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熹微,朝云破晓。

    霞光拨乱漫天云幔,浸透云罅赐下温煦恩泽。

    浅金光晕笼落,欣然跃于落云天周身,与飘渺烟雾缱绻缠绵。

    落云天,是朝阳宗最接近天幕的主峰,其终年凌寒遍野,却从未有过山雪。

    此刻,那临东劈裂的嶙峋山崖上,唯一参天古木食寒常青,枝上卧有一女,头发垂落,闲适自怡。

    君栖岚懒散地搭着腿,手中物什迎着枝叶切下的光碎,被她高高举起。

    是一颗干瘪又丑陋的种子。

    黑黢黢的,约莫有三指大小,外壳坚硬,上面还布满了树叶脉络似的深褐色隆起。

    不像个花种,倒像桃子里的果核染了颜色。

    “小师叔!小师叔!…”

    还未待她细瞧,远处遥遥传来一道呼喊,软乎稚气,带着粗重的喘息。

    君栖岚一听,便知来的是她那掌门师兄座下的大弟子——裴斯时。就在两天前,她穿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正好在场。

    那天,君栖岚不过是泡着脚,乐呵呵地氪重金强娶了个纸片人老婆,还未等她霸王硬上弓呢,就忽然后脑剧痛晕死了过去。

    意识清醒后她便发现自己立于一方莹白天地,脚下一望无垠的水面如平铺的镜子,稍稍挪动还能泛起涟漪,一棵琉璃般剔透的藤蔓扎根在其间,拢着莹莹光泽。

    无数熠熠闪烁的流光悬浮在空中缓缓向她周身聚拢。

    “这是哪?”

    君栖岚摊开手,一颗小小的流萤停驻在掌心。转瞬漫天光华聚拢,凝成一股绳结,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她涌来。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却意料外的如被温润的水包裹,道道暖流流转全身,渐渐稀释后脑莫名的钝痛。

    再一睁眼周围已经变成了杂乱的乱石堆,而她盘坐正中,脑中多了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卧槽,都养生泡脚了还能穿,穿就算了,好歹原主也先把劫历完啊!”

    君栖岚有些抓狂,从刚刚在神识海中接收的记忆来看,她不仅穿到了修真世界,成了无名小宗朝阳宗的掌门师妹,还要代原主受过她未抗过的金丹雷劫。

    头顶盘踞的黑云滚滚翻涌宛若活物,未待她搜刮出有用的抵御术法来,一道泛着凌冽光电的金雷瞬间迸射而出,风驰电掣地撕裂云霭,直直劈在了她的天灵盖上,将她轰了个外焦里嫩。

    埃尘与焦糊味搅拌,君栖岚浑身麻痹,‘咚’的一声砸在了乱石堆里。

    下腹阵阵滚热,灼烧感蔓延,仿若燎原大火要将浑身烧了个干净,就在君栖岚以为自己刚穿来就要身死道消之时。

    神识海中骤然响起一道雌雄莫辨的诡丽声音,清泠泠地好似自天幕落下。

    “吾乃天道,知汝来自异界,本应顺应天命将汝肃清。然,吾悲悯众生,是个放下屠刀的好天道。”

    “今吾在此现身,便是来予汝一道福缘,以立功德消泯业障,汝可愿接受?”

    好家伙,这不就是单项选择题吗,可又不是她想穿,她还想念她重金强娶的纸片人呢,总不能还未垂怜便让他早早守了空闺。

    “我能选择回去吗?”君栖岚默问。

    “不能。”

    “...那还请大佬指点迷津。”

    似乎对她的识时务很是受用,天道欣欣然说道。

    “看到那嵌你头顶的种子了吗。”

    她头顶又没长眼,怎么看得到。虽如此想,君栖岚还是伸手摸向了头顶。黏糊糊的,放下手时满手血迹,上面躺着一颗看不出模样的果壳状物什。

    “这是由神界上古衍虚境孕育的晏离花种,身聚三千大道气运,本应神运亨通。”

    “然至七百年后,这孽障不知怎得竟误入歧途,成为魔界暴虐嗜血的魔君,更会以一己之力毁天灭地,着实可恨!”

    “现如今这孽障砸中了你,说明你们有缘,他,便是你的福缘。你需做的,就是在他成魔之前,教会他明善恶,辩是非,从根本上杜绝他灭世的可能。”

    懂了,天道宠儿,气运之子,长歪了,需要抢救。

    “可魔君嗜血、嗜杀不是很正常?成为反派是他的选择,抑或他的宿命,为何要过多干扰?对未来的他来说,这才是让他误入歧途吧?”

    祂似乎被这歪理干沉默了,片刻后,那道靡靡之音才又响起。

    “可他毁灭了世界,你们都得死,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君栖岚瞬间大骇,猛地坐起:“那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一了百了!?”

    天道瞬间羞怒,语调微扬:“要是可以,我还砸他选人作甚!”

    ???所以,她只是个被无辜牵连的倒霉蛋?君栖岚闻言,又默默躺了回去。

    “木已然成舟,不如欣然接受。”天道劝解道,见她焉了,又赶忙故弄玄虚,“何况,汝想回到原世界也并非天方夜谭。”

    “此界天地玄奥,机遇颇多,汝既能过来,也未必没有其它破空之法。届时只管将这段经历当作梦或其它。”

    “但若让这孽障毁了世,那汝可就完全没有机会了。而为了...”

    剩下的话君栖岚只模模糊糊听清了几个字,倒并非她有心忽略,只因那会儿她正被一约莫□□大小的孩童担忧地拽着肩膀,晃得七荤八素。

    那孩童呼声凄厉婉转,跟唱戏似的,硬是找不出几分真情来。他便是此刻攀山前来寻她的小师侄裴斯时。

    在原身的记忆中,朝阳宗小门小派落魄至极,她的师侄们几乎都是掌门师兄尘述在外游历捡回来的,在原身看来他们无权无势,只有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嘴其它屁用没有。

    故而她对他们并不算友好,动辄打骂,颐指气使是常有的事。

    更甚者原身曾因怨怼他们抢占粮食,几次三番做出将弟子打包卖给牙贩子的荒唐事,虽最后都被尘述师兄救下,却也使得一个本就身负顽疾的弟子性命垂危,现在也只虚虚吊着口气,连下床的气力都被剥夺了。

    那是裴斯时的双胞弟弟,裴斯月。

    嗯...满屋子虚情假意?应该的,估计都还巴不得她身殒嘞。

    想到这,君栖岚面不改色地将种子砸进了树下乱石罅隙中的破瓦罐里。

    什劳子破魔君!真是个麻烦的害人精!

    “小师叔!师父唤你过去。”

    终于爬至山顶,裴斯时喘着粗气,双手交叠虚虚向君栖岚行了一礼。

    尚稚嫩的脸颊似沾染了血色,红的有些病态。

    “可知是何事?”

    “不知。”

    望着树下大汗淋漓的便宜师侄,君栖岚翻身轻落在地。从袖中翻出一条素色手帕。

    “擦擦汗,你先休息片刻,我们再下山。”

    落云天,作为朝阳宗最高的山峰,归君栖岚所用,未修行之人徒步从山脚行至山顶至少需要四五个时辰。因此尘述特央原身设个传送阵法图个方便,谁知原身设是设了,只是将传送地点设在了半山腰。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又是原身的小把戏。

    “师叔还是先下山吧。”裴斯时微微摇头,没有接过手帕,只用袖子抹了脸,一脸正经,“若耽搁,师父怕是要等急了。师叔莫要担心,稍后斯时会自行下山的。”

    不就是怕他在这修炼抢了灵气吗?她道行什么时候又高了,竟学会了惺惺作态!裴斯时心下疑惑,不由身体绷紧,警惕起来。

    “那好吧。”君栖岚点了点头,见他坚持,亦不再口头为难。

    她解下腰间挂的细剑,并未将剑鞘抽离,灵剑横悬半空,君栖岚出其不意,一把圈住裴斯时的腰身,跃至剑上。

    “既然师侄怕师兄久等,那便同师叔我一起御剑加快脚程吧。”

    刹时,周围景物变得渺茫,罡风破开云雾,又被柔和化开,君栖岚看着紧张揪着她衣领的小师侄,捏了捏他的脸颊,轻声笑道。

    “斯时师侄,你怎如此胆小,往后可该如何学这御剑飞行?”

    手中皮肤柔软光滑,有着小孩子独有的细腻手感,君栖岚只捏了下,便松开了手。

    裴斯时一瞬憋红了脸,他觉得师叔一定是被人夺舍了,不然怎会变得如此奇怪!

    “师叔!!!快,快放我下去!”

    “别动哦,不然‘砰’的摔下去可是会成肉泥呢?”

    君栖岚说的绘声绘色,裴斯时立时僵住了身体。

    果然,她不是被夺舍了!她只是想摔死他!

    普一到了尘述师兄所在的解阳峰,裴斯时立马挣开君栖岚的手臂跳了下去。

    他狠狠的瞪了君栖岚一眼,飞快地跑开了。

    升了道行的小师叔,果然更可怕了!往后生活,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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