤的陈煜州把头抬了起来。
“砰！”
“陈煜州！”
“小陈子！”
陈煜州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眼冒金星，人差点没站稳，一双凉凉的手扶住了自己。
稳住心神，陈煜州睁开了眼睛，舒柠在旁边扶着自己一脸担忧的神情，自己脚边两米左右的地方一颗篮球还在蹦跶。
“陈煜州，你没事吧？”纪禾已经站起身走了过来。
陈煜州刚想开口，只觉得一股暖流从鼻尖缓缓淌出。
“小陈子，你流鼻血了！”
听着舒柠的咋呼，陈煜州伸手摸了摸鼻子，一看，一手的血，两眼又是一黑。
舒柠垫脚伸手捏住了陈煜州的鼻子，强迫他抬头，另一只手托住了他的后脑勺。
另一边，班级的同学和教官也被这边不小的动静吸引过来，在教官的允许下，舒柠和纪禾带着陈煜州去了医务室，人群也散了。
临走前，纪禾回头看了看人群边上抱着篮球的男生，陈南站在太阳下，静静看着他们。
医务室里，陈煜州坐在椅子上，血已经止住了，但是整个鼻子都是红的，“到底是谁砸的？痛死我啦，别让我逮到！”
“逮到你还想打人家一顿？”校医收拾了一下器具，调侃了一下，然后转身出去接电话了。
见到人没事了，舒柠也开口损人，“叫你说我，遭报应了吧。”
“没帮我逮到罪魁祸首就算了，还在这里幸灾乐祸。”陈煜州伸手轻轻碰了一下鼻子，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是陈南。”纪禾坐在一旁看着两个欢喜冤家，脑子里思索着什么。
“谁？”陈煜州疑惑，脑子里没有这号人物。
“陈南，那上次找李怀川班级门口那个男生，他们班的物理课代表。”
“果然，跟李怀川一个班的都招人讨厌！”陈煜州没好气，鼻子还一直隐隐作痛，心情郁闷到极点。
“苗苗，你怎么知道他啊？”舒柠好奇地看向了纪禾。
“在办公室经常看到他，老姜的办公桌和常老师挨着，常老师是他们班物理老师。”
“你们管那个陈南干嘛，都不关心一下我......的鼻子吗？”
“中午请你吃红烧肉，怎么样？”纪禾扭头，看着陈煜州此刻的形象，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面部肌肉不动。
“一个星期。”
“行。”纪禾爽快答应，“刚才来这里之前，陈南站在人群边上，我感觉他对我们有敌意。”
“八成是因为李怀川。”陈煜州冷哼一下，“像他这种人，竟还有人帮他，那个陈南要不是瞎了眼，就跟他一样不是好东西。”
“他今天是故意砸我们的吗？”舒柠犹豫开口，“那我们......”
“应该不是。”纪禾否定了舒柠的猜想，“因为我们在操场上军训，他们高二的体育课都在篮球场上的，陈煜州被篮球砸到应该是意外。但是......”
“什么？”
“陈南确实对我们有敌意，且走且看吧，现在重点放在李怀川身上就好。”纪禾站起来，看了看陈煜州，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休息得差不多就走了吧。”
纪禾总觉得陈南很眼熟，却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语毕，三人一起离开了医务室。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纪禾他们早结束十几分钟，食堂早早被绿巨人占领了，纪禾找了一张靠边的餐桌，三个人就一边吃一边等着李怀川。
终于，下课铃响过十分钟的时候，李怀川出现在食堂门口，他进来就四处张望，因为绿巨人吃好都走的差不多了，纪禾他们还是很显眼，李怀川去窗口打好饭，像上刑场一样走了过去。
还是和第一次吃饭的时候一样，三人早已留好了位置等着李怀川，等李怀川坐好，纪禾放下筷子，“我们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你们到底要我怎样？”李怀川有点崩溃了，他已经被迫连续和三人吃了三个星期的饭了，每天提心吊胆的，课也上不好。
“今天来得晚了是想躲我们？”陈煜州也往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地盯着李怀川。
“没错，我是在躲你们。”李怀川心一横，决定破罐子破摔，“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可是那件事我有什么错？”
“你没错？呵呵”纪禾突然笑了起来，“我们也不想干什么，一起吃了三个星期的饭了，怎么样？什么感觉，如芒刺背吧？”
笑容消失，纪禾抛出了自己的条件，“你只需要去道个歉，我们再也不来找你。”
陈南和邹李珉吃完饭，放好餐盘，准备走出食堂，邹李珉正在后面把玩从食堂阿姨那里骗来的西红柿，就撞上了前面的人。
“南哥，你干嘛停下？”
陈南看着角落的四人，突然转身走了过去，邹李珉一看有热闹，连忙跟了过去。
六人长方形餐桌空了两头，突然，纪禾感觉到左手边有个阴影落下，一抬眼，就见陈南坐了下来。另一边一个黑得跟李逵一样的男生也坐了下来。
“这是昨天被我砸到的同学吧？”陈南看着陈煜州，眼神颇有意味，甚至带了一些挑衅。
陈煜州没见过陈南，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但听到对方说话之后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同学，你是来道歉的吗？”纪禾率先开口。
“昨天我不是故意的，”陈南停顿了一下，很休闲地往后一靠，“但是，我不打算道歉。”
陈煜州拳头捏紧，“噌”地一下站起来，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旁边邹李珉也站了起来。
动静不小，引得周围的人看了过来。
“陈煜州，先坐下。”纪禾看了陈煜州一眼。舒柠也赶忙安抚陈煜州，示意对方坐下。
“我们不熟吧，也没得罪过你。”纪禾转头看着陈南。
“没有，”陈南回答得也很干脆，“但是你们校园霸凌的行为我看不下去。”
“我们霸凌？”纪禾觉得很好笑，为什么世界上总有一群觉得自己很正义的人，“我们只是想替人要一个道歉，你觉得自己很正义？”
陈南看向李怀川，眼神带有询问，李怀川迟疑了一下，猛地摇头，“我没有！”
陈南又转头看着纪禾，一言不发，纪禾站起身，舒柠和陈煜州也跟着站了起来。
纪禾没有理会陈南的眼神，“李怀川，只要你道歉了，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说完，纪禾转身就要走，陈煜州和舒柠也跟了上去。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陈南的声音，“他说了他没有，需要道什么歉？道歉的不该是你们吗？再者，就算他真有错，就让当事人来对质，你凭什么替别人要道歉？”
纪禾停下脚步，转过身，死死盯着陈南，舒柠担忧地拉住纪禾的胳膊，发现纪禾整个人都在轻微的发抖，“苗苗......”
“是人瘸了，走不动道？瘫了，下不了床？还是死了，来不了？”陈南戏谑地看着三人，话音刚落，余光瞥见李怀川白了脸。
纪禾红了眼眶，挣脱舒柠的手，走回桌边，把刚才自己没喝完快冷掉的汤端起来，泼到了陈南的脸上，邹李珉惊得又站了起来，“南哥！”
纪禾努力克制自己想扇人耳光的手，看着桌边的三人，感觉喉咙像堵了棉花一样，声音也有点颤抖，“李怀川，不道歉，我们没完。陈南，你要一起，我也不会怕。”
陈南从自己被泼的事实中反应过来，一下子站了起来，身高差让他从仰视纪禾变成了俯视，眼神里像淬着寒冰，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陈煜州两步上前，将纪禾拉到了自己身后，和陈南对上，舒柠轻轻环住纪禾，以示安慰。气氛剑拔弩张，大战仿佛一触即发。
有些许葱花和蛋花残渣还挂在陈南的额发，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深深地看了一眼纪禾，抬脚离开了，邹李珉见状紧跟了上去。
李怀川见两人都走了，饭也顾不上吃，也跟着走了。
“苗苗，我们也走吧。”舒柠有些担忧，她害怕纪禾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拉着纪禾往外走，陈煜州默默地跟在后面。
下午到的军训很快结束，晚饭的时候，纪禾他们没有去堵李怀川，军训期间，晚上也不用上晚自习，教官组织在操场上拉歌。
班主任把纪禾三人单独叫去了办公室，陈南、邹李珉和李怀川也早就在那里了。
纪禾的班主任“张魔女”率先开口，“说说吧，中午食堂的事情怎么回事？”
中午食堂人很多，事情也很快在全校传开了，陈南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物理竞赛生，家世好，爸爸是著名企业家，妈妈是个很有名气的钢琴家，人帅成绩也优秀，老师同学都很关注。结果被一个高一新生给泼了一脸汤。
“没什么，手滑。”纪禾面无表情。张魔女见撬不开纪禾的嘴，就转头盘问另外几个。
办公室十个人，涉事学生的班主任和几个当事人，除了陈南说了句“没什么”，其他几人仍旧水一言不发，死不开口。
最后老师们只能把人放回去，什么也没有问出来，更别说处理了。加上高一军训完，明天要进行汇报表演，他们也不好多留。
六个人出了办公室，纪禾走在前面，走廊里静悄悄的，高一的在操场，高二的在教室上自习，高三的有独栋教学楼，不在这边。
“李怀川，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阻止心怡，”纪禾背对着所有人，红了眼眶，哽咽着，“我......我和她说了无数次对不起。”
“她，很善良。为什么你不肯去看看她？”
纪禾没有回头，一个人快步往前走，舒柠担忧地追了上去，陈煜州狠狠地剜了三人一眼，也走了。
李怀川站在原地不知道现在想什么，脸色惨白。陈南看着李怀川这副鬼样子，心里也觉得事情不太简单。没有盘问，带着邹李珉就走了。
楼梯转角，陈南思考了很久，“你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你还要管这破事啊？”邹李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之前觉得李怀川和你同班，你看不下去他被人欺负，你要管，现在你都被人泼汤了，而且，你看看李怀川那样子，分明就是心虚。”
陈南不说话，自己一个人就往前走，邹李珉翻了个白眼跟上去，“行，我给你打听。”
翌日上午，汇报演出很成功，下午不上课，放半天假，纪禾带着舒柠陈煜州在男生宿舍楼下堵到了李怀川，“我们去看心怡，你去吗？我保证以后不再打扰你。”
李怀川捏着自己的书包背带，思考了很久，“好，我去。”
陈南和邹李珉都是走读生，半天假自然就一起约去了陈南的秘密基地，陈南他爸在景江苑给他买了一套房子，里面都是航模，陈南一有机会就去捣鼓。
到了景江苑的房子，陈南刚开门，邹李珉就迫不及地开口，“陈南，这次咱可能真出错头了。”
陈南换鞋的身体一顿，“说。”
邹李珉轻车熟路地去冰箱里拿了两瓶水，扔了一瓶给陈南，两人坐到了沙发上。
“泼你汤的叫纪禾。”
“我知道。”
“......”邹李珉噎住，“另外两个，女生叫舒柠，男生叫陈煜州，他们三个是发小，加上昨天晚上纪禾口中说的心怡，一个叫冯心怡的女生，他们几个初中的时候是很要好的同班同学。”
“那个冯心怡，”邹李珉顿了一下，“三个月前死了。”
陈南转头看着邹李珉，邹李珉无奈摊手，“你看我干嘛，那天在食堂谁让你说那几句话的！”
陈南拧开盖子，猛灌了几口水，邹李珉见状继续分享情报，“李怀川好像和冯心怡谈过恋爱。”
“李怀川中考前夕，冯心怡被几个混子给......糟蹋了，这事发生的原因打听不到，传言是和李怀川有关系。”
“然后就是李怀川中考，进了市高。冯心怡在学校遭受了一年的言语暴力，在三个月前，快中考的时候，不堪忍受巨大压力，跳楼自杀了。”
长久的沉默，陈南觉得真是糟糕透了，原来自己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背后是这样的故事，想想自己那天在食堂说的话，纪禾一行人的反应，突然觉得，换成是他，泼汤都是轻的。
纪禾那双眼眶泛红的眼睛出现在陈南的脑海中，让他一瞬间有了窒息的感觉。
“看纪禾坚持让李怀川道歉的样子，里面恐怕还有隐情。”邹李珉叹了口气，一脸惋惜，“想不到你们班书呆子能卷进这样的事，可惜了那个叫冯心怡的女生。”
陈南仰头靠在沙发上，抬手遮住了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邹李珉，我觉得我好像活该挨泼。”
“你才知道啊，谁让你管闲事。”
“你帮我叫他们出来，我得处理一下这件事。”
“陈南，你大爷的，又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