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入冬了,温度骤降,街道上的行人三三两两,不免行色匆匆。

    陈阿深背着画板走在去往画室的路上,枯黄的落叶迎着风将路面渐渐染成了金黄色,有几片轻飘飘落在了她的发间和外套帽子上。离上课的时间还早,陈阿深走得很是悠闲,

    手机在口袋里有规律的震动着,隔着一层厚厚的羽绒服,也不知道震动了多久,陈阿深的手实在受不住冻插兜里才发现。

    来电显示是秀姨,陈阿深忙按了接通。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嘈杂。

    “喂,秀姨,怎么了?”

    “你,”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在哪里?”

    是一个很稚嫩清脆的声音。

    陈阿深一下就听出了这是秀姨家的老二徐容宇的声音,礼貌性上扬的嘴角拉了下来,声音冷淡,只觉有些头疼。

    “有事说事,我忙着呢,没空陪你玩。”

    “你在哪里?”徐容宇又问了一遍,语气急促。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喘,夹杂着噪音,像是风声。

    在跑步?

    大冬天的跑步?

    陈阿深隐隐觉得今天的徐容宇有点奇怪,但无数次和徐容宇的作战经验告诉她,准没好事。

    于是她冲电话那头说了声“不告诉你”,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很意外的,手机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陈阿深踱了几步,垂头看着手上已经黑屏的手机,按了一下通话键,第二栏标红的通话记录显示,在她接通电话之前,徐容宇已经给她打过8个电话了。

    不会真有什么要紧事吧?

    陈阿深越想越觉得刚才徐容宇的语气不对,到底是没沉住气,给秀姨的电话回拨了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头声音还是很嘈杂。

    “我跟你说,你别跟我开玩笑,找我到底有…”

    陈阿深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电话那头的人出现在了马路那头,正朝她跑过来,余下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陈阿深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阵冷风卷着徐容宇的味道迎面袭来,陈阿深下意识眨了下眼,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温热而柔软的怀抱。

    “找到你了。”

    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水上的浮木,沙漠里行走了七天的人找到了一汪清泉。徐容宇仿佛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紧紧抱住了陈阿深。

    陈阿深挣扎了几下都没挣开,反而让徐容宇越抱越紧,强烈怀疑徐容宇想把自己勒死,朝他吼道:“你干什么!”

    徐容宇像是忽然从某种情绪中惊醒,放松了手上的力道。陈阿深借机蓄力一推,徐容宇没防备,直接被推得往后退了一大步,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陈阿深莫名有些心虚。

    “是...是你自己没站稳。”

    徐容宇沉默着抬起头看向陈阿深,眼框里装满了陈阿深看不懂的情绪,好像不是责怪,又好像有些责怪,还有更多更深的她看不明白,本来徐容宇的眼睛就大,陈阿深被盯得心里有点发毛。

    刚想趁徐容宇坐地上时赶紧跑路,却突然看到了徐容宇脸上划过的一道水光。

    哭了?

    我去,碰瓷吧!

    陈阿深内心虽然还在吐槽,但是脚却像是钉在了地面,怎么也没办法转身离开。

    死徐容宇,来这一招。

    从徐容宇出生开始,陈阿深就曾见过无数次他哭泣的样子。奶娃娃时饿了困了会哭,学走路时东摔一下西碰一下会哭,被抢了糖果会哭,看不到想看的动画片会哭,秀姨不在家害怕会哭,跟她打架打不赢会哭…

    陈阿深最怕他哭,每次只要徐容宇一哭,她就只能缴械投降。后来他慢慢长大了,上了学,交了新朋友,不知道被谁教导了男子汉不能哭之后,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见过徐容宇哭了。

    此刻的徐容宇就这样直直看着她,沉默的一滴接着一滴掉着眼泪。明明没有像以前那样大喊大叫、痛哭流涕,陈阿深却觉得鼻子很酸,心里像是堵了些什么,不自觉也红了眼眶。

    陈阿深压下心里奇怪的感觉,蹲下身和徐容宇平视,语气柔和了不少。

    “你今天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哭了…”

    徐容宇在泪眼朦胧中看着近在咫尺的陈阿深的脸,伸出手再次紧紧抱住了陈阿深。陈阿深跪坐在地上,听着怀中徐容宇小声的啜泣,无奈地一下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无数个秀姨不在家的夜晚那样。

    很多年后,陈阿深依然能清楚回忆起这个画面。

    那天下午,徐容宇的头埋在陈阿深的肩膀上,沉默地哭了很久很久,以至于陈阿深第一次错过了下午的素描课,以至于他们的身上落满了金黄的落叶,以至于在冷风中,他们俩双双受了寒发了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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