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湑一直跟在不被祁照察觉的远处,他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街上。

    他听不见他们交谈了什么,只见她抬头笑,时而低头看着路。

    两人就这样走着,他忽的想起上元节那日,他们也是这样走着,她告诉自己,她有喜欢的人。

    而今日她就与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也这样走着,心底应是快活的吧。

    他以前竟不知自己是如此优柔寡断之人。

    元庆十七年五月十八日

    这一日的上京,等着看热闹的人围满了大街小巷,只因今日是清安公主与护国公世子陆湑的大喜之日。

    天还未亮萧懿便起身开始沐浴、梳妆。

    嫁人,尤其是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应是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此时的萧懿却很平静。

    自那日后她与陆湑只见过一面,是陆湑来问她,想住国公府还是公主府?

    公主府萧懿自己都没住过几次,总归是在一起呆不了多长时间,萧懿便回答继续住在国公府吧。

    “殿下,这个箱子里是何物?可要奴婢帮您带着?”新月指着寝殿一个箱子问道。

    萧懿看了一眼,是母亲留下的东西,便应了一声。

    钦天监合过两人的八字,申时末,大吉。

    萧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了这一天繁琐的流程的,她只记得在皇宫拜别父皇时,父皇哭了。

    而此时她一手牵着红绸,红绸的另一边是那个男人,萧懿只能看到他步伐稳健的吉服下摆。

    在众人的哄闹声中,小心迈入了洞房。

    她坐在榻上,听着嬷嬷说要先挑盖头。

    陆湑手持如意称,缓步走近萧懿。

    萧懿突然紧张起来,噗通噗通,是她的心跳声。

    即便是知道这段姻缘最终的结果,可她毕竟只是不到十七的小姑娘,放在腿上的双手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陆湑轻轻挑起盖头,屋内瞬间失去声音。

    陆湑看着她,凤冠霞帔,根根分明的睫毛,女子低垂着眼睛,她今日上了重妆,但依旧掩饰不住她那似能透过光的肌肤,红唇皓齿,额间一枚红色的花钿。

    萧懿缓缓抬起头,男子一身红色吉服,再往上对上陆湑的那双含情的桃花眼,一瞬间忘了呼吸,饶是她读过再多的书,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剑眉星目,墨发红衣,这个男人确实是极好看的,无论因何成婚,这一刻她是开心的。

    陆湑在萧懿抬头看她的那一刻一怔,一双含着水雾的眸子,干净清凉却又好似藏着春光,为她添了一分清绝脱俗的气质,她是美的。

    陆湑看了眼她的双手,轻笑一声,俯身轻轻握住了那柔弱无骨的柔夷,笑着看向她的眼睛,温柔的说:“吐气,松手。”

    屋内传来了一阵哄笑声。

    萧懿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双手紧紧攥这衣裙,忘了呼吸,此时她的双手还在男子的手里,他的手掌很大,很热,让萧懿感觉很安心。

    张诺也在屋内,盖头揭开的那一刻,她一时也呆在了原地,她双手死死的攥紧了手帕,那女子的确很美。

    “嫂...殿下,您真好看。”陆璃看着萧懿。

    萧懿回以一笑,陆璃瞬间呆住:“殿下笑起来更好看了,洛神在世也不过如此了吧,咦,殿下还有小梨涡呢。”

    “别闹了,都先出去吧,殿下的洞房也敢闹。”陆湑说着松开了手。

    萧懿随着陆湑松手转身的那一刻,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脖子,缓缓的突出了一口气。

    新房的众人散去,陆湑关上门,走到床前,在萧懿面前站定,萧懿低头看能看见自己衣裙的下摆与陆湑的紧紧贴合,萧懿突然僵僵的坐在榻上一动不动。

    陆湑抬起头,萧懿刚要抬头,陆湑轻轻按住她:“凤冠重,臣为殿下卸下。”

    他动作极其温柔,萧懿一点都没感觉到疼:“嗯。”

    发冠拆下,青丝滑落,陆湑走去了梳妆台前放下。

    萧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头发掉落的那一瞬间,她似是感觉到陆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她还沉浸在刚才是不是错觉中时,陆湑又走到她身边:“殿下。”

    听到他叫她,萧懿忽的抬起头:“啊...啊?”

    陆湑看着她笑笑:“殿下今日辛苦了,早些洗漱休息,臣去宴客,您不必等臣。”

    “啊?哦。”萧懿看着他,茫然的点点头。

    又说:“那你少饮些酒,早点回来。”萧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说完她便有些后悔,低下头咬了咬唇,明知只是表面上的夫妻,许是这气氛的烘托。

    但陆湑却脚步一顿,转身笑了笑:“好。”

    陆湑走后,新月挽月进来伺候萧懿洗妆、沐浴,换上了红色里衣,又在外换了一件红色的外袍。

    方洗漱完,便听到屋外嬷嬷的敲门声,说陆湑着人送了吃食过来。

    新月为她绞着头发,转头看了一眼:“殿下,奴婢瞧着驸马对殿下不错。”

    萧懿笑了笑:“世子是君子,因何成婚他皆不会冷淡应对,以后莫要胡说,叫人为难。”

    “是,奴婢知道了。”新月垮着脸回道。

    新月给萧懿绞敢了头发,随手挽了个发髻,萧懿便叫她们退下了。

    她坐在软榻上,看着这个陌生屋子,一应用具皆是新的,应是为成婚准备的新院子,不知他原来住哪个院子?

    他们又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了成婚这一步,她想起了出嫁前夜,嬷嬷给自己的那个小手册,她翻开的那一刻吓的赶紧丢掉了,嬷嬷甚至还要上课专门讲学,萧懿拒绝了。

    他们应该只是同床异梦的“夫妻”,想来陆湑也是不愿碰自己的,可若是他当真要呢?

    萧懿还是有些紧张...那她应当如何?她是喜欢她的,可陆湑喜欢的可是别人啊,她的骄傲自尊不允许...

    嗯!不行!!!

    这样想着想着萧懿竟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听见门外新月挽月唤驸马,萧懿睁开眼,从软榻上坐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惺忪。

    “世子回来了。”萧懿揉了揉眼睛。

    陆湑甫一进来便看到了少女刚从软榻起身,一张白皙的小脸因屋内的红烛的缘故,沾染上了淡淡的粉色,那双杏眼因着刚睡醒的缘故,还带着点淡淡的水雾,竟颇有些娇憨。

    陆湑看了眼桌上,问她:“殿下为何不用饭?”

    萧懿摇了摇头:“不想吃。”

    陆湑走至桌边站定,低低唤了一句:“过来。”

    萧懿还愣在软榻上,有些紧张。

    陆湑看着她这幅呆呆的表情,忽的笑了一声:“过来用些饭,殿下今日辛苦,多少用些。”

    “啊?”萧懿明显还未反应过来,屋内的红烛熏的萧懿有些脸红心跳:“哦。”

    萧懿老实起身,走至桌前坐下,简单用了些清淡的小菜。

    新月伺候她去净房漱口的时候,萧懿还是懵懵的,接下来呢,是不是就要休息了...

    直到新月已经出去半响,陆湑也没等到萧懿出来,轻声唤了一句:“殿下?”

    萧懿回过神来,长吐一口气,定了定神走了出去。

    陆湑站在桌边:“殿下,来。”

    萧懿不知道他唤自己过去做什么,她心扑通扑通的跳,呆呆的点了点头,走至桌前。

    两人离得很近,萧懿能闻到一股酒味混着淡淡的檀木香,她忽的想起三年前她救过的那个男子,男子身上也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

    陆湑低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不似脂粉的香味,眼下她卸去了厚重的妆容,露出少女的面庞,干净透亮,也好看,她穿红色很好看。

    陆湑想到初见她时的模样,他从未想过他们还有一日能再见,更从未想过那个小姑娘会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嫁给了他,哪怕只是一日,或者一年,他亦觉得满足。

    萧懿深思还在有游离之际,陆湑斟了两杯酒,递给萧懿,低头看着她:“合衾酒。”

    “哦。”萧懿接过酒杯,不自觉的有些颤抖,挽手交杯时,因身量缘故她悄悄踮起脚尖,而此时陆湑忽的倾身,迁就了她,两人饮了那杯合卺酒。

    屋内红烛摇曳,萧懿有些晕,她并非不胜酒力,莫非今日一杯酒便将自己喝醉了?她轻轻的晃了晃脑袋。

    她听到净房传来水声,那是陆湑在沐浴。

    陆湑沐浴出来时,看到萧懿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轻笑了一声:“殿下可是醉了?”

    萧懿顺着目光看过去,因着沐浴的缘故,陆湑浑身散发着一股水汽,水珠顺着湿法低落到中衣上,紧贴着胸前的皮肤,映出男人健硕的胸肌,萧懿定定的看着,忽觉脸红心跳。

    她猛然背过身去,小腿却碰到了脚边的凳子,疼的她低呼出声。

    陆湑眼疾手快,快步上前大掌扶住了她那纤细软软的胳膊,随后让她坐在榻上,蹲下身。

    萧懿看她蹲下,急忙挪开小腿:“不,不用,无事。”

    陆湑却抓住了她的脚腕,抬头看向她:“臣看看可有磕到。”

    萧懿看着陆湑掀起她衣裙下摆,那白嫩的小腿果然一道红红的磕伤,陆湑转身去外间拿了药,抹在了伤处,随后附上他那暖暖的手掌,轻轻揉着:“殿下可是紧张?”

    萧懿一怔,硬邦邦的说:“本宫没有。”

    忽听得陆湑轻笑了一声,随着衣裙的滑落,陆湑抬起头看了眼她的手,又看向她:“那殿下松手。”

    萧懿低头,才发觉自己不是何时双拳死死的攥紧...太丢人了...

    陆湑看着她低垂这脑袋懊恼的样子,认真说道:“殿下不必紧张。”

    随后犹豫了一瞬又说:“无论是今日为殿下擦药,亦或是明日需在外人面前的亲近,皆是因今日你我已成夫妻,臣照顾殿下是为人丈夫之责,亦是为臣之责;臣知殿下心中有人,臣不会做殿下不愿之事。”

章节目录

缚心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桑落久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桑落久并收藏缚心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