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江湖
清晨的阳光透射过青翠的树冠，点点碎阳如粒粒碎金随意地洒落在浅绿的草地上。
小块的阳光唤醒了树林中的鸟兽，也唤醒了树下休憩的银发女人，她眯起尚且带着一丝慵懒的金色眼睛，站了起来，闭目听了一会树林中呕偶，呕偶的乌鸦叫声，随后她摇摇头，彻底祛除了夜晚长眠之后带来的懒散，睁开眼睛，从昨晚的长眠中醒来。
天已经大亮了，萧笑尘看了看天，借着天上太阳的高度与自己的经验，她心中估摸着大概是辰时末梢了（9点末）。
今天就不做早食了，萧笑尘如此想着，毕竟其实她们早就不需要吃饭以维持生命了。
莫说仙人，便是刚入修仙一道的修仙者也可以餐风饮露，根本不需要进食以维持生命，萧笑尘之所以日日做饭，一是她馋嘴，日日做饭，二是因为慕照雪修行时太小了，他不习惯没有饭吃的日子，后者的重要性比前者强。
那时慕照雪还小，从没有学过包厨从来都看不起厨子的萧笑尘开始学起了如何当好一个厨子，然后慕照雪的需求变成了他师父的习惯，一直到现在萧笑尘都会每日停下来，慢慢地给自己和徒弟做出三餐。
那时还是小小孩童的慕照雪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十指不沾水的师父顶着一头柔顺银发进厨房后又顶着一头毛糙黑发出来，然后气急败坏地将往日出门买的酒菜热好。
他想让师父别担心自己了，已经是修仙者的自己不吃饭也不会死，只是感觉不舒服而已，这时他的师父就会笑眯眯地说做菜只是自己馋而不是关心他的感受。
之后的日子里，慕照雪见证着自己师父的厨艺越来越好，也对自己师父是个馋虫的印象越来越深，可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师父并不爱吃食。
毕竟萧笑尘活的太久了太久了，她在云中喝过玉露琼浆，醉时将白云胡乱揉碎惹得凡人侧目，在北海南山亲手搏杀过龙凤，取其肝髓伴着酒一同吞下肚，也在人皇继位的大典上，与他共饮过人间最好的酒尝过人间最好的菜，她早已踏过万水千山，活过不知道多久岁月，她在漫长时光里的口腹之欲早已满足。
“走了，照雪，天亮了，咱们要出发了。”
慕照雪迎着光睁开眼睛，他看见，散碎的阳光洒落在自己师父未束披散着的银发上，也洒落在自己师父美丽的脸庞上。
“走了，照雪，咱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萧笑尘看着自己弟子没有做出回应，又再次出声，随后轻轻一甩头，也不管自己弟子有没有跟上来，却没有像往日那样撕开空间之间传送到目的地，而是径直地向着官道走去。
树林中有位行走的女子，她表情平淡，只是向着官道出发，跟着她身后的那名黑发报剑的男子脸上却显得有些彷徨，他眯起眼睛，还在回忆自己师父甩过头出发时，那轻轻扫过他清秀脸庞的发丝。
明明那么轻，他却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被重重地敲打了一下。
心中慌张的他，只觉得心中有些异样的东西在翻腾，却忘记自己今天没有吃到十三年来顿顿不少的早饭。
而走在前面的女子眼中的窃喜也因他心思不平而没有被他发现。
“太好了，这小子没发现我今天没做早饭！也不枉我牺牲这么大了。”
萧笑尘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却没有表情，只有极为熟悉她的人才能从她眼中看出那份深藏的窃喜，。
“喂，照雪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萧笑尘大义凛然地对着因为自己而拖拖拉拉的慕照雪如此催促道。
慕照雪被突然出声的自己师父吓到浑身一僵，他刚刚想的事，实则已经有几分僭越了，如今又乍然听到自家师父的声音，心中当然会有几分惊疑。
“来了，师父。”心中虽然有异，但慕照雪不敢表现丝毫，他知道自己师父若知道自己心中异意是因为她而来的话绝对会刨根问底，若是被自己师父那个乐子人知道这件事，自己以后再她面前永远也抬不起头来了。
“师父，咱们这是去哪了？”慕照雪抿了抿嘴，向着自己师父问道。
他这是为了转移话题，同时，他对于此次行程的目的地也有几分期待。
往日他们都是以传送直接到达目的地，以往的行程通常是，今天还在极北除雪妖，明日就已经在万里之遥的南海中屠恶龙了，这次却不同以往，是用自己的脚赶路，再加上昨晚自己通过了师父的考验，这种种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气味，也让他期待起了这次的目的地。
“徒儿，我们已经到了我们要到的地方了。”
萧笑尘走在官道上，目光扫过一旁农田里那些来来往往穿着粗麻布做的，仔细看去还有破洞和补丁衣服的农民对着自己身后跟着的徒弟如此说着。
“到了？可是师父，我们还在路上啊。师父莫不是又在拿徒儿逗乐子了。”慕照雪看着自己的师父，一脸的怀疑。
明明只是在大夏的官道上，为什么师父会说他们已经到目的地了？他真的不懂，毕竟无论他再有多么老成，其实也不过是个少年郎罢了。
少年又懂什么呢？
“不，这就是我们这次的目的地，也是为师交给你的最后一课，为师这次带你来的地方是江湖，为师最后要教的不是仙是什么，而是告诉你人是什么。”
“可是师父，您不是已经带着我闯江湖这么多年了吗？江湖无非是斩妖除魔，做人不过是以心交心。”
慕照雪说这话时有些得意带着些许少年人特有的傲气，他自认为看透了江湖，他当然可以这么认为，他有天赋，有力量，降过许多妖，诛过许多魔，那些想害他的鼠辈因为自己的缘故从来都出现不到他的面前，余下的自然都是交好之声，而那些污泥中的腌臜事因为自己的保护，他也从没有接触过，在他眼中，江湖不过是快意恩仇，黑白分明的地方罢了。
萧笑尘扫了一眼一脸得意的慕照雪，却没有反驳，只是淡淡说道：“你跟我来吧，去看看什么是江湖，也去看看什么是人。”
萧笑尘要带慕照雪看看真正的江湖，也要教他如何才是一个真正的人。
要对一个人付出真心，首先就是要教会他如何面对最真实的世界，这是魔界生灵对待他们下一代的思维。
因为魔界的这种思维作祟，魔界的父母常常将他们的孩子丢到仙魔战场上，对于他们来说，充满杀戮的仙魔战场才是魔们眼中真实的世界。
对于慕照雪和现在以他视角看问题的萧笑尘来说，仙魔下的人，才是真正的世界，仙也好，魔也罢，都是因为人才被定义成仙魔，想要成仙或者堕魔则必须了解人到底是什么。
于是她带他来了这里，准备带他以脚踏四级，丈八荒，她带他来的地方叫江湖，或者说——人世间。
路上，慕照雪一路左顾右盼，好奇心在他年轻的胸膛中迸发。
终究是少年心性，萧笑尘想着。
忽然，官道的尽头上泛起了点点烟尘，不一会，烟尘处有三个装扮整齐铁甲红缨的骑士骑着马从道路尽头的烟尘处冲了出来，不，与其说是从烟尘处冲出来，不如说是那烟尘便是他们的马蹄踏出来的。
慕照雪认得那三名骑士的装扮，他知道这是人皇麾下的烈阳军专责民间政令的发布、推行与民间治安，在他以往斩妖除魔时，这些骑士给他的帮助不小，在他印象中，烈阳军都是好人，民间政事的推行离不开他们，民间的安定也离不开他们。
可让慕照雪奇怪的是，自从烈阳军出现以后，农田中会在干活时交谈几句的农民却不说话了，与哪几名骑士离的近的几名农民也默默拉开了距离，慕照雪隐隐能感觉到这些农民在排斥着烈阳军。
那几名骑士对农民的排斥也不恼纷纷下马伫立，为首的一名骑士静静走到一位已是满头白发的老伯面前对他说：“老伯，你们村今年的粮还没交，三日以后若还是不交，那便是违抗人皇律法，当斩。”
语气很平淡，仿佛他说的不是一个村子，几千人的生死，而是他今天吃的是什么菜一样。
“军……军爷，能不能宽……宽……限几天，实在是没有粮了啊！这几年时节不好，真的交不出粮食了啊！隔壁村也没有了，借都借不到了啊！”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却哆嗦了起来，他站在农田泛凉的泥水中，将破麻布衣服中已经有些弯掉的腰彻底弯下来，也不顾自己的白发垂进肮脏的泥水里，只是这么谦卑而又颤抖地乞求着。
“不行，人皇陛下早已有命，杀无赦。”
他语气平淡，好像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但这么平淡的一句话意味着三日后老头村子的毁灭，他说完也不顾老头浑身的泥水，只是走到自己的马旁，翻身上马。
肮脏的水田中，白发老者穿着满是破洞和补丁的麻布衣服将腰弯下，将头垂下，将他那满是岁月痕迹的身躯摆出一副谦卑的样子乞求一村几千人能活命，毛色饱满的战马上，一头黑发，银甲红樱的年轻人平淡地以人皇之名，宣判了几千人将于三日后死去。
小块的阳光唤醒了树林中的鸟兽，也唤醒了树下休憩的银发女人，她眯起尚且带着一丝慵懒的金色眼睛，站了起来，闭目听了一会树林中呕偶，呕偶的乌鸦叫声，随后她摇摇头，彻底祛除了夜晚长眠之后带来的懒散，睁开眼睛，从昨晚的长眠中醒来。
天已经大亮了，萧笑尘看了看天，借着天上太阳的高度与自己的经验，她心中估摸着大概是辰时末梢了（9点末）。
今天就不做早食了，萧笑尘如此想着，毕竟其实她们早就不需要吃饭以维持生命了。
莫说仙人，便是刚入修仙一道的修仙者也可以餐风饮露，根本不需要进食以维持生命，萧笑尘之所以日日做饭，一是她馋嘴，日日做饭，二是因为慕照雪修行时太小了，他不习惯没有饭吃的日子，后者的重要性比前者强。
那时慕照雪还小，从没有学过包厨从来都看不起厨子的萧笑尘开始学起了如何当好一个厨子，然后慕照雪的需求变成了他师父的习惯，一直到现在萧笑尘都会每日停下来，慢慢地给自己和徒弟做出三餐。
那时还是小小孩童的慕照雪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十指不沾水的师父顶着一头柔顺银发进厨房后又顶着一头毛糙黑发出来，然后气急败坏地将往日出门买的酒菜热好。
他想让师父别担心自己了，已经是修仙者的自己不吃饭也不会死，只是感觉不舒服而已，这时他的师父就会笑眯眯地说做菜只是自己馋而不是关心他的感受。
之后的日子里，慕照雪见证着自己师父的厨艺越来越好，也对自己师父是个馋虫的印象越来越深，可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师父并不爱吃食。
毕竟萧笑尘活的太久了太久了，她在云中喝过玉露琼浆，醉时将白云胡乱揉碎惹得凡人侧目，在北海南山亲手搏杀过龙凤，取其肝髓伴着酒一同吞下肚，也在人皇继位的大典上，与他共饮过人间最好的酒尝过人间最好的菜，她早已踏过万水千山，活过不知道多久岁月，她在漫长时光里的口腹之欲早已满足。
“走了，照雪，天亮了，咱们要出发了。”
慕照雪迎着光睁开眼睛，他看见，散碎的阳光洒落在自己师父未束披散着的银发上，也洒落在自己师父美丽的脸庞上。
“走了，照雪，咱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萧笑尘看着自己弟子没有做出回应，又再次出声，随后轻轻一甩头，也不管自己弟子有没有跟上来，却没有像往日那样撕开空间之间传送到目的地，而是径直地向着官道走去。
树林中有位行走的女子，她表情平淡，只是向着官道出发，跟着她身后的那名黑发报剑的男子脸上却显得有些彷徨，他眯起眼睛，还在回忆自己师父甩过头出发时，那轻轻扫过他清秀脸庞的发丝。
明明那么轻，他却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被重重地敲打了一下。
心中慌张的他，只觉得心中有些异样的东西在翻腾，却忘记自己今天没有吃到十三年来顿顿不少的早饭。
而走在前面的女子眼中的窃喜也因他心思不平而没有被他发现。
“太好了，这小子没发现我今天没做早饭！也不枉我牺牲这么大了。”
萧笑尘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却没有表情，只有极为熟悉她的人才能从她眼中看出那份深藏的窃喜，。
“喂，照雪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萧笑尘大义凛然地对着因为自己而拖拖拉拉的慕照雪如此催促道。
慕照雪被突然出声的自己师父吓到浑身一僵，他刚刚想的事，实则已经有几分僭越了，如今又乍然听到自家师父的声音，心中当然会有几分惊疑。
“来了，师父。”心中虽然有异，但慕照雪不敢表现丝毫，他知道自己师父若知道自己心中异意是因为她而来的话绝对会刨根问底，若是被自己师父那个乐子人知道这件事，自己以后再她面前永远也抬不起头来了。
“师父，咱们这是去哪了？”慕照雪抿了抿嘴，向着自己师父问道。
他这是为了转移话题，同时，他对于此次行程的目的地也有几分期待。
往日他们都是以传送直接到达目的地，以往的行程通常是，今天还在极北除雪妖，明日就已经在万里之遥的南海中屠恶龙了，这次却不同以往，是用自己的脚赶路，再加上昨晚自己通过了师父的考验，这种种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气味，也让他期待起了这次的目的地。
“徒儿，我们已经到了我们要到的地方了。”
萧笑尘走在官道上，目光扫过一旁农田里那些来来往往穿着粗麻布做的，仔细看去还有破洞和补丁衣服的农民对着自己身后跟着的徒弟如此说着。
“到了？可是师父，我们还在路上啊。师父莫不是又在拿徒儿逗乐子了。”慕照雪看着自己的师父，一脸的怀疑。
明明只是在大夏的官道上，为什么师父会说他们已经到目的地了？他真的不懂，毕竟无论他再有多么老成，其实也不过是个少年郎罢了。
少年又懂什么呢？
“不，这就是我们这次的目的地，也是为师交给你的最后一课，为师这次带你来的地方是江湖，为师最后要教的不是仙是什么，而是告诉你人是什么。”
“可是师父，您不是已经带着我闯江湖这么多年了吗？江湖无非是斩妖除魔，做人不过是以心交心。”
慕照雪说这话时有些得意带着些许少年人特有的傲气，他自认为看透了江湖，他当然可以这么认为，他有天赋，有力量，降过许多妖，诛过许多魔，那些想害他的鼠辈因为自己的缘故从来都出现不到他的面前，余下的自然都是交好之声，而那些污泥中的腌臜事因为自己的保护，他也从没有接触过，在他眼中，江湖不过是快意恩仇，黑白分明的地方罢了。
萧笑尘扫了一眼一脸得意的慕照雪，却没有反驳，只是淡淡说道：“你跟我来吧，去看看什么是江湖，也去看看什么是人。”
萧笑尘要带慕照雪看看真正的江湖，也要教他如何才是一个真正的人。
要对一个人付出真心，首先就是要教会他如何面对最真实的世界，这是魔界生灵对待他们下一代的思维。
因为魔界的这种思维作祟，魔界的父母常常将他们的孩子丢到仙魔战场上，对于他们来说，充满杀戮的仙魔战场才是魔们眼中真实的世界。
对于慕照雪和现在以他视角看问题的萧笑尘来说，仙魔下的人，才是真正的世界，仙也好，魔也罢，都是因为人才被定义成仙魔，想要成仙或者堕魔则必须了解人到底是什么。
于是她带他来了这里，准备带他以脚踏四级，丈八荒，她带他来的地方叫江湖，或者说——人世间。
路上，慕照雪一路左顾右盼，好奇心在他年轻的胸膛中迸发。
终究是少年心性，萧笑尘想着。
忽然，官道的尽头上泛起了点点烟尘，不一会，烟尘处有三个装扮整齐铁甲红缨的骑士骑着马从道路尽头的烟尘处冲了出来，不，与其说是从烟尘处冲出来，不如说是那烟尘便是他们的马蹄踏出来的。
慕照雪认得那三名骑士的装扮，他知道这是人皇麾下的烈阳军专责民间政令的发布、推行与民间治安，在他以往斩妖除魔时，这些骑士给他的帮助不小，在他印象中，烈阳军都是好人，民间政事的推行离不开他们，民间的安定也离不开他们。
可让慕照雪奇怪的是，自从烈阳军出现以后，农田中会在干活时交谈几句的农民却不说话了，与哪几名骑士离的近的几名农民也默默拉开了距离，慕照雪隐隐能感觉到这些农民在排斥着烈阳军。
那几名骑士对农民的排斥也不恼纷纷下马伫立，为首的一名骑士静静走到一位已是满头白发的老伯面前对他说：“老伯，你们村今年的粮还没交，三日以后若还是不交，那便是违抗人皇律法，当斩。”
语气很平淡，仿佛他说的不是一个村子，几千人的生死，而是他今天吃的是什么菜一样。
“军……军爷，能不能宽……宽……限几天，实在是没有粮了啊！这几年时节不好，真的交不出粮食了啊！隔壁村也没有了，借都借不到了啊！”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却哆嗦了起来，他站在农田泛凉的泥水中，将破麻布衣服中已经有些弯掉的腰彻底弯下来，也不顾自己的白发垂进肮脏的泥水里，只是这么谦卑而又颤抖地乞求着。
“不行，人皇陛下早已有命，杀无赦。”
他语气平淡，好像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但这么平淡的一句话意味着三日后老头村子的毁灭，他说完也不顾老头浑身的泥水，只是走到自己的马旁，翻身上马。
肮脏的水田中，白发老者穿着满是破洞和补丁的麻布衣服将腰弯下，将头垂下，将他那满是岁月痕迹的身躯摆出一副谦卑的样子乞求一村几千人能活命，毛色饱满的战马上，一头黑发，银甲红樱的年轻人平淡地以人皇之名，宣判了几千人将于三日后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