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结束后,温同学并没有回应蒋先生吵着要去见林兰女士的要求,但两个人回到帝都的第一个晚上,温同学从蒋先生的书桌里拿走了那块他定制的手表,并送了他一个新的胸针。

    心满意足的看着手中的胸针,蒋先生附在温同学耳边轻声问他是不是从今天起就算正式的转正了,温同学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

    温婉不是执着的追求纪念日的人,其实她甚至一直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有的情侣之间会存在那么多的纪念日,至少从她和蒋先生这段关系当中得出的经验来说,从来没有一个能够确切定义为“在一起”的日子。

    她和蒋先生的相遇,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始于那块散发着芒果香气的蛋糕还是彻夜赶工出来的宣传册。至于她和蒋先生的在一起,她也不知道应该从酒吧遇险之后的那个温柔的周末计算还是把群山中那个气势恢宏的天眼出现在自己面前作为伊始。

    虽然说量变引起质变,但很少有人真的能找到质变的确切时间点。

    而两人身边的人却切实感受到了这种质变。

    和林兰女士通话的时候温婉也不再暴躁,会耐心地与电话对面那个满是期待的人说起两个人晚餐的内容,或者看了什么电影,林兰知道温婉不是个喜欢出门的人,还特意叮嘱她不要总拉着人家待在家里,周末的时候要出门多接触人,多亲近自然。

    郭嘉乔知道温婉终于迈出这历史性的一步后,先是惊讶了十几秒没有说话,然后像查户口一般问开始详细询问蒋先生的生辰八字,星座血型,好在有钱易言在一旁拦着挂掉了电话,让温婉松了一口气。

    路潇潇是从蒋先生那里得知这个对她来说已经没有那么令人惊讶的消息的,随后,她给温婉编辑了一条长长的消息,消息开篇表达了对温婉开启人生新篇章的祝福,中间部分委婉的关心了一下她们两个共同署名的论文有没有收到改稿意见,结尾的部分则向温同学发出了诚挚的邀请,请她在不忙的时候到自己的公寓吃饭。

    蒋先生回家后在饭桌上被问起旅行的事,当穆兰女士知道了自己的儿子终于把那个陪他学习考试的女孩子揽入怀中,当即决定晚餐亲自下厨,蒋北渊倒是神色如常,不过趁着穆兰在厨房忙活的时候,状似漫不经心的边看着新闻边随口嘱咐蒋锐意有时间的时候把人带回家来吃顿饭。

    关旭瑾知道蒋先生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修成正果后,约了人去到酒吧灌了他两杯,然后含着几分酒意郑重其事地警告说,以后如果蒋少爷因为温婉的事胆敢大半夜折腾他过去,他就晾他一晚上然后第二天早上去给他收尸。

    闵乐殊是在和蒋少爷一起吃午饭的时候知道这件事的,眼中虽然没有一丝波澜,但身为蒋少爷的顶头上司他本不用与蒋少爷分享这份惊喜,但身为蒋少爷人生路上的导师,他还是默默的掏出手机给两个人的午餐加了一份甜点。而此刻那个坐在他对面并沉浸在欣喜当中的人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几个月时间都会因为自己透露了这个消息而被压榨。

    暑假过后的温婉开始忙于博士课程,开源医院手术室一期改造已经投入使用,跟进医生学习情况这种在现场一耗便是一整天的重任被温婉交给了师弟。

    蒋锐意在愉快的被称之为定情之旅的假期过后被闵乐殊报复性压榨,两个月里辗转出差了三个地方,考察了五个项目,连周末都在写项目评估文件。

    在与自己的女朋友两个星期都没能见面后,蒋少爷单枪匹马的闯进了殊哥的办公室,正坐在办公桌后边吃自己带回来的伴手礼边看着电脑屏幕审核文件的闵总监显然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听到下属的控诉后,还不以为意的拿他们两个人当初那五个月的“专心忙碌,互不见面”为理由,说自己是在帮助温同学督促蒋少爷进步。

    事实证明,闵乐殊的判断的确十分敏锐,那五个月的历练确实给两个人提供了一种全新的相处模式,一种无需经常相见却依然不会有任何猜忌的关系,虽然这样的固若金汤在外人看来多少有些不正常。

    聚少离多的半年忙碌过后,蒋先生终于在温同学期末考试后的周末把人带回了家,圆了穆兰长久以来的梦。

    穆兰和蒋北渊在厨房里忙活,让温婉有些过意不去,蒋锐意却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说平时自己都没这个待遇,也就是因为她,这两个人才特意给家里的阿姨放了假,亲自买菜进一次厨房。

    末了蒋先生还贴心地为温同学做了心理建设,说自己的厨艺完全承袭自父母,所以如果今天的晚餐如果有什么不合口味请她多担待,如果想说出来也没有关系,反正他爸妈对自己的手艺有数,不会介意合理的建议,并且他可以用一顿宵夜作为补偿。

    让温同学意外的是,晚餐的味道并没有蒋先生形容的惨烈,红烧排骨甚至能吃出几分家常的味道,茄汁荷包蛋也酸甜适中,甚至还有姜撞奶这种看上去高难度的饭后甜点。

    “我前两天问小意你喜欢吃什么,他跟我说了一句你不挑食,我说不挑食和喜欢吃是两码事,他琢磨了半天也没说出你喜欢吃什么,今天做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真的是,都跟你一起出门旅行过一次了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这样的儿子要他何用。”穆兰解下围裙顺手放在餐椅上,开口第一句话竟是对自己儿子微微的怨念。

    还没等蒋先生出声反驳,温婉礼貌地笑笑,“我确实不挑食,也没什么特别着迷的,如果一定要我选一样的话,我确实比较中意我家那边的铁锅炖,不过那种东西一点都不家常。”

    “妈,你不觉得按你的手艺,别人喜欢吃什么这件事没那么重要,不挑食才比较重要吗?”蒋先生抓住时机开口抗议。

    “那也比你强,我和你妈最多是手艺欠佳,可没像你一样以炸厨房为必修课。”蒋北渊开口帮腔。每到这个时候,蒋锐意都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两个人人生里最大的意外。

    当穆兰得知两个人因为这半年太过忙碌还没有见过温婉的父母时,直接决定把蒋先生春节期间的时间支配权交给温婉。坐在餐桌对面的两个人完全没有从这个安排中反应过来,还是蒋北渊补充说,他们两个人过年要去新西兰度假,而夫妻两个多年的默契达成的一致是,并不是很想带着蒋锐意这个走上几分钟就喊累的“累赘”。

    “根本就不是几分钟,你俩明明逛了整整一天。”蒋锐意小声的抗议被穆兰一个眼神镇压。

    温婉突然觉得蒋先生长成现在体贴入微温柔如斯的样子,这样的家庭氛围功不可没。

    有了蒋北渊和穆兰的首肯,蒋锐意得以名正言顺地跟着温婉回到冰城。林兰得知蒋锐意要在春节期间登门拜访的时候,心里还惊讶了一下,挂掉电话之后连忙招呼坐在一边看报纸的温爸去菜市场,温铭展路过烟酒超市的时候想去拎两瓶白酒的念头及时地被妻子制止了,林兰女士很清楚地记得温婉跟她说过,小蒋那个孩子一杯倒。

    林兰女士记得的显然不止这一件事,对于温婉说的小蒋牌技很差但牌品不错这件事她也是记忆犹新,于是过年期间,林家的牌桌上,蒋锐意成了最受欢迎的人,无论是大人的麻将局还是孩子的纸牌局都抢着要他作陪。

    温婉的堂弟从来都是拒绝和温婉一起玩牌的,以温婉赶尽杀绝的玩牌路数,每次过完年,他的压岁钱还能剩一半他就谢天谢地了,现在来了一个任由自己宰割还不生气的姐夫,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

    就在蒋先生的手表被温婉堂弟盯上的时候,坐在一边和郭嘉乔发消息的温婉头都不抬地皱着眉开口,“林恪,你要是敢打他手表的主意,你信不信我让你把新买的初音手办都输给我。”

    本来准备好好敲蒋锐意一笔的林恪立刻蔫了下来,趁温婉去帮林兰看牌,蒋锐意悄声开口,“我答应过你姐,以后手表只能输给她,不能给别人,所以不能拿它当赌注,不过我送你一个初音限量版手办好不好?”看到林恪的眼睛亮了亮。

    坐在一边的堂妹玩笑着开口,“我可听到了。”

    “送你一套最新的JK,i最新的联名款。”蒋锐意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用金钱收服了两个孩子。

    收服长辈的过程其实更简单些,甚至没付出什么金钱的代价,蒋先生只需要拿出自己平时最温柔谦逊的微笑,夸一夸姥姥腌的酸菜,小姨做的小蛋糕,舅舅炖的胖头鱼以及林兰女士的红烧排骨,便收获了一家长辈的一致好评,毕竟家里这几个孩子从来不说这些夸赞的话。

    过了几天顺遂日子的蒋先生终究还是要面对来自温同学最好朋友审视的目光,这一次,郭嘉乔却没有刁难他,还趁着温婉不在的空档向蒋锐意透露了一些不为外人熟知的温婉,比如淡然的外表下隐藏的控制欲,比如对高分贝的极度厌倦,比如在旅行中喜欢在博物馆或者书店泡一整天,比如即使作为温婉最好朋友的她也一度认为温婉永远不需要男朋友。

    蒋先生不知道温同学还有多少面等待自己去发掘,但他一点都不慌张地自认还有很多时间等待他们的消磨。

    两个人回到帝都后,恰逢酒吧街一个新的酒吧开张,酒吧的老板是路潇潇一个师哥的朋友,名叫谢川,兼职插画师。

    即使是开张这样的大日子,酒吧也没有太多的人,酒吧门口没有那些让人听到就血脉贲张的旋律,门口没有开业庆典上常见的花篮。作为酒吧的老板,谢川对此的解释是,高分贝会让人烦躁不安,开业摆的那种花篮又难看扔起来又费事,除了昏暗的灯光,这个叫做“归途”的酒吧没有半点喜气洋洋的氛围。

    温婉倒是很喜欢这种不骄不躁的氛围,也对这个佛系的老板很感兴趣。

    清明时节万物复苏,蒋先生和温同学乘着傍晚清爽的春风和天边的夕阳一路行驶到郊区的露营地。不知道是不是赶上假期的原因,比起上一次蒋先生大半夜心血来潮的出走,这一次的露营地多了很多车,也多了许多人。

    蒋先生对于上一次只在车里躺了一晚上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这一次他有备而来,甚至提前预定了一个房车。

    蒋先生来之前并没有想要一顿多么丰盛的晚餐,他只是想和温同学一起看星星,不过温婉却认为这样的夜色值得一顿丰盛的晚餐。

    晚餐的前提是热源,完全没有野外露营经验的两个人面对一堆柴火面面相觑,本着安全至上的原则,终于在营地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生起了火。

    温婉煮了一锅西红柿蛋汤吊在柴火上保温,本来没有晚餐计划的蒋先生就着柴火烤起了肉串,温婉看着蒋先生与柴火和谐共处的画面一时间觉得有些不真实,这个人现在做的事真的不会对他手里的肉和这个营地造成什么难以挽回的伤害吗?

    一旁的小孩子们也被蒋先生手里的宵夜吸引而来,远远的不敢靠近,蒋先生没那么喜欢小孩子,自然也不会主动打招呼,温婉也没那么喜欢小孩子,但她还是叹了口气,主动开口问他们要不要尝尝他们的烤肉,毕竟一直被人这样盯着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在蒋先生诧异又无奈的目光里,一群小孩子又玩又闹到了深夜方才散去。

    两个人坐在躺椅上看着夜空,蒋先生伸出手揽住温同学,“明明就没那么喜欢小孩,偏偏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你不觉得一整晚都被一个小孩盯着看更麻烦吗?”温婉剥开一块奶酪喂到蒋先生嘴边,蒋先生探头咬住,一股醇厚浓郁的奶香瞬间弥散味蕾,带走了蒋先生情绪中仅剩的一点点不愉快。

    “其实我只想和你一起来看星星,虽然这里的星星还是没有我在西北那次看的好看,不过我考察过郊区所有的露营地,还做了很多数据对比,只有这里有露营条件完备,星空的条件还算不错。”

    四周的喧嚣逐渐褪去,正是深夜中的万籁俱寂,蒋先生知道,这是温同学最心悦的时刻,没有夏日里令人烦躁的阵阵蝉鸣也没有冬日里让人战栗的北风呼啸,春日的夜最是温柔可亲,阵阵微风拂过,带着些许湿润的青草香,把春天的气息送到露营地的每个角落。温同学按亮手机屏幕,舒伯特的小夜曲舒缓的旋律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静静流淌着。伴着春日微凉的晚风和夜空中闪烁着的的点点星辰糅合在一起。

    “我现在突然觉得乔乔说的有道理。”温婉坐直身子回头看着蒋先生。

    “她说什么了?”

    “她说‘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一起。’我以前觉得这是句废话,直到刚刚才觉得有点道理。”

    “是吗?所以只要和我在一起,看着哪片星空并不重要是不是?”蒋先生压低了声音,伸出手把温同学拉回到自己身上,闭着眼睛吻了上去,而这一次温同学没有挣扎没有抗拒也没有给他制造任何的疼痛,只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他一分分深入的掠夺。

    那一夜的星空与眼前的星空几乎重合,离开蒋锐意的五年里,温婉从不回忆两个人之间的事,她现在却理解了那句回忆如洪水般倾泻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如果没有之后的意外,说不定他们两个会一直在一起,但她不喜欢说如果。

    窗外的灯一盏盏熄灭,天边一点点亮起,居然就这样在阳台坐了一整夜,她自嘲般的摇了摇头,还以为见到他以后能有多镇定,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刚刚和蒋先生分开的时候,自己淡然的没有一点波澜,没有睡梦中突然惊醒后的怀念,也没有路过熟悉的街角时对物是人非的慨叹,这样的平静导致温婉一直天真的以为时间真的会是冲淡感情的良药,她将自己和蒋先生之间的感情错估成了日渐散落空气中无法察觉的香薰,直到那个人再次站在自己面前,她才恍然察觉,原来这份感情是一锅历经岁月愈发醇厚的高汤,而他的出现无疑又向这锅沉寂了很久汤中加入了新的调料,还顺便添了新的柴火。

    与温老师的彻夜无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蒋总的一夜好梦,他并非不知道温婉对他的抗拒,但他却能从那隐隐的抗拒当中读到一丝欲拒还迎的不舍和嘴硬心软的无奈。虽然温婉从来认不清两个人之间正式确定关系的日子,但在小蒋总眼里,温婉是自己执着了整整两年才换来的欢喜,现在他不介意再执着一次,再执着的更久一点。

    面对第三次出现在教室后排的蒋先生,温老师终于学会了淡然处之。小蒋总没再听到温老师语气中的战栗,闷闷不乐地皱了皱眉头,这个人果然无情至极。

    蒋先生被雪葩抓伤的一个月后,温婉最后一次被拖到医院陪他打疫苗。

    走出医院后,蒋锐意竟一反常态地没有缠着温婉,而由着她向自己告别后,走向最近的地铁站。小蒋总坐在车里眯着眼睛看着温婉的背影,心中盘算着要找些什么样的借口才能再次与温婉产生交集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坐在地铁上的温婉兀自出神,已经多年不曾想起的记忆趁着自己的一个不留神全数涌入一片混沌的大脑,她急忙闭上眼睛,慌乱的想要梳理好情绪,却发现所有的回忆尽数落脚在穆兰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从来不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但不害怕不代表不会惋惜,毕竟谁会愿意看着自己一点点建起的高楼崩塌呢?”

    是啊,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失败,如果付出一点代价能维持这栋楼的□□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只是温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那个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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