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十六年十二月三日。

    昭阳宫

    萧懿晨起,懒洋洋的趴在美人榻上,任新月给她修理指甲,挽月在后捏着肩背,不可谓不自在。

    一头乌黑的青丝并未梳起,散满整个后背,顺着丝滑的外衫滑落下来,每滑落一下,挽月捞起来一次,不厌其烦,导致原本昏昏欲睡的萧懿屡屡被打搅。

    “挽月,就是说,嗯,不拖起来也可以。”

    “少女头发长,且多,散下去时间长了脖子会疼。”

    嗯——很体贴。

    挽月看着主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找了个玉簪将一头青丝松松的别住。

    萧懿这才满意的闭上了眼睛,昏昏入睡之际,外面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

    “五妹妹回来了怎么也来姐姐殿里坐坐,五妹妹江湖跑了这么久,都不记得这宫里的规矩了么?”话没说完人已经走进来了。

    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模样倒是清秀,可偏生了一双狐狸眼。

    新月、挽月起身行礼:“四殿下。”

    萧月并未搭理二人,而是不动声色的看着面前已经三年未见的妹妹。

    她竟比从前更好看了,这一刻她内心充满了嫉妒,只要是萧懿的,她萧月必须要夺走,凭什么她出身就是嫡女,凭什么父皇给她那么多宠爱,她还是不够,非要离经叛道去闯荡江湖。凭什么萧懿想要的一切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从小到大只要萧懿开口,没有她得不到的。

    萧懿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这才慢条斯理的起身,声音淡淡的道:“四姐姐如何来了?”随后装作不经意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我这殿外的人,都是死人么?四殿下既来了,为何没人来通报,入宫学的礼仪教养都忘到狗肚子了么?”

    说完假装生气,背过身去:“挽月,出去看看哪个不开眼的狗东西。”转过身来对着萧月:“不知这宫里的规矩,该罚!”

    这一招指桑骂槐,萧月忍不下去了:“四妹妹出去几年倒是本事了。”

    萧懿低头玩着自己那纤细修长的手指:“四姐姐知道,我想来没规矩。”抬起头,对着萧月莞尔一笑。

    萧月脸上表情不可谓不精彩:“那便走着瞧好了。”

    待萧月走后,挽月,新月进来就看见自家主子坐在榻上,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不知在想什么。

    新月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还罚么?”

    萧懿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不必了,是萧月不让他们通报的。”

    挽月这时候走过来,轻轻抚了抚萧懿的胳膊:“殿下,与您无关。”

    “我知道。”萧懿淡淡的开口:“只是想起阿娘,从前对她也是极好的。”

    只是伤感了一刻,萧懿便吩咐道:“梳妆吧,今日该去给林夫人诊脉了。”

    护国公府——林潇阁

    林氏正倚靠在床榻上跟陆璃说着话,陆湑走了进来。

    “母亲。”

    陆璃亦起身,蔫蔫的道:“二哥哥。”

    陆湑看着她这幅神情,缓缓走到塌前坐下,问林氏:“母亲,这又是怎么了?”

    林氏莞尔一笑:“无事,使小性子呢。”

    陆湑未再理会:“母亲今日可好些了?还有再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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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起这吐血,陆国公回府的当日,可谓是精彩,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边没有讲究在林氏屋内用饭,正用着饭,林氏突然开始吐血。

    当即给陆国公吓坏了,忙唤府医过来,诊完脉发现并无异常,陆国公勃然大怒。

    陆璃被父亲吓坏了,愣了半天就是想不起来那女妖精官嘱咐自己的话了,似乎一二三列了好几条。

    还是陆湑稍显镇定,发觉母亲虽吐血,但吐血之后脸色明显好转,且吐的血颜色不对,这才劝慰住了父亲,转头问陆璃:“那女官可嘱咐了你什么?”

    陆璃摇头,又点头。

    陆湑捏了捏眉心,倒了一盏茶递给陆璃,陆璃喝下之后,慢慢镇定下来,这才回忆起萧懿嘱咐自己的一二三条来。

    陆湑问:“为何不让她像上次一样写下来?”

    陆璃:“对哦,为什么?”

    陆湑:“......”

    陆璃:“哦对,因为她临走吓唬我来着。二哥哥,那女官一双眼睛能勾人魂魄!真的!”

    陆湑:“......?”

    陆璃:“二哥哥,你可不知道,她可能是狐仙转世,明明不是狐狸眼啊。”

    “行了,你回去吧,母亲这边我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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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倒是好多了。”似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立在那蔫蔫的陆璃道:“阿璃先回去,我有事与你二哥哥说。”

    “哦。”

    “母亲有何事要与儿子说?”

    “霁安,娘问你,你可有喜欢的女子?”林氏坐起身问他。

    喜欢的女子,有,可,此生怕是不会再见了。

    抬起头看着林氏:“阿娘为何突然问这个?”

    “阿娘想着你若没有喜欢的女子,这些时日给我瞧病的女官,娘瞧着很是不错,小姑娘知书达理,端庄大气,是为良配。”

    陆湑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母亲为何如此作想,儿子与那女官素未谋面,怎可谈及婚嫁?且儿子如今并无成婚的心思。”

    “胡说,你今年都二十三岁了。”林氏语气郑重的说道:“霁安,如今我们护国公府手握重兵,此番你又立下战功,圣上不欲铺张,定是打算再新正恭贺,届时你极有可能被封镇北将军,那可是从三品的官职。你若将来娶一位世家女子,圣上如何作想?倒不如娶一位知书达理,小门小户的女儿。咱们家不求门第,只要是真心想跟你过日子的就好。”

    母亲说的陆湑何尝不知,他自己亦不喜世家女子的做派。

    “母亲说的,儿子记住了。”陆湑低头默了一瞬,还是说道:“不欲隐瞒母亲,三日前那女官为母亲诊完病,儿子刚好回府,便打马至车前,表明希望女官来日到府上做客,答谢女官救命之恩。可我见那女官似并无此意,她只回儿子——治病乃医者本分。今日儿子与母亲再背后议论,已是不合宜,若我们用国公府的门第强求,如何对得起这救命之恩。今日那位女官还会来府上为母亲诊脉,儿子自会当面答谢她,但此事还请母亲日后勿要再提。”

    萧懿——嗯!本宫坦荡的很!不过救命之恩是真的!!!你娘正是本宫救回来的!

    听罢,林氏缓缓了点了点头:“母亲记住了。”

    林氏还要说什么,便听到四月说陆一寻他。

    陆湑伺候林氏睡下,从林氏院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张诺站在院子门口:“表哥。”

    “嗯。”陆湑微微颔首,经过她身旁时脚步未停。

    张诺一方手帕被捏的死死的,一个乡野村妇,不过就是会些医术,表姑母竟想让她嫁给陆家世子。她在林氏这边这么久,若说从前便罢了,这次得见陆湑,怎么能甘心。

    陆湑陆一口中得知,圣上知他练兵有素,请他今日去骁骑营指点指点。

    “今日?”陆湑听完脚步一顿。

    “正是。”

    “去牵马吧。”陆湑抬头看了眼母亲院子:“陆一,查查府里的人,尤其有可能接触母亲的人。”

    “是。”

    陆湑又转身去了陆璃那,交代完之后便打马去了城外骁骑营。

    “这是三姑娘记得?”萧懿扬了扬手中的纸,点了点头:“不错,起居、饮食、血量、次数、间隔。”

    萧懿抬起头看着陆璃低头嘟嘟囔囔的:“三姑娘?”

    “啊?哦,这是我二哥记得。”说完又低头了。

    萧懿缓缓的点头:“嗯,难怪,这字不错。”后又歪头凑到陆璃跟前:“三姑娘为何不看我?”

    看着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想了想还是道:“方才我为林夫人诊过了,毒素已清了大半,只需再施针几次便可痊愈。”

    陆璃这才抬起头来:“当真?”

    “自然。”萧懿看着她:“三姑娘,上次只是逗你的,莫要放在心上,我游历江湖,想来散漫。”

    陆璃听她这么说,一怔,随后连忙摆手道:“啊,无事无事,想来也是我担心母亲状况,太过紧张了些。”

    二人行至屋外小院:“今日有劳女官了。”

    “三姑娘不必多礼,要说有劳,乃圣上体恤臣子,护国公府保家卫国,戍守边关,若能为陛下的臣子免去后顾之忧,倒不失为一桩好事。”

    也不知是林氏的病大好,或是刚才萧懿的一番说辞,陆璃倒是放松下来了:“女官,为何从前从未听说过您?”

    萧懿闻言抿嘴一笑:“我的确不大来京城。”

    “那...”

    “嗯?三姑娘直说便是。”

    “那,女官和圣上莫不是忘年之交?”萧懿看着陆璃双眼满含期待的样子,小姑娘上次被自己吓着了,还是不逗她了。

    萧懿微微点头:“的确...有些关系。”话毕,便不想再多言:“三姑娘,我稍候还有事,便先走了。”

    刚起身,陆璃便跟着起身:“女官可否告知与我,我母亲所中的,到底是何毒?”

    萧懿转头看着她:“三姑娘只需按我吩咐照顾好林夫人,至于其他的,想必陆世子自有思量。”

    也是,自己这半斤八两,如何能查到背后阴谋:“我送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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