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冬天，雪很大。
不似撒盐空中差可拟，也不像未若柳絮因风起。
是刺骨的寒，是刺骨的痛。
我抱着阿洄，听着风雪潇潇，听着万家灯火。
我是一名，聋哑人。
1985年，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诊所。
我的世界一片模糊，听不见，也出不了声。满眼是血红的我，只能向周围围着我的人笑——那或许是笑，却让那些人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我刚刚适应了这个世界的眼睛，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
我看到了他们的眼睛，里面充斥害怕与震惊。无不浑浊，无一清澈。
我有些胆怯，只能更努力的朝他们弯起嘴角，试图让他们亲近我。
其实我并不懂这些，只是本能罢了。
可这笑却适得其反，那些人非但没有上前，反而指着我大叫。
我不明白。
我委屈的、崩溃的大哭，可是我听不见。
我听不见。
视线很快被泪水模糊，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太太突然昏了过去，众人一拥而上，便没有人再管我。
我哭啊，哭啊。
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肝肠寸断。
没有人，没有人来看我一眼。
一只手托起了我，把我送进了另一个怀抱。
我立马停止哭泣，看着面前的女人。我微笑，我知道她是谁，她是我的母亲，她爱我。
于是我对她笑。
但是，在触及到她的眼睛，看到她瞳孔里那两个小小的我以后，我停止了笑。
我看到了我自己，我有着一张开裂的嘴唇。
人们叫它兔唇。
兔唇是什么，其实我并不知道。园长妈妈告诉我，那是小仙女的馈赠。我不明白，既然是仙女的馈赠，那为什么我的母亲会露出那么失望，那么厌恶的表情。
于是，我被丢弃了。
那是1986年最冷的一天，我从温暖的产房转移到了我曾经的家——那或许是家，却成为了我一辈子的梦魇。
我张大嘴，又闭上。这是我这几个月一直在重复的动作。
张嘴时，我分明看见母亲眼里的期许。可当我闭上嘴时，那抹微小的光亮又化为了灰烬。
我有些饿，便又张大了嘴。母亲漠然地看着我，使我感到没来由的一阵委屈。我试图用哭泣来引起母亲的注意，可这几个月以来，从来没有成功过。
明明同产房的其他孩子都可以喝到母亲的奶，可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我的母亲好像不爱我，可是在她的肚子里时，我分明感到了那带着爱意的抚摸。
她为什么不爱我呢？她怎么可能不爱我呢？
可她……好像真的不爱我。
她冷漠地凝视着我，凝视着我哭花了的脸，凝视着我畸形的兔唇。
半晌，她的神情突然变了……她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她用另一只手遏制住自己，眼睛蓦地瞪大。她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她扑上来，双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她明明没有什么力气，但我还是感觉到了……疼痛。
她无声的嘶吼，似乎对自己的手用不上来力气感到恼怒，于是便伸手，打碎了旁边的杯子。
杯子碎裂的声音好像很响亮。我那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父亲闻声跑了进来，抱住了母亲，狠狠的瞪着我。
母亲继而平复下来，缓缓说了句什么。父亲看了看我，犹豫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我有些好奇，这是要干什么呢？
父亲的额头抵住了母亲的，他们静静的依偎了一会儿。
母亲的呼吸变得绵长，她闭上了眼睛，睡倒在父亲的怀里。父亲轻轻把她放到床上，走过来抱起了我。
睡意犹如洪水一般涌上来，我被父亲身上浓重的烟草味包裹着，随着父亲踏入倾盆大雪。
无孔不入的寒流没能抵挡住我的困意，我就在三轮车并不柔软的座垫上摇摇晃晃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住了。我被惊醒，艰难地从厚厚的被子里抬起头望向天。
雪短暂的停了，天却还是灰蒙蒙的。
父亲嘴里叼着一支烟，被他抽的只剩一根烟屁股了，他沉默的望着面前的小院，半晌后，他抱起了我。
我与他对视，他却移开了目光，不再看我的眼睛。但是，他轻轻地、轻轻地，亲吻了我的额头。
烟草味席卷进鼻腔，我却不觉得呛，反而瞪大眼睛，弯起嘴巴，无声地笑。
父亲迷茫的眼神刹那间回复清明，他抱着我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小院的门前，把我放在地上。
我没来由的感到了一阵惊慌，惊恐取代了激动，我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巴，嘶声力竭。
我在这儿啊！爸爸！你要去哪儿？！
父亲像是被烫了一样，按了两声门铃，便忙不迭跳上车，远去。
可是……我还在这啊。
那是1986年雪最大的一天，我失去了我的父母。
我听不见了，却得了超忆症。
小哑巴，这是我在福利院里的代号，也是全体福利院孩子都会的手语。我多么想闭上眼睛，这样我就可以自欺欺人，装作看不见他们的口型和手势。
可是，我有超忆症。
小小的一瞥，那些细节就会牢牢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我八岁时，院长妈妈想把我送进聋哑学校学习更复杂的知识，她虽然很懂手语，但能教我的东西毕竟有限。可我不想去，因为那里都是我不熟悉的人，我会害怕，但我更怕院长妈妈觉得我无理取闹，也丢弃我。
所以我答应了。
入学前需要体检，院长妈妈要带我去医院。我们站在车前等了很久很久。
我们城市在南方，夏天很热，会有蚊子。我在第三次被同一只蚊子骚扰后，拽了拽院长妈妈的袖子，朝她打手语。
“我们为什么还不走？”
院长妈妈直视我的眼睛，很慢很慢的说：“我们不能走，还要等一个小朋友。”
我看懂了，欣喜若狂，比划道：“知道啦！有一个小朋友也要去！”
院长妈妈温柔的笑，也朝我比划：“小念真棒，能看懂院长妈妈的口型啦。”
我也笑，捂着嘴笑。
那天，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1994年的盛夏，蝉鸣不绝于耳，烁玉流金中瓜果散发着清甜的香气。我捧着西瓜，盯着向我走来的小男孩，看傻了眼。
他长得很漂亮，眼睛是湛蓝色的，像西伯利亚的海一样好看。（鬼知道西伯利亚是哪里，又有没有海，天知道我只是想形容他的眼睛而已）
院长妈妈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像院长妈妈养的那只短腿猫咪一样懒洋洋的，很惬意。
他的眼角上翘并且狭长，内眼角微微呈钩状，外眼角上翘，细长有神。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这让我感到十分新奇，咧开嘴想朝他笑，可是看到他望过来的目光，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捂上嘴，往院长妈妈的身后躲去。
我有兔唇，很丑，大家都不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哥哥……大概也不会喜欢的吧。
院长妈妈回过头，问我怎么了。我的手正捂着嘴巴，不能比划，只好拼命的摇头。
他好奇的打量着我，快速说了句什么，我没看清。只看见院长妈妈笑了起来，然后回头跟我说：“小念，哥哥想跟你交朋友。”
我惊呆了，更加拼命的摇头，我是个哑巴，跟我交朋友会很麻烦的。
那个男孩儿又说了句什么，院长妈妈弯下腰，用我能看清的语速说：“妹妹的耳朵听不见，但是她可以认出你的口型，所以小洄，以后对妹妹说话的时候，慢一点，好吗？”
小男孩点了点头，看着我说：“我叫，宋洄。”
宋洄？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呀，不知道是哪两个字，等我以后上学了就会知道了吧！
我一手食指在太阳穴部转动，并向外微伸。告诉他我的名字。
“妹妹告诉你，她叫小念，想念的念。”院长妈妈说。
宋洄点了点头，看着我，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无法开口。
院长妈妈看了看他，明白了什么，对我说：“小洄的洄是逆流而上的意思。”她牵过我们的手，交叠在一起，“小念和小洄的名字都很好听，寓意也很好哦！”
宋洄又点了点头，朝我笑了一下。我紧紧抿着唇，生怕它不合时宜的露出来，吓到我新交的朋友。
所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吧？
院长妈妈一拍脑袋：“哎哟，坏了，我没拿身份证！”
我闭了闭眼，拉住急匆匆就要走的院长妈妈，跟她比划：“那个卡在卫生间第三个抽屉里。”
手语我使用的还不是很熟练，柜子这个词语的动作又有些复杂，好在院长妈妈耐心很足，硬是看我比划了半天。她非但没有责怪我，反而兴奋的说：“多亏小念记得，我可一点印象也没有，那我现在去拿，小洄照顾妹妹，妈妈很快就回来。”
“好。”我看见他说。
院长妈妈起后，我和他相视无言，最后他提议玩石头剪刀布，我摇头，表示不会玩，他无语，我们继续对视。
犹豫了一下，我朝他比划：“可是我会玩锤子剪刀布。”
他：“……”看上去好像不太想理我。
“有区别吗？”他问。
“有的，锤子不是石头，”我答。
他闭嘴，伸手拽了一下我的小辫子，我吃痛，回掐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我俩就打起来了。
在我第三次去拔他的头发时，他突然弯下腰，捂住了胸口，脸上的表情是和母亲那晚一样的痛苦，我吓坏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呆愣愣的看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坐在他旁边摇晃着他。
都怪我，要不是我说锤子不是石头，他就不会跟我打架，也就不会受伤了。
过了一会儿，他反过来安慰我，嘴里说着没事了，笨拙而轻柔地拍着我的后背，脸色看上去已经好多了。
“对不起！”我比划着，中途还要抹着眼泪，“锤子就是石头，我同意了，你不要生病！”回
院长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脸好笑的看着我：“小念怎么啦？哭得这么伤心。”
宋洄摇了摇头，慢慢说：“我说石头剪刀布和锤子剪刀布是一个意思，妹妹不同意，我们就打起来了。”他低下头，露出有着紫青掐痕和一个缺了一个门牙的牙印的胳膊。
我羞愧的低下了头，也没听见他叫疼啊……
啊，我听不见，叫了也没用。
于是我更羞愧了，简直无地自容……咦？这是什么意思来着……
“……”宋洄拍了拍我，说了句什么，我揉了揉眼睛，仔细辩认他的口型，他叫我别伤心了，他不疼，缺牙巴。
什么？缺牙巴？！他怎么可以这么叫找？！我一下子止住抽咽，却不敢再做什么，怕这个柔弱的朋友再倒下去。
柔弱……是这么用的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缺牙巴就缺牙巴吧，反正这是事实。
不似撒盐空中差可拟，也不像未若柳絮因风起。
是刺骨的寒，是刺骨的痛。
我抱着阿洄，听着风雪潇潇，听着万家灯火。
我是一名，聋哑人。
1985年，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诊所。
我的世界一片模糊，听不见，也出不了声。满眼是血红的我，只能向周围围着我的人笑——那或许是笑，却让那些人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我刚刚适应了这个世界的眼睛，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
我看到了他们的眼睛，里面充斥害怕与震惊。无不浑浊，无一清澈。
我有些胆怯，只能更努力的朝他们弯起嘴角，试图让他们亲近我。
其实我并不懂这些，只是本能罢了。
可这笑却适得其反，那些人非但没有上前，反而指着我大叫。
我不明白。
我委屈的、崩溃的大哭，可是我听不见。
我听不见。
视线很快被泪水模糊，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太太突然昏了过去，众人一拥而上，便没有人再管我。
我哭啊，哭啊。
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肝肠寸断。
没有人，没有人来看我一眼。
一只手托起了我，把我送进了另一个怀抱。
我立马停止哭泣，看着面前的女人。我微笑，我知道她是谁，她是我的母亲，她爱我。
于是我对她笑。
但是，在触及到她的眼睛，看到她瞳孔里那两个小小的我以后，我停止了笑。
我看到了我自己，我有着一张开裂的嘴唇。
人们叫它兔唇。
兔唇是什么，其实我并不知道。园长妈妈告诉我，那是小仙女的馈赠。我不明白，既然是仙女的馈赠，那为什么我的母亲会露出那么失望，那么厌恶的表情。
于是，我被丢弃了。
那是1986年最冷的一天，我从温暖的产房转移到了我曾经的家——那或许是家，却成为了我一辈子的梦魇。
我张大嘴，又闭上。这是我这几个月一直在重复的动作。
张嘴时，我分明看见母亲眼里的期许。可当我闭上嘴时，那抹微小的光亮又化为了灰烬。
我有些饿，便又张大了嘴。母亲漠然地看着我，使我感到没来由的一阵委屈。我试图用哭泣来引起母亲的注意，可这几个月以来，从来没有成功过。
明明同产房的其他孩子都可以喝到母亲的奶，可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我的母亲好像不爱我，可是在她的肚子里时，我分明感到了那带着爱意的抚摸。
她为什么不爱我呢？她怎么可能不爱我呢？
可她……好像真的不爱我。
她冷漠地凝视着我，凝视着我哭花了的脸，凝视着我畸形的兔唇。
半晌，她的神情突然变了……她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她用另一只手遏制住自己，眼睛蓦地瞪大。她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她扑上来，双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她明明没有什么力气，但我还是感觉到了……疼痛。
她无声的嘶吼，似乎对自己的手用不上来力气感到恼怒，于是便伸手，打碎了旁边的杯子。
杯子碎裂的声音好像很响亮。我那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父亲闻声跑了进来，抱住了母亲，狠狠的瞪着我。
母亲继而平复下来，缓缓说了句什么。父亲看了看我，犹豫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我有些好奇，这是要干什么呢？
父亲的额头抵住了母亲的，他们静静的依偎了一会儿。
母亲的呼吸变得绵长，她闭上了眼睛，睡倒在父亲的怀里。父亲轻轻把她放到床上，走过来抱起了我。
睡意犹如洪水一般涌上来，我被父亲身上浓重的烟草味包裹着，随着父亲踏入倾盆大雪。
无孔不入的寒流没能抵挡住我的困意，我就在三轮车并不柔软的座垫上摇摇晃晃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住了。我被惊醒，艰难地从厚厚的被子里抬起头望向天。
雪短暂的停了，天却还是灰蒙蒙的。
父亲嘴里叼着一支烟，被他抽的只剩一根烟屁股了，他沉默的望着面前的小院，半晌后，他抱起了我。
我与他对视，他却移开了目光，不再看我的眼睛。但是，他轻轻地、轻轻地，亲吻了我的额头。
烟草味席卷进鼻腔，我却不觉得呛，反而瞪大眼睛，弯起嘴巴，无声地笑。
父亲迷茫的眼神刹那间回复清明，他抱着我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小院的门前，把我放在地上。
我没来由的感到了一阵惊慌，惊恐取代了激动，我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巴，嘶声力竭。
我在这儿啊！爸爸！你要去哪儿？！
父亲像是被烫了一样，按了两声门铃，便忙不迭跳上车，远去。
可是……我还在这啊。
那是1986年雪最大的一天，我失去了我的父母。
我听不见了，却得了超忆症。
小哑巴，这是我在福利院里的代号，也是全体福利院孩子都会的手语。我多么想闭上眼睛，这样我就可以自欺欺人，装作看不见他们的口型和手势。
可是，我有超忆症。
小小的一瞥，那些细节就会牢牢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我八岁时，院长妈妈想把我送进聋哑学校学习更复杂的知识，她虽然很懂手语，但能教我的东西毕竟有限。可我不想去，因为那里都是我不熟悉的人，我会害怕，但我更怕院长妈妈觉得我无理取闹，也丢弃我。
所以我答应了。
入学前需要体检，院长妈妈要带我去医院。我们站在车前等了很久很久。
我们城市在南方，夏天很热，会有蚊子。我在第三次被同一只蚊子骚扰后，拽了拽院长妈妈的袖子，朝她打手语。
“我们为什么还不走？”
院长妈妈直视我的眼睛，很慢很慢的说：“我们不能走，还要等一个小朋友。”
我看懂了，欣喜若狂，比划道：“知道啦！有一个小朋友也要去！”
院长妈妈温柔的笑，也朝我比划：“小念真棒，能看懂院长妈妈的口型啦。”
我也笑，捂着嘴笑。
那天，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1994年的盛夏，蝉鸣不绝于耳，烁玉流金中瓜果散发着清甜的香气。我捧着西瓜，盯着向我走来的小男孩，看傻了眼。
他长得很漂亮，眼睛是湛蓝色的，像西伯利亚的海一样好看。（鬼知道西伯利亚是哪里，又有没有海，天知道我只是想形容他的眼睛而已）
院长妈妈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像院长妈妈养的那只短腿猫咪一样懒洋洋的，很惬意。
他的眼角上翘并且狭长，内眼角微微呈钩状，外眼角上翘，细长有神。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这让我感到十分新奇，咧开嘴想朝他笑，可是看到他望过来的目光，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捂上嘴，往院长妈妈的身后躲去。
我有兔唇，很丑，大家都不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哥哥……大概也不会喜欢的吧。
院长妈妈回过头，问我怎么了。我的手正捂着嘴巴，不能比划，只好拼命的摇头。
他好奇的打量着我，快速说了句什么，我没看清。只看见院长妈妈笑了起来，然后回头跟我说：“小念，哥哥想跟你交朋友。”
我惊呆了，更加拼命的摇头，我是个哑巴，跟我交朋友会很麻烦的。
那个男孩儿又说了句什么，院长妈妈弯下腰，用我能看清的语速说：“妹妹的耳朵听不见，但是她可以认出你的口型，所以小洄，以后对妹妹说话的时候，慢一点，好吗？”
小男孩点了点头，看着我说：“我叫，宋洄。”
宋洄？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呀，不知道是哪两个字，等我以后上学了就会知道了吧！
我一手食指在太阳穴部转动，并向外微伸。告诉他我的名字。
“妹妹告诉你，她叫小念，想念的念。”院长妈妈说。
宋洄点了点头，看着我，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无法开口。
院长妈妈看了看他，明白了什么，对我说：“小洄的洄是逆流而上的意思。”她牵过我们的手，交叠在一起，“小念和小洄的名字都很好听，寓意也很好哦！”
宋洄又点了点头，朝我笑了一下。我紧紧抿着唇，生怕它不合时宜的露出来，吓到我新交的朋友。
所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吧？
院长妈妈一拍脑袋：“哎哟，坏了，我没拿身份证！”
我闭了闭眼，拉住急匆匆就要走的院长妈妈，跟她比划：“那个卡在卫生间第三个抽屉里。”
手语我使用的还不是很熟练，柜子这个词语的动作又有些复杂，好在院长妈妈耐心很足，硬是看我比划了半天。她非但没有责怪我，反而兴奋的说：“多亏小念记得，我可一点印象也没有，那我现在去拿，小洄照顾妹妹，妈妈很快就回来。”
“好。”我看见他说。
院长妈妈起后，我和他相视无言，最后他提议玩石头剪刀布，我摇头，表示不会玩，他无语，我们继续对视。
犹豫了一下，我朝他比划：“可是我会玩锤子剪刀布。”
他：“……”看上去好像不太想理我。
“有区别吗？”他问。
“有的，锤子不是石头，”我答。
他闭嘴，伸手拽了一下我的小辫子，我吃痛，回掐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我俩就打起来了。
在我第三次去拔他的头发时，他突然弯下腰，捂住了胸口，脸上的表情是和母亲那晚一样的痛苦，我吓坏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呆愣愣的看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坐在他旁边摇晃着他。
都怪我，要不是我说锤子不是石头，他就不会跟我打架，也就不会受伤了。
过了一会儿，他反过来安慰我，嘴里说着没事了，笨拙而轻柔地拍着我的后背，脸色看上去已经好多了。
“对不起！”我比划着，中途还要抹着眼泪，“锤子就是石头，我同意了，你不要生病！”回
院长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脸好笑的看着我：“小念怎么啦？哭得这么伤心。”
宋洄摇了摇头，慢慢说：“我说石头剪刀布和锤子剪刀布是一个意思，妹妹不同意，我们就打起来了。”他低下头，露出有着紫青掐痕和一个缺了一个门牙的牙印的胳膊。
我羞愧的低下了头，也没听见他叫疼啊……
啊，我听不见，叫了也没用。
于是我更羞愧了，简直无地自容……咦？这是什么意思来着……
“……”宋洄拍了拍我，说了句什么，我揉了揉眼睛，仔细辩认他的口型，他叫我别伤心了，他不疼，缺牙巴。
什么？缺牙巴？！他怎么可以这么叫找？！我一下子止住抽咽，却不敢再做什么，怕这个柔弱的朋友再倒下去。
柔弱……是这么用的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缺牙巴就缺牙巴吧，反正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