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六
不忙医院这个项目的日子里，温婉三点一线的泡在实验室、宿舍和食堂之间，连研究院的大门都没有踏出去过。
而这种缩头乌龟的行为多半来自于蒋锐意的消息轰炸。
蒋先生在饭桌上被乔楚和关旭瑾两个联手诈出了心里话，虽然他并没有想这么早展现自己的心意，但既然被绑架到这样的境地他也没有退缩的道理，而温婉漫长的反射弧是在第二天才终于理解了蒋先生说出的每一个字。
在很多人的心中，理解一个问题和想出一个完美的方案给这个问题一个正确而合理的解决方式并不能划等号，而温婉就是这很多人当中的一员。
而温同学对此的解决方式也和很多现代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用拖延来逃避问题，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很多问题会经历时间的侵蚀，最终风化成可以被不了了之的尘埃。
于是，蒋先生发来的诸多消息当中有一大半都没有得到回应，温同学试图用沉默加拒绝的方式回应蒋先生的热情。
但她显然忘记了，在这件事上，蒋先生拥有对执着这两个字的最终解释权。
她还忘记了另外一件事，她身边潜伏着一个对这段关系津津乐道的师兄。
幸运的是，这样的逃避行为在一个星期之后便画上了句号，温同学准备回家开始享受自己的寒假。
不久之后就要迎来的春节，她有更加充足的理由让自己的大脑好好休息，不去想这些浪费精力的事情，她习惯于春节期间不处理抢红包之外的任何消息。
只能留在原地的蒋先生是在乔楚同情的眼神中得知这个消息的，彼时的乔楚正拖着行李箱站在研究所门口准备打车去机场，而蒋先生也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要送乔师兄。
车上的两个人略显沉闷，乔楚率先打破沉默，“你今天跑来没问过温婉吗，她前两天就已经回家了，你都不知道吗？”
“她没怎么回过我的消息，我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放假，今天能来是因为今天有时间，万一能见到是缘分，即使见不到我也不亏。”蒋锐意的语气波澜不惊，好像他并没有那么期待这次相遇。
“蒋先生你不是嘉医的普通员工吧。”乔楚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眯了眯眼睛，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乔师兄怎么知道？”沉默了很长的时间后，被戳穿了心思的蒋锐意丝毫没有慌乱的反问。
“猜的，在医院的茶水间不小心听到护士叫你蒋少，而关医生和你明显很熟识，而且蒋先生空闲时间好像很多，不像个被老板压榨的社畜，我对于奢侈品没有深入研究过，但出镜率比较高的那几个牌子略有耳闻，虽然没有高级到从衣服的款式看出蒋先生的衣服品牌，但外套上的logo总不会骗人，前段时间我整理供应商样本的时候翻到了那次展会的的宣传册，我才想起来，嘉医的董事长姓蒋，他怎么可能派一个普通员工参与那次论坛。”
“乔师兄说的这么有理有据，要我怎么否认呢，你是不是找阿瑾确认过了？”
“没有，问了大概也不会听到实话，而且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你的身份对我们的投资合作不会产生任何的影响，但是对于我师妹就不一样了。”乔楚惯用的严肃语气中少有的挂上了一丝诘问的意味。
“乔师兄说自己情商不够，我看你察言观色的能力不逊于阿瑾那个研究过心理的人。严格来说，我现在不算嘉医的人，我毕业之后没有进嘉医，自己做了点小投资，不过最近一直在忙开源的事，也很久没有关注了，估计我的合伙人已经想把我踢出局了。你刚刚说我空闲时间好像很多，以后应该不会了，我准备找个金融行业的工作去上班，最近刚刚开始做简历，快的话年后项目启动之后就会入职。至于这次为什么一定要争取成为嘉医的编外代表促成这个项目，我想用一见钟情四个字概括，乔师兄能理解？”
“虽然我平时总说自己对风花雪月迟钝一些，但蒋先生你确实不算一个很好的演员，你不想让温婉知道我可以不说，但她早晚会知道，蒋先生还是先想好对策，我师妹可不好糊弄。今天谢谢蒋先生送我来机场，新年快乐。”乔楚从后备箱拿出了自己的行李箱向蒋锐意挥手道别。
除夕，正在家里贴窗花的温婉手机放在桌上不停地震动，温妈被吵得心烦，温婉拿起手机看到云安燃发来的新年cos，一向高冷的学霸穿上一身喜庆的红色，脸上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看到温婉上挑的嘴角，坐在一边的姑姑问了句是不是恋爱了，一句话引来了全家的八卦，温婉如实回答是个同学出的新年cos发给她看，在得知这个同学性别男之后，开始有人问是不是有发展的可能性。
温婉放下手机开始蓄力反驳，“除了这事你们就不能关心一下我的事业吗？我跟你们说啊，我年前刚刚和我师兄促成了实验室微创手术机器人的落地试验，如果以后我们能实现手术机器人的远程控制，即使医生人在国外也可以远程控制国内的机器人，完成复杂的微创手术，减轻病人的痛苦。现在进口的手术系统那么贵，控制系统还不是完全开源的，我们有那么好的医生，设备跟不上多尴尬。我给你们科普一下啊，这个手术系统分很多个部分的，有机器人控制系统，手术机器人本体，高端的系统还会配备手术室环境智能调节系统，一般来说本体部分大同小异，都是协作机械臂的形式，这个时候控制系统的控制精度就很重要……我还没说完呢，你们怎么对科技这么不屑一顾啊，每天享受着科技的红利还不愿意深入了解。”
终于打发了家人的温婉和云安燃分享了家里的年夜饭和自己刚刚画好的设计图，在窗外的爆竹声中互道晚安，全然忘记了蒋先生在这样喜庆祥和的日子里不正常的沉默。
坐在餐桌前安静吃饭的蒋锐意本来正想着晚上要不要问候一下温婉，却没料到蒋北渊突然开口问他，“你最近在投简历？”
蒋锐意对于父亲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并不意外，毕竟行业里有人认识他也不奇怪，“你崔叔那边有好几个基金经理年前辞职了，你要不要去试试，想去的话你把简历给他一份，我跟他说一声。”
“算了吧，你可别去给老崔添堵了，他那个基金公司也不大，小意毕业之后就没正经在金融行业里干过，就自己做点小投资还没赚什么，还是老老实实的从头开始学点东西，再说，就他那个简历能有什么内容，拿出去还不够人家笑话的。”穆兰边盛汤边在一边插话。
“妈，我没那么不堪入目吧。”蒋锐意小声抗议，“不过我妈说的对，我还是按流程投简历面试，不让别人知道我是谁比较好。”
“话说回来，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读个硕士，你都玩了两年了，前几天Grace还问我来着，她那的名额可还给你留着呢。”
Grace是穆兰留学期间很要好的同学，现在就职于伦敦商学院，也不知道是相中了蒋锐意什么，当初蒋公子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就主动提出要当他的硕士导师，结果蒋锐意大学毕业后一时没有深造的想法，这个提议便一直停留在提议阶段，而Grace也没有放弃，时不时的就会联系穆兰。
“我这不是准备正经工作起来了嘛，工作一年之后看需求，需要的话我一定去读书。”还有一句话蒋锐意万万不敢说出口，就算要读书他也不想找Grace当导师，和自己亲妈一样的女强人实在太可怕了。
深夜，蒋锐意坐在飘窗上看着漆黑的夜空，耳边不时听到隐约传来的鞭炮声，声音略显遥远。
最近这几年能听到的鞭炮声和看到的烟花越来越少，大家好像不约而同的把每一个节日都变成了好好休息或是家庭团圆的契机，其他的事情被最大程度的淡化成为可有可无的符号。
手机屏幕不时亮起，不过是一些朋友例行的问候和量产的祝福，蒋锐意每年都是在初一的早上统一回复。
关旭瑾的视频通话来的突然，已经有些困倦的蒋锐意被持续性的震动惊醒，接起了电话。
关医生和家人去了北海度假，看着屏幕里的关医生一身初春装扮，蒋公子不禁吐槽了两句。
蒋锐意官方的拜年让关旭瑾止不住的翻白眼，看到关旭瑾满桌的海鲜，蒋锐意承认自己还是有些眼馋的。
两个人的话题也不知何时转移到了蒋公子尚未成功的感情上，得知蒋公子一晚都老实的没有去打扰温婉，关医生是有点惊讶的，但蒋公子对自己的行为持保留态度，不作任何解释。
两个人的视频通话最终以蒋锐意的困倦为结束，在入睡前一秒，蒋公子还是给温婉发了一条四个字的消息，新年快乐。不过直到春节假期结束，蒋锐意也没有得到温婉对于这条消息的回应。
项目启动这种事情无论对于投资者还是被投资者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仪式感这种东西在很多时候都扮演了太重要的角色。
蒋董、关董以及贺教授三个人自然是晚宴会场上绝对的主角，而为项目落地做出杰出贡献的四个人端着酒杯躲在会场外的小阳台上一同偷闲。
蒋先生贴心的没有提及温同学对自己的冷漠，乔师兄诧异于蒋先生居然还隐瞒着自己的身份，温同学想着过了今晚大概就不需要再见到蒋先生了，关医生表示自己并不是很理解蒋先生避而不谈的行为。
各自心怀鬼胎的四个人却异常和谐的站在一起谈笑风生，这个画面已经足够诡异，
关旭瑾抬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会场里，路潇潇。
关医生贴心地从蒋先生手中拿过酒杯，说自己去倒酒，顺手带走了不是很想破坏暧昧气氛的乔楚。
路潇潇正想去见见蒋锐意和关旭瑾这两个悄无声息就搞出了大事情的人，没想到关旭瑾正好端着酒杯出现在自己面前。
也不等路潇潇开口，关医生先发制人的问路大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项目启动仪式上，而他不出意外地收到了对方傲娇的回答，作为开源的一个药品供应商，她不得已代表路迪集团来捧个场。
对于这个回答，关旭瑾并不意外，他也不是真的想得到问题的标准答案，不过是想拖住路潇潇，让自己的好兄弟身上的马甲穿的久一点而已。于是跟在他身后的乔师兄自动成为了最好用的工具人，毕竟陌生人之间的寒暄通常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以乔楚的反应水平，一时间自然分辨不出关医生的用意，在得知路潇潇在化学所就读的时候，乔楚还是惊讶了一下的，在他的认知范围内，关医生这个圈层的人大多应该像蒋锐意一样读些商科或者管理类的专业，没想到在认识关医生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医生之后还能认识路潇潇这个致力于基础学科研究的化学系研究生。
就在乔楚和路潇潇相谈甚欢的时候，阳台上的两个人不可逃避的共处同一空间，蒋先生体贴的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温同学寒假过得不错？”
“为什么这么说？”酒杯被乔楚拿走，一时间没有了可以用来遮挡自己尴尬情绪的东西，温婉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了你发的照片，雪很好看，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厚的雪，我倒有点期待什么时候你能主动邀请我去看看雪，我也算名正言顺是不是。”蒋锐意歪着头挑了挑嘴角，站在对面刚好抬头与他对视的温婉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蒋先生看上去多出了好些可爱。
笑着摇了摇头，“蒋先生想多了，我家冬天太冷了，我都不喜欢出门，你去了我可不奉陪。”
“今天的晚宴连晚礼服都不需要准备，给温同学披外套的机会都不给我。”蒋锐意一脸惋惜的看着温婉。
大厅里，路潇潇和乔楚在甜品台前大快朵颐着，乔楚有点惊讶的开口，“我还以为你们这种女孩子都很注意自己的身材。”
“我们这种女孩子是哪种女孩子？”路潇潇挑了挑眉不客气的反问。
“嗯，按我的理解的话大概就是家世显赫。”即使迟钝如乔楚也听出了路潇潇戏谑语气中蕴含的一点点诘问，于是乔师兄少有的认真开始组织自己的措辞。
“那乔先生你想多了，我并没有家世显赫，我以前在酒会上确实不太喜欢吃东西，主要是因为礼服太紧，我今天来之前听说不用穿礼服，开心了好半天，以后这样的晚宴可以多办几次，你们实验室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商用的产品，药品成分分析仪，离心机或者冻干机之类的，可以和我们合作。”路潇潇没有在意乔楚的小心翼翼，反而并不害怕把一个真实的自己暴露在刚刚认识的人面前。
瞥到旁边一直没有说话且表情略微有些复杂的关旭瑾，路潇潇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来找他和蒋锐意两个的。
问及蒋先生，关旭瑾抬头看了看阳台的方向，“阿意今天可能没什么时间接待你，他忙着藏自己的狐狸尾巴呢。”
看到路潇潇不明所以的表情，乔楚好心的解释了蒋先生对他师妹追求的经过，而路大小姐对这几个人的行为只有一句评价，“那你们几个今天死定了，我刚听穆姨他们几个人商量，说今天她们几个启动仪式之前让你们几个发言，听说稿子都写好了，你们照着念就行了。”
路潇潇话音没落，就有人找到了关旭瑾，“关少爷，一会的仪式上您需要上台，关董和姚总正在等您，另外，乔先生，贺教授也在等您，您二位看是现在过去还是稍后一会？”
“我也要去？”乔楚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的导师为什么要把自己捎带上。
“是的，还有蒋少爷，您二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我去找他，一会我们自己过去。”关旭瑾看了乔楚一眼回答。
按照关旭瑾对温婉为数不多的了解，蒋锐意今晚的表白凶多吉少，拉着路潇潇边走边嘱咐，让她今晚陪着温婉，最起码让丢了马甲的蒋锐意还能找到温婉礼貌地道个歉。
虽然对关少爷问都不问就把自己安排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这种行为心存不满，但路潇潇还是接受了这个任务，她也想看看这个能让蒋少爷一见钟情的人是个怎样惊为天人的存在。
关旭瑾和乔楚两个人找到阳台上的时候，温婉正指着月亮给蒋锐意讲月亮正面的地理结构。
蒋锐意偏头去看温婉，皎洁的月色洒在她身上，褪去了平日里的严谨，此刻的温同学周身萦绕着柔和的气息，不远处华灯璀璨，映在她的眸子里恍若星河闪烁，眼睛的每一次开合都让那两汪清泉更加灵动，他突然很想带着眼前这个人去看星星，这样的眼眸中倒映的点点星空一定是别具一格，珠圆玉润的声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刻刀般戳着蒋先生的心扉，留下永不褪色却杂乱无章的痕迹。
“今晚月色真美”这样暧昧的句子还没有说出口，两人之间小夜曲般的宁静突然掺杂了几句进行曲的激昂。
“温婉，这位是路潇潇，化学所在读硕士，也是我的好朋友，潇潇，这就是你一直想见的温同学，现在我要借用一下蒋先生，你们两个好好聊。”
蒋锐意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就被关旭瑾和乔楚两个人拉走，留下惊讶的温婉和有些幸灾乐祸的路潇潇。
“温同学，我叫陆潇潇，阿瑾的朋友，嗯，也是蒋先生的朋友。”路潇潇犹豫了一下才说出蒋锐意的名号。
依旧带着不解的表情看着三个人背影的温婉缓缓开口，“他们这是……”
“有点急事。”
“所以安排你来陪我吗？其实我自己在这也没关系。”
“相信我，有关系，你一会别太生气就好。”
生怕温婉往下深究，路潇潇连忙岔开了话题，开始和温婉聊起了论文投稿的事。
大厅里灯光渐暗，仪式按部就班的进行，结束了简短的讲话后，启动仪式以近年来常见的倒香槟为模板。
台上除了三个今晚的主角外，还有三个温婉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不过这是共事几个月之后，温婉第一次完完整整的听到关旭瑾和蒋锐意的身份称呼。
站在温婉身边的路潇潇看着台上的几个人手中的香槟缓缓流淌，还时刻不忘用余光看住自己身边的人，让她有些惊讶的是，身边这个人好像并没有出现任何波澜，她看向台上的眼神中甚至稍显淡然。
“所以，关少爷让你来陪着我是怕我做出些什么不该做的？”温婉眯着眼睛看着台上的师兄，这个人一定早就知道蒋先生的真面目。
“第一次听别人叫关旭瑾少爷，也不算是吧，阿瑾说阿意今天晚上大概会尸骨无存，所以让我拉住你，免得他下台之后找不到人道歉。”路潇潇耸耸肩，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不过二十几分钟的谈话，她早已经站在温婉的阵线上。
“道歉啊，还是不必了，不过最近我对M大的微纳血管机器人输送药物至靶点这个新闻很感兴趣，刚刚看了几篇相关文献，昨天刚刚和贺老师谈过，也许是个可以深究的点，不知道路同学有没有兴趣合作写篇论文，完成之后我们共同署名？”温婉收回目光偏头问路潇潇。
“如果贺教授不介意的话，我却之不恭。”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路潇潇决定和温婉一起落跑，至于蒋锐意要如何埋葬自己的风花雪月，那是他自己的事，路大小姐从来不怕别人埋怨。
不忙医院这个项目的日子里，温婉三点一线的泡在实验室、宿舍和食堂之间，连研究院的大门都没有踏出去过。
而这种缩头乌龟的行为多半来自于蒋锐意的消息轰炸。
蒋先生在饭桌上被乔楚和关旭瑾两个联手诈出了心里话，虽然他并没有想这么早展现自己的心意，但既然被绑架到这样的境地他也没有退缩的道理，而温婉漫长的反射弧是在第二天才终于理解了蒋先生说出的每一个字。
在很多人的心中，理解一个问题和想出一个完美的方案给这个问题一个正确而合理的解决方式并不能划等号，而温婉就是这很多人当中的一员。
而温同学对此的解决方式也和很多现代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用拖延来逃避问题，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很多问题会经历时间的侵蚀，最终风化成可以被不了了之的尘埃。
于是，蒋先生发来的诸多消息当中有一大半都没有得到回应，温同学试图用沉默加拒绝的方式回应蒋先生的热情。
但她显然忘记了，在这件事上，蒋先生拥有对执着这两个字的最终解释权。
她还忘记了另外一件事，她身边潜伏着一个对这段关系津津乐道的师兄。
幸运的是，这样的逃避行为在一个星期之后便画上了句号，温同学准备回家开始享受自己的寒假。
不久之后就要迎来的春节，她有更加充足的理由让自己的大脑好好休息，不去想这些浪费精力的事情，她习惯于春节期间不处理抢红包之外的任何消息。
只能留在原地的蒋先生是在乔楚同情的眼神中得知这个消息的，彼时的乔楚正拖着行李箱站在研究所门口准备打车去机场，而蒋先生也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要送乔师兄。
车上的两个人略显沉闷，乔楚率先打破沉默，“你今天跑来没问过温婉吗，她前两天就已经回家了，你都不知道吗？”
“她没怎么回过我的消息，我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放假，今天能来是因为今天有时间，万一能见到是缘分，即使见不到我也不亏。”蒋锐意的语气波澜不惊，好像他并没有那么期待这次相遇。
“蒋先生你不是嘉医的普通员工吧。”乔楚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眯了眯眼睛，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乔师兄怎么知道？”沉默了很长的时间后，被戳穿了心思的蒋锐意丝毫没有慌乱的反问。
“猜的，在医院的茶水间不小心听到护士叫你蒋少，而关医生和你明显很熟识，而且蒋先生空闲时间好像很多，不像个被老板压榨的社畜，我对于奢侈品没有深入研究过，但出镜率比较高的那几个牌子略有耳闻，虽然没有高级到从衣服的款式看出蒋先生的衣服品牌，但外套上的logo总不会骗人，前段时间我整理供应商样本的时候翻到了那次展会的的宣传册，我才想起来，嘉医的董事长姓蒋，他怎么可能派一个普通员工参与那次论坛。”
“乔师兄说的这么有理有据，要我怎么否认呢，你是不是找阿瑾确认过了？”
“没有，问了大概也不会听到实话，而且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你的身份对我们的投资合作不会产生任何的影响，但是对于我师妹就不一样了。”乔楚惯用的严肃语气中少有的挂上了一丝诘问的意味。
“乔师兄说自己情商不够，我看你察言观色的能力不逊于阿瑾那个研究过心理的人。严格来说，我现在不算嘉医的人，我毕业之后没有进嘉医，自己做了点小投资，不过最近一直在忙开源的事，也很久没有关注了，估计我的合伙人已经想把我踢出局了。你刚刚说我空闲时间好像很多，以后应该不会了，我准备找个金融行业的工作去上班，最近刚刚开始做简历，快的话年后项目启动之后就会入职。至于这次为什么一定要争取成为嘉医的编外代表促成这个项目，我想用一见钟情四个字概括，乔师兄能理解？”
“虽然我平时总说自己对风花雪月迟钝一些，但蒋先生你确实不算一个很好的演员，你不想让温婉知道我可以不说，但她早晚会知道，蒋先生还是先想好对策，我师妹可不好糊弄。今天谢谢蒋先生送我来机场，新年快乐。”乔楚从后备箱拿出了自己的行李箱向蒋锐意挥手道别。
除夕，正在家里贴窗花的温婉手机放在桌上不停地震动，温妈被吵得心烦，温婉拿起手机看到云安燃发来的新年cos，一向高冷的学霸穿上一身喜庆的红色，脸上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看到温婉上挑的嘴角，坐在一边的姑姑问了句是不是恋爱了，一句话引来了全家的八卦，温婉如实回答是个同学出的新年cos发给她看，在得知这个同学性别男之后，开始有人问是不是有发展的可能性。
温婉放下手机开始蓄力反驳，“除了这事你们就不能关心一下我的事业吗？我跟你们说啊，我年前刚刚和我师兄促成了实验室微创手术机器人的落地试验，如果以后我们能实现手术机器人的远程控制，即使医生人在国外也可以远程控制国内的机器人，完成复杂的微创手术，减轻病人的痛苦。现在进口的手术系统那么贵，控制系统还不是完全开源的，我们有那么好的医生，设备跟不上多尴尬。我给你们科普一下啊，这个手术系统分很多个部分的，有机器人控制系统，手术机器人本体，高端的系统还会配备手术室环境智能调节系统，一般来说本体部分大同小异，都是协作机械臂的形式，这个时候控制系统的控制精度就很重要……我还没说完呢，你们怎么对科技这么不屑一顾啊，每天享受着科技的红利还不愿意深入了解。”
终于打发了家人的温婉和云安燃分享了家里的年夜饭和自己刚刚画好的设计图，在窗外的爆竹声中互道晚安，全然忘记了蒋先生在这样喜庆祥和的日子里不正常的沉默。
坐在餐桌前安静吃饭的蒋锐意本来正想着晚上要不要问候一下温婉，却没料到蒋北渊突然开口问他，“你最近在投简历？”
蒋锐意对于父亲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并不意外，毕竟行业里有人认识他也不奇怪，“你崔叔那边有好几个基金经理年前辞职了，你要不要去试试，想去的话你把简历给他一份，我跟他说一声。”
“算了吧，你可别去给老崔添堵了，他那个基金公司也不大，小意毕业之后就没正经在金融行业里干过，就自己做点小投资还没赚什么，还是老老实实的从头开始学点东西，再说，就他那个简历能有什么内容，拿出去还不够人家笑话的。”穆兰边盛汤边在一边插话。
“妈，我没那么不堪入目吧。”蒋锐意小声抗议，“不过我妈说的对，我还是按流程投简历面试，不让别人知道我是谁比较好。”
“话说回来，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读个硕士，你都玩了两年了，前几天Grace还问我来着，她那的名额可还给你留着呢。”
Grace是穆兰留学期间很要好的同学，现在就职于伦敦商学院，也不知道是相中了蒋锐意什么，当初蒋公子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就主动提出要当他的硕士导师，结果蒋锐意大学毕业后一时没有深造的想法，这个提议便一直停留在提议阶段，而Grace也没有放弃，时不时的就会联系穆兰。
“我这不是准备正经工作起来了嘛，工作一年之后看需求，需要的话我一定去读书。”还有一句话蒋锐意万万不敢说出口，就算要读书他也不想找Grace当导师，和自己亲妈一样的女强人实在太可怕了。
深夜，蒋锐意坐在飘窗上看着漆黑的夜空，耳边不时听到隐约传来的鞭炮声，声音略显遥远。
最近这几年能听到的鞭炮声和看到的烟花越来越少，大家好像不约而同的把每一个节日都变成了好好休息或是家庭团圆的契机，其他的事情被最大程度的淡化成为可有可无的符号。
手机屏幕不时亮起，不过是一些朋友例行的问候和量产的祝福，蒋锐意每年都是在初一的早上统一回复。
关旭瑾的视频通话来的突然，已经有些困倦的蒋锐意被持续性的震动惊醒，接起了电话。
关医生和家人去了北海度假，看着屏幕里的关医生一身初春装扮，蒋公子不禁吐槽了两句。
蒋锐意官方的拜年让关旭瑾止不住的翻白眼，看到关旭瑾满桌的海鲜，蒋锐意承认自己还是有些眼馋的。
两个人的话题也不知何时转移到了蒋公子尚未成功的感情上，得知蒋公子一晚都老实的没有去打扰温婉，关医生是有点惊讶的，但蒋公子对自己的行为持保留态度，不作任何解释。
两个人的视频通话最终以蒋锐意的困倦为结束，在入睡前一秒，蒋公子还是给温婉发了一条四个字的消息，新年快乐。不过直到春节假期结束，蒋锐意也没有得到温婉对于这条消息的回应。
项目启动这种事情无论对于投资者还是被投资者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仪式感这种东西在很多时候都扮演了太重要的角色。
蒋董、关董以及贺教授三个人自然是晚宴会场上绝对的主角，而为项目落地做出杰出贡献的四个人端着酒杯躲在会场外的小阳台上一同偷闲。
蒋先生贴心的没有提及温同学对自己的冷漠，乔师兄诧异于蒋先生居然还隐瞒着自己的身份，温同学想着过了今晚大概就不需要再见到蒋先生了，关医生表示自己并不是很理解蒋先生避而不谈的行为。
各自心怀鬼胎的四个人却异常和谐的站在一起谈笑风生，这个画面已经足够诡异，
关旭瑾抬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会场里，路潇潇。
关医生贴心地从蒋先生手中拿过酒杯，说自己去倒酒，顺手带走了不是很想破坏暧昧气氛的乔楚。
路潇潇正想去见见蒋锐意和关旭瑾这两个悄无声息就搞出了大事情的人，没想到关旭瑾正好端着酒杯出现在自己面前。
也不等路潇潇开口，关医生先发制人的问路大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项目启动仪式上，而他不出意外地收到了对方傲娇的回答，作为开源的一个药品供应商，她不得已代表路迪集团来捧个场。
对于这个回答，关旭瑾并不意外，他也不是真的想得到问题的标准答案，不过是想拖住路潇潇，让自己的好兄弟身上的马甲穿的久一点而已。于是跟在他身后的乔师兄自动成为了最好用的工具人，毕竟陌生人之间的寒暄通常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以乔楚的反应水平，一时间自然分辨不出关医生的用意，在得知路潇潇在化学所就读的时候，乔楚还是惊讶了一下的，在他的认知范围内，关医生这个圈层的人大多应该像蒋锐意一样读些商科或者管理类的专业，没想到在认识关医生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医生之后还能认识路潇潇这个致力于基础学科研究的化学系研究生。
就在乔楚和路潇潇相谈甚欢的时候，阳台上的两个人不可逃避的共处同一空间，蒋先生体贴的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温同学寒假过得不错？”
“为什么这么说？”酒杯被乔楚拿走，一时间没有了可以用来遮挡自己尴尬情绪的东西，温婉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了你发的照片，雪很好看，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厚的雪，我倒有点期待什么时候你能主动邀请我去看看雪，我也算名正言顺是不是。”蒋锐意歪着头挑了挑嘴角，站在对面刚好抬头与他对视的温婉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蒋先生看上去多出了好些可爱。
笑着摇了摇头，“蒋先生想多了，我家冬天太冷了，我都不喜欢出门，你去了我可不奉陪。”
“今天的晚宴连晚礼服都不需要准备，给温同学披外套的机会都不给我。”蒋锐意一脸惋惜的看着温婉。
大厅里，路潇潇和乔楚在甜品台前大快朵颐着，乔楚有点惊讶的开口，“我还以为你们这种女孩子都很注意自己的身材。”
“我们这种女孩子是哪种女孩子？”路潇潇挑了挑眉不客气的反问。
“嗯，按我的理解的话大概就是家世显赫。”即使迟钝如乔楚也听出了路潇潇戏谑语气中蕴含的一点点诘问，于是乔师兄少有的认真开始组织自己的措辞。
“那乔先生你想多了，我并没有家世显赫，我以前在酒会上确实不太喜欢吃东西，主要是因为礼服太紧，我今天来之前听说不用穿礼服，开心了好半天，以后这样的晚宴可以多办几次，你们实验室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商用的产品，药品成分分析仪，离心机或者冻干机之类的，可以和我们合作。”路潇潇没有在意乔楚的小心翼翼，反而并不害怕把一个真实的自己暴露在刚刚认识的人面前。
瞥到旁边一直没有说话且表情略微有些复杂的关旭瑾，路潇潇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来找他和蒋锐意两个的。
问及蒋先生，关旭瑾抬头看了看阳台的方向，“阿意今天可能没什么时间接待你，他忙着藏自己的狐狸尾巴呢。”
看到路潇潇不明所以的表情，乔楚好心的解释了蒋先生对他师妹追求的经过，而路大小姐对这几个人的行为只有一句评价，“那你们几个今天死定了，我刚听穆姨他们几个人商量，说今天她们几个启动仪式之前让你们几个发言，听说稿子都写好了，你们照着念就行了。”
路潇潇话音没落，就有人找到了关旭瑾，“关少爷，一会的仪式上您需要上台，关董和姚总正在等您，另外，乔先生，贺教授也在等您，您二位看是现在过去还是稍后一会？”
“我也要去？”乔楚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的导师为什么要把自己捎带上。
“是的，还有蒋少爷，您二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我去找他，一会我们自己过去。”关旭瑾看了乔楚一眼回答。
按照关旭瑾对温婉为数不多的了解，蒋锐意今晚的表白凶多吉少，拉着路潇潇边走边嘱咐，让她今晚陪着温婉，最起码让丢了马甲的蒋锐意还能找到温婉礼貌地道个歉。
虽然对关少爷问都不问就把自己安排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这种行为心存不满，但路潇潇还是接受了这个任务，她也想看看这个能让蒋少爷一见钟情的人是个怎样惊为天人的存在。
关旭瑾和乔楚两个人找到阳台上的时候，温婉正指着月亮给蒋锐意讲月亮正面的地理结构。
蒋锐意偏头去看温婉，皎洁的月色洒在她身上，褪去了平日里的严谨，此刻的温同学周身萦绕着柔和的气息，不远处华灯璀璨，映在她的眸子里恍若星河闪烁，眼睛的每一次开合都让那两汪清泉更加灵动，他突然很想带着眼前这个人去看星星，这样的眼眸中倒映的点点星空一定是别具一格，珠圆玉润的声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刻刀般戳着蒋先生的心扉，留下永不褪色却杂乱无章的痕迹。
“今晚月色真美”这样暧昧的句子还没有说出口，两人之间小夜曲般的宁静突然掺杂了几句进行曲的激昂。
“温婉，这位是路潇潇，化学所在读硕士，也是我的好朋友，潇潇，这就是你一直想见的温同学，现在我要借用一下蒋先生，你们两个好好聊。”
蒋锐意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就被关旭瑾和乔楚两个人拉走，留下惊讶的温婉和有些幸灾乐祸的路潇潇。
“温同学，我叫陆潇潇，阿瑾的朋友，嗯，也是蒋先生的朋友。”路潇潇犹豫了一下才说出蒋锐意的名号。
依旧带着不解的表情看着三个人背影的温婉缓缓开口，“他们这是……”
“有点急事。”
“所以安排你来陪我吗？其实我自己在这也没关系。”
“相信我，有关系，你一会别太生气就好。”
生怕温婉往下深究，路潇潇连忙岔开了话题，开始和温婉聊起了论文投稿的事。
大厅里灯光渐暗，仪式按部就班的进行，结束了简短的讲话后，启动仪式以近年来常见的倒香槟为模板。
台上除了三个今晚的主角外，还有三个温婉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不过这是共事几个月之后，温婉第一次完完整整的听到关旭瑾和蒋锐意的身份称呼。
站在温婉身边的路潇潇看着台上的几个人手中的香槟缓缓流淌，还时刻不忘用余光看住自己身边的人，让她有些惊讶的是，身边这个人好像并没有出现任何波澜，她看向台上的眼神中甚至稍显淡然。
“所以，关少爷让你来陪着我是怕我做出些什么不该做的？”温婉眯着眼睛看着台上的师兄，这个人一定早就知道蒋先生的真面目。
“第一次听别人叫关旭瑾少爷，也不算是吧，阿瑾说阿意今天晚上大概会尸骨无存，所以让我拉住你，免得他下台之后找不到人道歉。”路潇潇耸耸肩，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不过二十几分钟的谈话，她早已经站在温婉的阵线上。
“道歉啊，还是不必了，不过最近我对M大的微纳血管机器人输送药物至靶点这个新闻很感兴趣，刚刚看了几篇相关文献，昨天刚刚和贺老师谈过，也许是个可以深究的点，不知道路同学有没有兴趣合作写篇论文，完成之后我们共同署名？”温婉收回目光偏头问路潇潇。
“如果贺教授不介意的话，我却之不恭。”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路潇潇决定和温婉一起落跑，至于蒋锐意要如何埋葬自己的风花雪月，那是他自己的事，路大小姐从来不怕别人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