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江南正是最热的时候,即使是扬州这个不缺雨的地方,也已经一个多月未有雨水了,正午的时候,气温更是要将人晒化了。

    银制风扇不停的转动着,带着冰块化出的凉气吹向粉色纱帐,闺房外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周不盈被吵醒了,但是午睡后的困乏不似睡不饱的疲惫,更多的是浑身上下传来的倦意与酥麻,她听着外面的声音,听着像是母亲身边嬷嬷,脑子昏昏的想着,怕是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

    正当她眼皮子打架,都又快闭上的时候,纱帐拉开了

    “小姐,该起了”

    周不盈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挣开那双不受她控制的眼皮,余光望向了自己的大丫鬟谨宣。

    “小姐,刚刚夫人派人传话来了,说是少爷今日晚些时候会从学堂回来,夫人让您等会去她屋里用餐,老爷也在”

    周不盈听着这话,脑子清醒了点,她想着,难怪她爹娘齐聚一堂,原来是她大哥哥回来了,可她转念一想,总觉着这对夫妻何必呢?

    周不盈的嫡亲哥哥,周意回,比她大5岁,如今十八了,确是在这个文人才子倍出的江南,都享有盛誉的才子,如今在青山书院上学,每月回来呆个两日,就又回去了。

    周不盈和她哥哥不太熟,从她记事起,周意回就在家里学堂上学,基本也碰不着面,后来等她入了学堂,她哥哥又考入青山学院去了。

    不过她不太喜欢这个哥哥,更多的是因为名字,哥哥周意回的名字,取自少年初登第,皇得意回,周不盈第一次听这名字的来源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

    毕竟她的名字却是来自于采采卷耳,不盈顷筐。

    这诗来源于诗经,这世间的小姐妇人们,提起诗经,只会想起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类的思妇诗,但是她的名字却来自于思夫诗

    她母亲当年怀着她的时候,周不盈祖父得了急病没了,不多时,她爹最宠爱的宋姨娘堂而皇之入门,还怀着比她只小一个月的庶弟,周意安

    不过那时候周不盈那位大家闺秀的母亲,还想着挽回丈夫,毕竟李太傅的独生女,也就是周不盈的母亲,李婉柔,当年未出阁之前,也是半个恋爱脑,不然也不会死活吵闹着要嫁这个周家庶子,也就是她爹-周正

    所以她母亲在给她取名的时候才用了这思夫诗,不过总归是心怀怨愤,所以才在诗经中摘了两个不那么圆满的字给这个孩子。

    “小姐,真该起了,太太那边还等着呢”

    周不盈大丫鬟谨宣瞧着自家小姐一动不动,眼珠子也不太转了,生怕她又睡过去了,连忙出声提醒

    周不盈眼珠子动了,又望向了自己的大丫鬟,谨宣瞧着自家小姐不乐意动弹的样,连忙上手,打算扶着她家小姐坐起来,就怕她越躺越不乐意动弹了

    周不盈坐在床上,望着自己另一个丫鬟取了一套青纱的衫裙走了过来,她仔细瞧了瞧,却是窄袖衫襦,花裙,肩披帔肩

    “谨微,换一套”

    大丫鬟谨微犯了难,毕竟这府上所有人都知太太就喜欢自己嫡女穿青色,今儿晚上少爷老爷也在,平时倒还好,太太也不会说什么,可今日不穿青色,就怕太太责骂小姐

    “小姐,青色也不错,如今这天气看着正是清爽,您瞧瞧,衫裙领口还绣了梅花”

    谨微小心翼翼的劝着,也半点不敢提太太喜好

    周不盈瞧着大丫鬟眼中的难色和担忧,和她面上的谨小慎微,知道她怕自己生气,一时间这气就泄了大半,毕竟这丫头也是怕她受骂

    不过她那位母亲,一向是自诩出身和教养,就算是责骂周不盈,更多的都是阴阳怪气的刺她两句,这十三年,来来回回的说那一句话

    “不愧是你爹的种,都是忘恩负义的”

    小时候周不盈每次听了都得回自己院子哭,总觉着自己一定不是她亲生的,不然为何对她哥哥就是“我儿不愧是我李家的外孙”,对她就是往她心上插刀,周不盈小时候情愿她骂自己点“孽子”这类的话,也不想听到她自己的母亲话里话外的否认自己与她的关系

    不过到如今,周不盈却是觉得她母亲挺有意思的可笑,她想着,活该她得不到自己丈夫的爱,瞧瞧后院的宋姨娘,多不像她啊

    如此想着,心中的不快更是少了几分,踩着地上那双边上勾着银线的布鞋,站了起来,嘴里边倒也是松了口,说着

    “罢了,就这套吧,免得平白无故受骂”

    谨微瞧着小姐松了口,赶忙走到旁伺候着小姐穿衣,一旁的谨宣瞧着小姐微微发汗的额头,走到一旁端着杯凉冷的花茶走过来

    “小姐,天气太热,喝点水吧”

    谨宣伺候着她喝了两口,瞧着小姐不想喝了,又瞧着这天气,劝着

    “小姐,外面天热,多喝点,这过去太太的院子得走半盏茶的功夫”

    周不盈听着这话,看了一眼谨宣说着,似笑非笑的说着

    “谁让母亲疼我,非给我安排这个府里最好的院子,不过因为是后修的,远些是必然的”

    听着周不盈这话,两个大丫头低着头对视一眼,便再也不敢说话,扶着她坐在了梳妆镜前,便开始帮她梳妆

    周不盈盯着镜中的自己,身体的倦意还未消,便也懒得再开口

    不一会儿,便梳好了头,然后她看见自己的大丫头从自己的收拾盒里拿出来一个白玉簪子,这簪子未有任何雕刻,显的十分素雅,却十分名贵,是由羊脂白玉所做

    周不盈瞧着,却未说些什么,只是越发盯着镜子不再动弹

    “小姐,梳好了,该走了,不然太太那边该催了”

    周不盈回了句

    “嗯,走吧”

    便带着两个大丫鬟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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