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版的薄世宁泫然欲泣,声音都带了哭腔:“阿离……你在哪儿啊?我好怕……”

    “大半夜不睡觉,晃荡啥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薄世宁吓的魂飞魄散,扔掉手电筒就要跑……

    像鬼魅一般出没的段祎离伸手将人拽住,:“我啊……”

    “啊啊啊啊啊阿离……”胆小鬼一把抱住薄世宁瑟瑟发抖的嚎:“这里简直太恐怖了,你都不害怕的吗?”

    “还好了。深更半夜的你跑出来做什么?”

    “找你啊。”薄世宁哭唧唧:“我去你爷爷家找你,才发现院里住了好几个陌生人。后来张婶说,那些人都是要债的……”

    “嗯。”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害怕吗?”

    “还好。这里荒草垛子多,就算他们找到了也不知道我藏在哪个草垛子里。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陪你一起吧。这荒山野岭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多危险啊。”

    “你确定要留下来?我睡的那个荒草垛子就是白天你说臭死人的那个。各种羊啊牛啊狗啊都睡过的,你不嫌臭了?”

    “……你能睡我也能睡。”薄世宁下定决心似的笃定道。

    段祎离吓他:“这里晚上还闹鬼啊……就是你眼前会突然伸出来一颗头,像我这样”她淘气的做了个吊死鬼的动作:“啊啊啊啊吐着血淋淋的长舌头……”

    薄世宁吓得紧闭眼睛,死死抓住段祎离的胳膊:“啊啊啊啊阿离我害怕,你别吓我……”

    “那赶紧回去吧。”小小的人儿段祎离打一声呼哨叫来忠实的大黄,:“走吧,我和大黄送你回去。”

    “不。我要陪你。”

    “你确定?”

    薄世宁坚定点头……

    “那半夜小鬼来找你玩我可不管啊……”

    薄世宁委屈巴巴:“……阿离你说过,你要保护我的……”

    “……好吧,好吧。那你出来的时候跟外婆说了吗?”

    “我睡的早。我外婆以为我睡的好好的。”憨憨的薄世宁得意的捂嘴笑。

    “……我们阿宁最聪明了。”段祎离伸手摸摸薄世宁的毛。

    段祎离睡的草垛子挡风是挡风,但是冲鼻子的那个臭味简直是绝了。躺在同样酸臭味道十足的潮乎乎被褥上的薄世宁有点难以忍受的,强制命令自己屏住呼吸……

    “要是适应不了,就别强迫自己。我可以送你回去。”黑暗中的段祎离声音清冷笃定。

    薄世宁赶紧道:“没事,没事。我能适应。不信你看……”他深深一口气,结果吸的太用力,差点没一口气给熏晕过去,呛的他拼命的干呕……

    “所以好好的干嘛要强迫自己呢?”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同甘共苦的嘛要一起。”顿了一下紧接着道:“我虽然不能代替你承受苦痛,但是至少可以感同身受你正在经历的嘛。要不然怎么能叫‘同甘共苦’?”

    “笨蛋。”

    “是啊。要不然怎么总是考第三。”薄世宁惆怅的叹口气。

    “……考第一呢,压力很大的,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也多。人这一生不可能一辈子都稳居第一,万一要是哪一天一落千丈的话,对他寄予厚望的人有多失望啊,那种突然间被人抛弃的感觉,滋味很不好受的;”

    薄世宁:“那第二呢?”

    “转化到人身上的话,是奸滑龟毛的代名词,隔壁蛋孩他爹不是就被村里人叫二奸子吗?”

    薄世宁咯咯的笑:“……好像,很有道理啊。”

    段祎离:“是啊,老三的话。老人就常常会说憨厚老实,惹人怜爱这样的话……”

    长期压在薄世宁心头的心魔就在这个稀疏平常,星辰密布的江南不毛之地的深夜被段祎离治愈。

    “……阿离,你冷吗?”

    窸窸窣窣中,从出生过冬就有暖气加空调的薄世宁冻的瑟瑟发抖,牙齿控制不住的上下打架时,段祎离把自己那床破布烂衫,到处棉絮乱跑,臭烘烘的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那你怎么办?不行,”薄世宁挣扎着把破被子拽给她:“你要是感冒了,这破地方连个药都买不到……”

    段祎离:“我从小冻出来了。你赶紧躺好吧……”

    二个人正推搡着,由远及近传来叫声:“阿离,阿离……”是压着声线的叫声。

    “好像是我外婆诶。”薄世宁小小声的道。

    段祎离:“不会是来找你的吧?你等着,我去看看。”她动作利落的起身,跑了出去。

    “苏奶奶这里。”段祎离也压低声音向不远处跑来的人挥手。

    “诶呦我的乖乖,你藏的可真不好找。这样就对了,”苏奶奶微微喘了口气,:“把自己藏好了省的让那些人找到。你现在赶紧收拾一下奶奶带你换个地方住……”

    “不用了奶奶,这里挺好的。”

    “好什么呀?草垛子呼呼的灌风。你放心,不会连累到奶奶的。你赶紧收拾,奶奶带你住到山上的守园子的房子里去,你七大爷已经给你烧暖和了,也冻不着。赶紧的。”

    段祎离磨蹭着不想动……

    苏奶奶:“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快去收拾。那帮人找不到那里的。你在这里住一晚会感冒的,快点去……”

    “外婆……”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在西屋睡觉呐。来,快帮阿离收拾一下。你七大爷还给你带了牛肉面和大鸡腿呢,为了等天黑也让你吃口热乎的,你七大爷家今晚的晚饭吃的特别晚,快点的上山了,你也能吃口热乎的。”

    “……阿离,你怎么了?”薄世宁看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段祎离小小声问。

    “……那些人太可怕了。我不想连累大家……”

    “没关系的。又不是住在家里。这山望着那山高,密密麻麻全是果树林和茶园,他们再可怕也不会挨着个来山上搜山吧?能累死他们。”

    苏奶奶:“是啊我家阿宁说的对。这山上的守园房子太多了,累死他们也找不到。阿离别犹豫了,快走。不然待会儿面该坨了。大黄,大黄,快走了。”

    段祎离:“你们先走。我去拿东西。”薄世宁送给她的宝贝她还藏在旁边那个小草垛子里呢。

    苏奶奶带着二个孩子,一条狗的小小身影在动漫的镜头里莫名让观看的人觉得伟岸,高大。

    “诶呦,可算来了。我正准备打算去接你们一下呢。”憨厚老实的七大爷从晃荡着的油灯小屋里迎了出来,接过阿离手里的大包小包:“丫头你饿坏了吧?快去洗洗手,我今天让你大娘给你做了牛肉面,放了好多牛肉给你。快去洗手去。阿宁?这不是阿宁吗?你小子怎么也在啊?”

    苏奶奶笑:“这小家伙把我都给骗了,我出门找阿离之前一直以为他早早睡下了,结果,他和阿离在一起呐……”

    七大爷也笑:“果然阿宁还是喜欢我们阿离的。阿宁要再吃点牛肉面吗?大块牛肉哦有。”

    薄世宁憨憨的笑:“够阿离吃吗?”

    七大爷:“够。很多呢。”说着他打开保温桶拿了碗筷给二个小人儿分面……

    而苏奶奶则给阿离铺褥子……

    七大爷看着二个小人儿吃上了,才把大鸡腿拿出来唤大黄,:“大黄快来,快来,还有你的份儿。”

    大黄兴奋的哼哼着狗爪爪刨地表达自己的开心,然后咬着大鸡腿就直奔段祎离。拿它的狗爪爪拍拍她……

    段祎离:“我有饭吃,你吃吧。”

    大黄哼哼着……

    段祎离把牛肉面端给它看:“你看,真有饭吃。还有大块儿牛肉。你吃吗?我给你一块儿牛肉吃……”说着她用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到了木板上……

    大黄这才哼哼着趴到地上先把阿离给的牛肉块吃了,然后才吃大鸡腿……

    七大爷欣慰的摸摸狗头:“我们大黄没白疼,都知道先紧着阿离吃饱肚子。”

    苏奶奶笑着接茬:“可不?大黄啊从小到大都跟在阿离身后跑,这一转眼都十多年了。都有感情了。”

    七大爷又叮嘱段祎离:“阿离,你暂时住在这里,灶火不用管,你睡你的。我明天起早给你送早饭的时候再添柴火……”

    薄世宁:“那会不会中煤烟?”

    七大爷笑着摸摸薄世宁脑袋:“不会。房子是密封过的,炉灶也是特殊堆砌的,浓烟都从外面排走了……”

    苏奶奶:“阿离,被褥我给你铺好了。被褥都是我给你新缝的被褥。你吃完了,碗筷搁那儿不用洗,自己早点睡。你七大爷明早过来拿走就行。阿宁,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

    薄世宁:“……外婆,我想陪阿离……”

    苏奶奶:“……也行。那明早起来我多给做点饭让你七大爷给你们送过来。”

    七大爷和苏奶奶又叮嘱几句,才离开。

    段祎离安静的吃面,薄世宁看看安静吃面的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说。”段祎离口齿不清的道。

    “……你爸……欠了好多钱吗?”

    “嗯。”

    “那人都堵家门口来了,他人呢?”

    “不知道。”

    “阿离,你没想过和他断绝……关系吗?”

    “……大概是……还没到让我绝望的地步吧。”

    “……”

    “……阿离,你将来的梦想是什么?”

    “……”

    “……如果我有将来的话,希望可以学业有成后,可以振兴羊岩沟村,使这个无人问津的小村庄能够成为富裕村。出门就有平坦的柏油马路;外出务工的年轻人可以从此不再四处奔波打工,村里不再有留守儿童,老人可以真正做到老有所养,老有所依,病有所医……”

    “……阿离,我会帮你把这些愿望一一实现的……”

    薄世宁每年寒假只能回来住几天,等到农历新年之前他和苏奶奶都会被接到城里过年……

    “阿离,等我再大一些,可以自己做主的时候我一定会陪你过生日,过年……”

    “嗯。”

    “我给你下载的那些课你要好好学,好好听。”

    “好。”

    “要是有不会的你可以给我打电话。这些钱你留着,遇到不会的就去镇上给我打电话。”

    “嗯。”

    “……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知道吗?”

    “嗯。”

    “阿离,……我希望,你可以开心快乐的长大,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举。”

    大屏幕上的画面停留在薄世宁依依不舍,渐渐远去,笼罩在晨曦薄雾里的背影;

    以及,站在崎岖不平,坑坑洼洼土路上目送薄世宁离开的段祎离那孤独,落寞又有几分哀伤的背影……

    动画结尾处屏幕上出现设计精美绝伦,又萌又好看的Q版字体:祝今天16岁的阿宁生日快乐,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薄世宁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哭成狗……

    现在一片漆黑落寞孤寂的光影交错里,在座的,观看了全程的同学们悄无声息的抹眼泪……

    大屏幕陷入短暂的几秒钟黑暗之后,紧接着背景音里响起舒缓的音乐,在这舒缓的音乐里,大屏幕再度亮起的时候,伴随着舒缓轻柔音乐铺散开来的是沙画,以及,一个轻柔中裹了一点点甜和嗲的清透的,女孩子的嗓音,娴熟,没有一点点地方口音,且如行云流水一般流利的英文,:“我从未如此深情,虔诚的感激过上天,谢谢它让我在最落魄,最灰头土脸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薄世宁’的朋友。我的出身注定是一个悲剧的存在,从呱呱坠地那一瞬开始,我感受到了这个世上最纯粹的叫做‘恶’的东西,但是我很庆幸,我所感受到的温暖和爱要远比生身父母带给我的恶多的多的多。尤其是小阔爱,薄世宁。但是他是真的蠢……”

    台下的同学爆笑……

    段祎离的沙画技艺真的很棒,高清摄像镜头下的她以手为谋勾勒出的薄世宁的轮廓真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温敏璋问旁边的何嘉郇:“……你有没有发现这声音像……阿离的声音?”紧接着他自己就先反驳自己:“不会的。不会的。阿离那土味十足的英语口音我现在都记忆犹新……她可是连英文单词都读不标准的。像这么标准又娴熟纯正的口音不说是在国外长大的吧,也是受过良好训练,经过严师指点的啊……”

    何嘉郇没有接话,可其实他心里清楚的明白一件事,此时此刻现场出现的这个口音标准,口语熟练,轻松自如的用英文表述着的人是段祎离。因为在他所认识的女孩子之中,说话甜甜的,尾音末尾与生俱来带了一点点软糯嗲音的除了段祎离,没有第二个。

    温敏璋艳羡的又伸手捶了前排的薄世宁一下,:“我去世子你今晚可真是妥妥人生赢家。整个长宁一中包括大学部,你发小阿离可是第一个展示沙画技艺的才女……”

    薄世宁没接话,因为他已经哭的稀里哗啦……

    段祎离英文:“……他打不过村里的留守小霸王胖虎就算了,连鸣英婶家的大鹅都打不过,只要他一回来,整个村子都能听到他被大鹅追的嗷嗷叫的惨叫声;可是弱唧唧的阿宁却是这世间最温暖的小阔爱,小天使,他能一边吓的瑟瑟发抖一边深更半夜凄凄惨惨戚戚,哭唧唧的送步履阑珊晚归的陈阿婆回家;也会把自己的好吃的省下来贿赂给大鹅,然后等大鹅吃完了,继续满村的追着他嗷嗷哭喊着跑……”

    同学们被段祎离撩撩几下勾勒出来的薄世宁弱鸡的悲惨沙画逗的爆笑……

    段祎离英文:“虽然阿宁很蠢又笨还死心眼,可我常常在夜深人静,在即将入睡之前默默感激,在我穷困潦倒的窘迫,黑暗的人生旅途里遇到了他,他像一束温暖的光,照亮了我这灰暗不明的人生旅途……”

    此时其中一个镜头切到了正低头专心绘画的段祎离,似乎是摄影师叫了她一声,她抬头的一瞬,有清澈的泪水堪堪夺眶而出……

    这绝美又哀伤的镜头一眼入心,成为这晚很多人记忆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段祎离:“……我拼尽全力的好好成长,一是为了报答照顾我长大的这个小村庄的那些留守老人;其次就是为了我这唯一一个得来不易的好朋友阿宁。我知道自己可能无法在他未来的人生旅途中添砖加瓦,可是还是卑微的想要向神明祈求我这唯一的朋友能够衣食无忧,前途似锦,平安喜乐,万事胜意……”镜头里写意呈现的是一座寺庙里,高大肃穆的神像前虔诚跪着许愿的段祎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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