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十三年,雷雨交加的深夜,一处山洞外隐隐能听见一名少女的低呼。

    “公子,公子......公子,公子......?”

    而彼时的陆湑仿佛正处在一处旋涡中,任他如何挣扎,终是无法逃脱。

    就在他即将被旋涡吞噬之际,他听到有人一声声的唤着“公子”,干净悦耳的嗓音,如山间清泉,一声声将自己从深渊拉出。

    陆湑挣扎着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双干净透亮没有一丝杂质的眸子,亮晶晶的正盯着自己。

    战场五年,见惯了鲜血杀戮,已记不清多久没见过这样干净的眼睛了,一时间竟有些挪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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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懿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戴着一副银色面具,遮住了嘴部以上的位置,只那一双生的极为好看的桃花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带着警惕、审视还有一些她也看不清的东西盯着她;这双眼睛当真生的好看,不由得让人想多看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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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懿是今日上寄月山采药的,她已在此停留数月了,因这寄月山上每到夏末,夜晚山间有普玉花盛开,普玉花晒干入药,对于治疗胸痛效果极佳。去岁她经过燕州边境时曾救过一名少年兵卒,用完了普玉花,听闻寄月山上有,加之师父上月途径此地,而她与师父已近两年未见,上月师父停留数天,又去云游之后,她便在此地住了下来,一边替此地村名治疗头疾,顺道等着普玉花开。

    此前也常有人来此采普玉花,但这寄月山夜间时常有猛虎出入,且不止一两只,萧懿尝试过多次,均无法到普玉花开的地界,故而让青羽每日都去探山。

    青羽是萧懿的侍卫,是母亲多年前偶然救下的,见他武艺高强,便让他保护女儿,青羽话不多,但只听萧懿一人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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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青羽来报,所有猛虎似都往寄月山相隔的无图山奔去了,萧懿这才敢上山,但因途中遇到一只老虎,青羽为引开两人才走散,既来之则安之,她不能半途而废,本想在这山洞等到青羽回来,一同去瞧那普玉花今日是否开,不想一进山洞却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一位身着玄衣的男子,正浑身鲜血的倚靠在山洞里,她掏出青羽给她的匕首,握在手里一步步试探着走近,近前一看男子闭着眼,不知生死,她壮着胆子试了试脖颈处,还活着,看起来已因失血昏迷了,她这才试着唤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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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懿看着男人审视自己的眼光,想来他是把她当敌人了,像他这样的伤势,应是被人追杀,连忙道:“我是上山采药,本想在此处等家人,不想进来发现了公子,我是医者,公子伤的很重,需尽快医治,可能起身?”

    听到她再次开口说话,陆湑方回过神。

    “嘶”陆湑本想起身,可一动才发觉全身都疼,不由得呼痛出声。

    萧懿看他要起身,连忙扶住他一侧的臂弯,说道:“公子还是莫要动了,我瞧公子伤势很重,我今日上山带了伤药,公子若不介意,我可先为你治伤。”

    陆湑这才抬起头再次看向她,女子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面上带一方白色纱巾,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隐隐带着一丝担忧;此刻她的一只手还扶在他一侧臂弯,脚边还有一只匕首,想来应不是徐霍一派的人。

    再者他此时确实需要尽早治伤回到燕州,且这女子从他睁眼到现下,并没有打听过自己因何受伤,脚边有一只匕首,还有一个看上去类似药箱的东西,看起来倒像是只对他的伤在意,况无论眼前的女子是是不是医者,他此刻确实只能信她了。

    萧懿方才还在想这人莫不是不会说话,那如何用哑语表示她方才说的话的时候,便听到男人说道:“那便有劳姑娘了。”

    嗯..... 声音干净、清澈、倒是与他这一身鲜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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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懿看着他这一身的血,应是伤处不少,需先确定哪出伤的最重,再拖下去他失血更多怕是神仙难救了,于是看着他道:“我方才观察过了,公子腿部应无大碍,可否将上衣脱下来,我好确认伤重处。”

    说完便回头去她的药箱确认药物了,因她时常去山里采药,故而每次出门,都会带上一些伤药,以备不时之需,幸好这次因寄月山有老虎的缘故,带了不少治疗外伤的药,要不以这位的伤势,今日只怕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确认好药物回头发现男子盯着自己方才扔到一边的匕首,并没有解去衣物。

    “公子放心,出门在外,匕首只是用来防身,方才我进洞发现你,只是以防万一,我是医者,不会加害与你。”说完发现男子依旧不为所动,莫不是不好意思?

    便又对他说道:“医者面前无男女,况此时夜已深,外面又在下雨,这寄月山夜间常有老虎出没,不是长留之地,非常时期,便不要在意虚礼了。”说完发现他还是没有动作,正要再开口说话,却听到他说道:

    “姑娘说此处是寄月山?”

    “不错,是......”

    “主子,主子?主子.........?”萧懿正要继续说,忽听到外面青羽寻自己的声音,刚要起身出去,身边男子猛地抓住了她手腕,她没来得及反应,跌倒在他身上。

    “嘶...........”男子面露痛苦,但手依旧紧紧的箍着她的手腕,眼神冰冷的盯着她,浑身充满了戒备。

    萧懿突然想到了小时候父亲送她的那只猫,每次打架之前也是这样,浑身炸毛,忽的被他这幅深情逗到了,轻轻的笑了一声,她笑完觉得男子似是怔了一瞬,没有刚才那样抵抗了,便又对他说道:“公子放心,我既说了要救公子,便没有理由出卖公子的道理,外面是我的人,方才他为引开老虎与我走散了,想来现在应是无碍了,前来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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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湑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她的手腕道:“抱歉,失礼。”

    萧懿被他松开的一瞬起身往山洞口走去,陆湑手里还有刚才握她手腕的温度,半边身子随着她的起身,温度骤失,手里似是还能隔着衣料感受到少女手腕的滑腻,他轻轻握了握拳。

    他抬眼看着女子起身走出去的背影,纤细单薄,却挺拔直挺,再想想这女子从方才到现在,遇事不惊,有礼有节,观其气质,应是大家闺秀,一个大家闺秀缘何出现在这猛虎出没的山中。

    脑海中浮现出她刚才那一笑,虽带着面纱,但她那双眼睛,却弯成了一轮弦月,似被月光照亮的披靳坡上,别样的亮。

    想到此处,他闭了闭眼,今夜有雨,本无月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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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懿走出山洞,没有看到青羽,她不敢声张,轻声喊道:“青羽?青羽?你还在么?”

    青羽刚才在外本是要进洞的,但发现远处似乎又有异动,便先去处置了,刚折返回来打算寻萧懿,就听到萧懿轻声唤他,几个飞跃走到近前,单膝下跪:“主子,属下护主不力,请主子责罚。”

    “可看到普玉花了?”萧懿问道。

    “属下无能,未能寻到。”

    “算了,赶紧起来吧,许是今夜下雨,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跟我进来。”萧懿说完转身走进山洞,青羽连忙起身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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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湑在萧懿出去以后,定了定神,方理起昨日的事来。

    昨日他本是刚从敌营探查完回来,没想到路上竟遇到了刺杀,此次来的人数不少,有军人,有死士,他近些年一直守在燕州,大小战役不在少数,树敌不少,但都是战场事,像昨日这样的私下刺杀还是头一回,况且他此次去敌营探查,只有自己与几个心腹清楚,背后之人如何知晓?回燕州的路线亦是临时规划,他们又是从何处晓得?观其身手,并不是敌营中人,又是何人要置他于死地?

    饶是他武力再强,亦不能一人对上如此多的死士,重伤后他只能一路奔东,远离燕州,果然远离燕州之地进入同洲后,无人再追,看来燕州军营出了问题。

    昨日马匹跑到山下力竭而亡,他只能拖着重伤的身体,一路上山,强撑着进入山洞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寄月山倒是离燕州不算远,既然背后之人能如此手眼通天,想来找到此地只是时日问题,不是长久之地,但此刻需先治伤,再盘算后续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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