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坊,达官贵人看戏听曲找小妾的地方,盛产歌、舞姬和妓院红牌,一水的漂亮女人都聚集在这里,有温柔的有火辣的,有长腿的有细腰的。

    甚至头牌的那几位精通各类技艺,琴棋书画、吹拉弹唱莫不是当世一流,连嬴权都曾流连于此,砸进去数不尽的金银。

    “哟,稀客啊,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妾身来不及为您安排。”刚进入万花坊,一个风韵犹存的老女人恭敬的对寻江说,她弯下腰,姿态极低。

    “今天的姑娘们有表演吧?”寻江瞥了她一眼,问道。

    “有的,有的。”老女人眨了一下眼睛,一个漂亮高挑的女人便缓步过来“这是我们万花坊七大红牌之一的折雨,折雨,带贵客去最好的房间,好好伺候着!”

    “万福。”折雨款款作礼,纤细的腰肢随着细嫩的小腿弯曲露出让人悦目的弧度,两手松松抱拳重叠“公子请随奴家来。”

    月看向寻江,寻江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便熟路的往漆成暗红色的楼梯走去。

    “寻江,这处找情缘真的合适吗?”月低声和寻江说。

    “当然靠谱,这里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你随便挑就行,我都能买下来。”寻江拍了拍月的肩膀,却扔下他便走,只剩折雨在他前面带路。

    “公子,看起来您惹她生气了呢。”折雨微微的笑,搭话道。

    “哪里惹她生气了?”月问。

    “当着别的姑娘说要找情缘,本来就够失礼了,您还要她帮您买姑娘。”折雨掩面而笑“是女人都会生气吧?”

    “寻江不是这种容易生气的人。”月皱眉。

    “寻……寻江?您竟然称呼她?您与她关系很好吧?可江少爷再逞强也是女人。”折雨微微叹气“女人都是善妒的。”

    月沉默了,不说话,折雨也不搭茬了,两人就这样静静的走着,过了一扇门后,万花坊嘈杂的声音便被隔绝了,里面是一个新的天地。

    更加漂亮,更加聪慧明媚的女人出现在月的眼帘,不同于外面的热闹,这里很安静,只是偶尔有交谈声,不过片刻又归于安静。

    一个拐角后,有一扇很别致的棕红色樱桃木门映入月的眼帘,女人上前开门,月便看见嗑着花生翘着脚的寻江。

    “到了?”寻江问。

    “嗯。”月点点头,坐在她的身边。

    两人都不说话了,寻江指了指窗外起舞的女人,示意月好好看,而自己则是捧起一本书细细的看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各色让人惊叹的舞蹈配合最顶级的乐师一曲曲舞过,善唱的歌姬也登台,歌喉发出天籁之音,让人沉醉。

    月却还是缺乏兴趣的样子。

    “都不喜欢吗?”寻江瞥了眼月,好像有点高兴“是不是这些凡俗女子都不入你眼吖,其实我也蛮会唱蛮会舞的,要看看嘛?”

    “这些玩意嬴权若是还在世,倒是会喜欢的紧。我以前看过些许便不喜欢了,这些倒不如一个会木偶戏的女人有趣。”

    “木偶戏?折雨会,我让她给你表演一下吧。”寻江收回视线,又看起了书来,漫不经心的说。

    待到吩咐下去,只见几个壮汉在几分钟之内搭好了木偶戏用的戏台,着黑色巫师袍的折雨登台,看起来像是远古部落的女巫。

    月看向一个不起眼的木箱子,里面装了三个木偶,两女一男,女木偶一个着装仙气飘飘,一脸慵懒。

    一个着上古神话中青卫军的青铠,面目肃杀,却眉眼生媚。

    而另一个男人则是用折扇掩面而笑,后尾生出九条狐尾。

    是要讲妖祖的故事吧?这幕戏叫《诛魔主南宫身陨,长青脉处两祖结发》,这三人分别是沐之雪、南宫和妖祖梦幽。

    故事讲的说妖祖联合雪与南宫在深渊斩杀恶魔之主君无意的故事。

    在斩杀君无意期间,妖祖被君无意杀伤将死,南宫以命救回妖祖,并在临终前握住雪的手说要好好照顾妖祖,他不开心的时候总是不爱说哪怕一句话,要变着花样哄的,他总是那么任性。

    而后就死了。

    最后在南宫的墓前,雪与妖祖立誓结为夫妻,天空下起了雨。

    随着阴影处折雨的手飞快的跳动,几个木偶凌空站了起来,在戏台之中互动,肉眼难见的丝线拉动木偶的每一处关节,如神操纵人的一生。

    月屏住了呼吸,很认真的观赏。

    到最高潮的一幕时,将死的君无意阴着脸抽出藏于骨血之中的匕首,猛的插向妖祖,妖祖将死,南宫以命换命。

    月像是触动了,他问寻江

    “你觉得妖祖梦幽爱着谁?”

    “都爱吧,但更爱雪一点,南宫也看出来了,不然不会那么坚决。”寻江秒答。

    “那你觉得两个女人谁更爱梦幽一点?”

    “那肯定是南宫,南宫太爱梦幽了,甚至愿意为了他去死,毫不犹豫……”寻江顿了一下,语气无奈“有时候爱一个人,未必就能一定在一起,只能退而求其次,默默的关注关心。”

    “不太懂。”月沉默了,继续沉浸在戏中“既然明知道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不早早的离他远一些呢?”

    一厢情愿咯,寻江没发声,她对自己说。

    随着当的一声,木偶戏闭,月激动的站起,看向折雨的视线也流露出了不一样的神情,看起来异常兴奋。

    在月还被折雨那神乎其技的木偶戏赞叹时,寻江已经悄无声息的出门了,她眼睛有点红,想来也被这幕戏感动到了。

    她想南宫真的太爱梦幽了,但南宫对妖祖的爱其实是不能见光的,见光必死,就像飞蛾与火。

    而且……其实南宫到死也不知道妖祖的心,不敢确定妖祖是否爱着自己。

    她对进门招待她的那个老女人说

    “折雨我买下了,这是两百两银子的银票。”

    “万福。”老女人接过银票,行礼后退下,眼中却闪过不快。

    区区两百两银子根本买不到像折雨这样的头牌女人,在一个合适的契机里,让头牌女人们上台表演一段绝活,能在贵族们的争买中哄抬到几千甚至上万两的银子。

    但万花坊的老板和寻江有些关系,加上寻江背景太大,老女人虽然心底不悦,但并不敢说什么。

    “皮肤蛮好的。”

    某处隐秘的房间里,寻江抚摸着折雨的手,啧啧赞叹,眼里光彩流溢,又有些许的怨恨。

    “江……江公子。”折雨脸色羞红,偷偷看了眼寻江比她还美的俏脸,心里以为这位让人称呼她为江公子的女人有什么癖好。

    不过她既然买下了折雨,按照多年的‘职业素养’,折雨必然会好好‘服侍’她,无论男女美丑。

    她就要探出手去解衣宽带,却被寻江按下。

    “我要你帮你做一件事。”寻江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塞进折雨的胸口。

    “公子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折雨受宠若惊。

    “去勾引我今天带来的那块木头,但不许真的发生什么,你只需要让他爱上你,然后离开他,这一千两便是你的,我还你自由。”寻江握住折雨的下巴“你的妈妈桑应该教过你怎么勾引男人吧?”

    “可是……”折雨犹豫。

    “一千两银票,够你一辈子的吃穿用度了!你以为给王侯们做小妾就能让你荣华富贵?玩物而已,不过是穿金戴银的狗。但你有了这一千两和自由,那就不一样了,你便是自己的主子,吃喝玩乐腻了,闲着无事还能去包养几个男人玩玩。”寻江冷笑一声,她留下一张纸“一会自己寻来这个地方,我知道你会来。”

    “木头,干嘛在这东张西望的?”寻江从月的背后出现,冷不丁的拍了下他的肩膀,笑吟吟的说“怎么,开窍了?喜欢上这的姑娘了?”

    “你不是托人说让我在门口等你么?望了那么久都没见你,心急了。”月跟着笑了笑“对了寻江,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怎么忽然问这个啊?”寻江扭捏的说。

    “你带我玩,我总得回个礼。”月拉住寻江的手小跑起来“我刚刚问了这里的妈妈桑,她说南门那边有个很好吃的饺子馆,你不是爱吃饺子么?走快点,今天给你包个场。”

    猝不及防,寻江被月拉着小跑,此时阳光温暖,微风不燥,被绿荫切碎的暖阳,散在寻江耳朵那抹柔软的细发上,细发旁是闪着亮光的银色耳坠,她嘴里嘟囔的说

    “就吃个饺子嘛?好便宜诶。”

    “不喜欢吗?”

    “还行啦,算你有心。”

    两人吃着饺子,寻江好奇的问月说你都不沾醋的吗?

    月说这要沾醋才好吃么?

    当然咯,你试试!寻江把沾醋的饺子塞进月的嘴里。

    月刚开始是抗拒的,但嚼了两口发现确实不错,便也沾醋吃。

    “是吧?是吧?”寻江撑着脸,对着月笑。

    在这气氛很好的情况下,忽然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推门而入,守在一旁的店小二不好阻拦,只是说许道长,我们被人包场了。

    “两位,我能坐下一起吃么?”来人问道。

    月将目光投去,沉默了会,来人早已不似青年时那样平淡柔和,只剩下如铁般消瘦结实的身体和刀锋般的冷厉的眼睛,他穿着一身长长的黄色道袍,就这样来了

    “迢迢万里,许以远道。”月起身,上去抱住道长“许远道,我的朋友,数年不见,一切安好否?”

    “你果然没死。”许远道那张冷漠至极的脸竟然勾了勾“我师兄没有骗我。”

    “坐!坐!”月牵着许远道的手坐下“小二,有酒?”

    “有的,有的!”小二上酒“不过是粗酿的米酒,口感并不太好。”

    “有酒便好!……寻江,这是许远道!以前和你提过,是当世能与我论道的人之一!”少有的,月倒酒,向寻江介绍许远道。

    “这人我认识。”寻江嘴角似嘲讽的勾了勾嘴角“许远道,好多年过去了,你的‘道’寻到了吗?”

    月要喝酒,许远道却先一步抢过酒壶往嘴里灌,一旁的月不解。

    他狐疑的说

    “远道,我记得你滴酒不沾。你说只有懦弱的凡夫俗子才选择醉酒来逃避什么。”

    许远道只是沉默。

    “看来你不知道我们许道长和风晴的事情啊。”寻江毫不避讳的说“当年,许道长和你一样,一心寻道,为求无情无欲,无悲无苦,不仅拒绝了风晴的求婚,还很豁达的去参加她的婚礼。”

    月不言语,看向许远道。

    “婚后的风晴并不快乐,他的夫君很爱她,但她就是没再笑过,除了偶然和道长相遇在街头,才会宛然一笑。”寻江继续嘲讽“可她还能再跑去找道长和道长说什么呢?她已经是其他人的妻子了……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风晴怎么突然就答应了木贵的求婚?”

    寻江激动的揪住道长的衣领,可许远道只是瞥过头不说话。

    “懦夫,你说话!”寻江的怒火像是要喷涌而出。

    “寻江,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月的。”许远道盯着不停饮酒的月,竟然有些恳求……这个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的男人竟然有了那种……卑微。

    月经常在下人的眼中看到这种神情,但许远道他不该有这种神情……他是许远道,迢迢万里,许以远道的许远道!

    “有什么事,对吗?”月问。

    “你有起死回生之术吗?”许远道的眼眶红了,看他颤抖的身体,月觉得他甚至快要跪下了。

    “抱歉……没有。”月低头“起死回生之术,那只是上古传说的秘术,怕是有也失传了。”

    许远道像是早有预料,又如被雷劈了般,愣住了,他和月感情深厚,月不会骗他,月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他也一直觉得起死回生之术不过是缪谈。

    “没有……吗?”他的眼睛暗淡下来。

    “人没了才知道珍惜。”寻江原本要喷出火的眼睛慢慢的平息了下来,她像是累了,松开许远道,从香囊里掏出一把钥匙,扔到桌上“起死回生之术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但风晴还在这个世界留下了点东西,留给你的,有一封信和一些小物件,风晴说在风铃下……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她说你一定会懂。你还记得是什么意思吧?”

    许远道颤巍巍的拿起钥匙,他狂奔出去,却又折回来,他往月和寻江手里塞了两根签。

    “这是我用最后的功力为你们卜的卦……月,我知道你面临着一条极为艰难的路,前路凶吉与否,都看你怎么选怎么做了,一切都还有的选!”

    寻江撇撇嘴,看向自己的那根签。

    签上缓缓的浮现字体,写的是: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下下签。她惊的险些摔倒,她想问许远道什么意思,可他已经走了。

    “月,你的签上写了什么?”寻江勉强的笑。

    “虽然远道的签一向很准,但我不信命。”月将签收入袖中,但并不看“而且签的内容是变化的,你不去看它,便一个字没有,你若是去看它,它便会一瞬间推导你的命势,给你以答案。”

    寻江不再追问,一口一个的消灭着饺子,凶狠的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给咬断,可能是萝卜丝也可能是命运。

    吃饱后,月和寻江逛了下街,觉得无趣便要回家。

    两人回到小巷的房子里,却见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旁,朝他们挥手——折雨,她果然来了。

    “你的情缘,快去招呼一下吧?我还有点事情,今晚不回来了。”寻江有点强颜欢笑,她推了月一把。

    月踉跄几步,再回头,寻江已经不见了。

    某处,寻江握着那根签,心想,自己应该不会是第二个风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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