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晚自习,和平常一样,纪念又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大型的缩头蜗牛,她用手紧紧地围住头,不去听,不去看,也不去想。

    宋夏从他的座位上离开,他拿起他的水杯,在外面打了一杯热水回来。

    他知道他根本不会安慰人,他就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小心地想将纪念拉回真实的世界。

    “纪念,你快摸摸,这水烫不烫,你快摸摸。”宋夏将水杯碰到纪念握住拳的手背,轻声催促到。

    纪念不想抬头,因为她又在偷偷地哭。

    宋夏再次重复他的话,纪念拗不过他,用手背试探了下水温。

    “骗人,这水根本就不烫。”她在心中回复。

    但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是她的回应。

    宋夏一把将她的手拉过来,附着她的手,让她的手心贴在了水杯上。

    纪念惊讶地抬起头,宋夏刻意忽略她红红的眼眶,“是不是很烫啊?”他再次问她。

    “嗯,是烫的。”纪念木讷般地回答。

    纪念盯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明明教室里没有风,不知道是什么穿过了胸膛。

    他们在今天才算是真正地认识了彼此,以这种幼稚的方式。

    他闯入了她的世界,真挚且永恒。

    从那之后他一直出现在纪念的身边,让纪念再也忽略不掉他的存在。

    纪念也知道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她依旧像个机器人一样拼命学习,不参与任何交谈,不涉及任何活动。

    但是在她身后总会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她。

    “纪念!”宋夏自认为用很小的声音叫她。

    “干嘛?”纪念回过头,看向那个总是眼睛亮亮,好似发着光的少年。

    “没事。”宋夏很喜欢用这种无聊且幼稚的玩笑逗她。

    他只是想让纪念知道有人陪着她,她不再孤单了。

    纪念知道这是他的小把戏,但她还是每次都会回应这声音的主人。

    纪念觉得他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吧。

    朋友最重要的就是陪伴,这一点宋夏做得很好。

    纪念不知道作为朋友她带给了宋夏什么,但她能明确地感觉到宋夏带给她的温暖。

    宋夏不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他有时也觉察不出纪念的敏感和脆弱。

    出于小男生的幼稚心理,宋夏总是会轻扯纪念绑在后面的马尾辫,把它当成一种特殊的打招呼方式。

    纪念每次快步走在前面,感到身后束缚的感觉,她便知道宋夏又在搞恶作剧。

    她无奈地将头发重新夺回自己的手中,转头便拍向捣乱者。

    宋夏这时并不会躲,他的手被纪念轻飘飘地拍开,他低下头讪讪地朝着纪念笑,乖巧地把他扯乱的头发梳理好。

    如果他用力过猛,不小心将皮筋都弄掉的话,他会把皮筋乖乖地交到纪念手里,等着纪念自己梳好,他才会安心离开。

    托他的福,纪念经常得洗头发。

    纪念把这种方式当成他们之间的符号,或者是咒语吧,驱散她烦恼的咒语。

    但在一次课间,她看到宋夏正在和班里的一名女生讨论题,在那女生思考问题的时候,他也轻扯了一下她的头发,随即宋夏用对待纪念的方式处理了这起“小事故”。

    纪念明白了,都是骗人的,这就是初中男生无聊的把戏罢了。

    她永远不会是特殊的那一个,无论是亲人或是朋友,她总是那个可有可无的选择。

    幸好她陷得不深,还可以挽救,还来得及。

    宋夏并不知道纪念想了这么多,在他再次拉纪念时,纪念并不会像从前那样回应他了,她等到他觉得无聊的时候,会默默地走开,走到他的视线之外,才绑好自己的头发。

    宋夏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他在纪念再次远离的时候不禁说出来他最近的疑惑,“你怎么了,是生气了吗?”

    “没事,我就是讨厌别人扯我头发。”纪念冷冷地回答。

    不是的,她想说的是你能不能别碰别人的,这是我所专属的啊。

    纪念把这些归于她对朋友的占有欲太强。

    “好。”宋夏给了她答复,从此他再也没动过纪念的头发,当然他也没再碰过其他人的。

    宋夏觉得是自己做错了,做错就要改,但他不想和纪念又回归成陌生人状态。

    他转变了他的战术。

    在纪念背对着他走得更快的时候,他大声叫她的名字,“纪念!”

    纪念像没听到似的,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宋夏急了,他大步冲向了她,走在了纪念面前。这时纪念不能再躲了,她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用眼神询问他这又是要干嘛。

    宋夏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轻轻地将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停留几秒后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小男生以为的摸头顺毛真的很幼稚。

    纪念抬手附在他停留的位置,感受到未离开的温度,心中的空白好像被填补上了。

    这又是他的新把戏吗,但温度骗不了人,希望能一直如此,她想。

    纪念最后把这归结成是她的错,矫情任性和分寸感弱。

    宋夏觉得自己的笨方法成功了,因为纪念开始再次回应他,就像以前一样。

    时间会冲淡一切,这个只有一人知道的矛盾早已被风吹散,淹没在名为时间的泥土里。不用刻意去提,等待着大雨的降临,洗刷青涩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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