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繁伴蝉鸣,盛夏已然至,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眨眼间开学的日子悄然而至。

    已经休学一个月的呈己珉穿上久违的校服,再次踏上上学之路。

    不断有车辆呼啸而过,卷起漫天烟尘,对于呈己珉这种体弱多病的人来说,非常的不友好。

    一路上,呈己珉的咳嗽声几乎没有停止过。

    “咳咳咳,出门忘了戴口罩,”呈己珉苦恼道,“失策了......”

    他的学校,江华一中。地理位置并不好。

    它正巧落座于X市的交通中心圈,四面八方来往的交通工具滔滔不绝。是整座城市上班族们的必经之路,他们会聚集此地,再通过中心圈前往各地上班,经常造成大塞车。

    早上六七点的时间。

    马路上无数的红白灯交织,令人眼花缭乱。空气污染指数飙升,偏偏学校周围的绿化带非常稀少,阻隔不了有害气体飘向人行走道的路人和学生。

    在去往学校的路途中,呈己珉时刻悬心吊胆,害怕自己咳出人命,横死街头。

    怎么说呢?

    他现在基本每走两三步咳一次,他觉得自己比李白还强,人家诗仙十步杀一人,他是每步都咳生要死。只差一步羽化登仙,去寻诗仙喝茶了。

    呈己珉就这样一路咳到校门口,旁边路过的同学见他咳得如此夸张,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随之避开让他先通行,深怕病毒传播给他们。

    “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校服穿得邋里邋遢的,成何体统?学生该有学生的模样!”

    “那几位高三的,别堵在校门口等人,赶紧散了散了!你们是把备战高考的心思都丢进垃圾桶了吗?”

    “时间就是知识,都打起精神来走快些,别墨迹了。”

    呈己珉的人还未走到校门口,便远远听见一阵洪亮的训话声。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校门口负手而立的,正是江华一中政教处主任孔华德。他个头不高,永远板着一张脸,为人端正。

    学校里的学生都私底下称呼他为“孔喇叭”。

    这时,耳边传来有人的小声不耐烦:“草,每天七早八早来到学校,心情本已经够烦了,又听到孔喇叭的声音,我真的想上前揍他一顿。”

    紧接着,又有另一个人附和道:“是啊。我想在教室补个眠都不行,他的声音简直能穿透好几层楼,像个大喇叭扰人清梦。”

    两人说完,手却不自觉的同步打理发型,直了直校服,然后迈起小碎步,满脸堆笑走向门口。

    呈己珉见此一幕:“......”

    听完吐槽式的小插曲,呈己珉也随着人群逐流走入校园。

    忽然,他的视野中凭空出现一把长尺,不是普通的尺,是那种以前古人用来罚学生的戒尺。

    呈己珉反应一瞬,拦他者的不是谁,正是那个大喇叭......

    原本垂首行走想当透明人的呈己珉,抬头看向孔主任,眼里都是疑惑。

    孔喇叭关心问:“同学等等,老师在大老远就看见你老咳的不行,实在不舒服的话,今天就别来学校了,或者到医务室找医生去。”

    孔主任从事教育行业多年,对学生堪称五花八门的德行,早已见惯不惯。但今天有个学生吸引了他火眼金睛的注意,于是他拦住那位学生,原本气势如虹的语气不自觉放软。

    呈己珉很想赶紧离开:“老师我没事,就是空气质量不好,身体有点敏感,进到课室后,过一阵就好了。”

    孔主任指着呈己珉的脖子道:“你身上的淤青...”

    呈己珉低头立马回道:“不小心磕到的。”

    见呈己珉不愿多说,孔主任适而可止没再追问下去,他明白强迫青春期的孩子不是明智的选择,但他还是说:“真要不舒服,记得去趟医务室。”

    “知道了老师。”

    进入校园内,两边树荫遮庇,隔绝外面的乌烟瘴气,呈己珉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胸腔舒畅许多。

    明灯楼一共四层。第四层是全体高一级教师们集中的办公层。

    呈己珉气喘呼呼爬到这一层,额前鬓角渗出了一层薄汗,早晨的微风徐徐吹来,恰好带来几丝凉意。

    由于身体素质太差了,呈己珉的手肘靠在栏杆上休息,书包被他卸了下来放在地上。小憩一会后,他重新拎起书包背上,抬步走向教师办公室,然后找到年级主任的办公间,敲了敲门。

    片刻后,里面的人唤他进去。

    “请进。”

    呈己珉推开门。

    “是呈己珉对吧?坐。”

    呈己珉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

    这位年近半百的年级主任,摘下鼻梁上的老花眼镜,虽然半老徐娘,但风韵犹存。她语速极快:

    “不耽误我们的时间了,老师长话短说,在这之前我翻阅了你的档案,你是因为心脏病复发,而申请休学一个月,身体的恢复状况怎么样了?”

    呈己珉的拇指在黑色的包带勾了一下:“恢复挺好的。”

    闻言,年级主任抬起头看了眼呈己珉,忍不住邹起眉头,目光毫无遮拦扫视着少年。

    太瘦了。

    她的想法是。

    大部分的青少年,尤其是男孩的体型都偏瘦长单薄,那是因为这个时期阶段的少年,身高发育增长往往优先于体重,所以会给人有种瘦弱的错觉,而绝大多数长壮都在成年以后。

    然而她面前的少年显然不一样。少年的身体是肉眼可见的肌肉包不住骨骼。通俗点来说,就是瘦得跟竹竿似的,明显的发育不良。

    视线停留在少年的脖颈处,那里有条狰狞的淤青,她刚想张口问,便听少年说:“老师,这是我不小心嗑到造成的。”

    “好,老师姑且相信你,”

    年级主任身体前倾,眉头依旧紧锁,对少年质疑道:“你瞧瞧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你的健康状况让我产生了严重怀疑,你是否能不能继续上学。”

    “老师。”呈己珉淡淡道,夹着几丝的无奈:“关于心脏病的康复问题,并不能和体重有挂钩吧。”

    闻言,年级主任愣了一下,她没料到少年会这么说,她端起刚泡不久的茶杯小抿一口:“但体重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健康。太瘦比肥胖更危险,这句话,你应该听说过。”

    呈己珉没说话。

    此刻他的思绪不在这里。

    他在回忆。根据原主的记忆,在暑假期间,原主出院后在家休养,身体在调养下逐步康复,可看似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原主的心理却出了大问题。

    一开始的原主经常躲在房间整日不出,然后是胃口不好,拒绝吃任何东西。自我内心饱受煎熬、折磨、痛恨自己无能。

    时间长后,等原主的亲人发现他不对劲时,送去医院检查为时已晚,原主被诊断出忧郁症,需要服用药物控制。仅仅单凭医药费和各种药费,几乎是花光了家里所有的储蓄,也因此让原主更加坚定一死百了的想法。

    忧郁症是导致原主暴瘦的原因之一。

    但为了完成系统任务,呈己珉无论如何都必须隐瞒病情,绝对不能暴露对自己不利的信息。

    见少年沉默不语,年级主任放下手中的杯子,语气心重道:“同学,老师希望你能在学校保护好自己,避免心脏病再度复发,毕竟心脏病可不是小打小闹的事,必须严肃对待。”

    她顿了顿继续道:“虽然学校有义务承担风险责任,但如果可以,同学请别给学校、给各位老师填任何的麻烦。”

    她接着道:“老师并不是歧视你,尽管你还是未成年,这些责任对你而言确实沉重,你要知道,你注定和其他的普通学生不同。现在读着高一不要紧,等你高三了,高考前会进行一次体检,若是不合格,大概率是没有大学会愿意招收患有先天——”

    年级主任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

    “罢了,未来的考量,你该自有分寸,既然现在做出了决定,未来的后果便由你来自行承担。”

    短短十几秒,呈己珉回过神来,觉得年级主任身为人民教师此言差矣。

    但经验老道的年级主任不给少年反驳的机会,她率先起身离开办公桌:“走吧,快上课了,我带你去找你的班主任。”

    没办法呈己珉也只好跟着起身离开。

    办公室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有结伴上班的老师,也有三三两两脸色沉重的学生。

    年级主任和呈己珉一前一后,两人很快走到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出头的女老师办公座位前,座位的右上角有贴名牌,写着“陈芸”。

    年级主任轻声道:“陈老师。”

    陈芸正专心整理待会课前要用的教材,忽然听有人在叫她,白灯的光线多出两道人影覆盖,她转头看去,是高一年级的主任,在她身后跟着一个气色很差,仿佛站立都能瞌睡的少年。

    她搁下手上忙乎的教材,站起身:“主任。”

    年级主任:“这位是呈己珉,你班的那位休学生,今天来学校报道了,我现在把他交给你。”

    陈老师笑道:“好的主任。”

    年级主任颔首,拍了拍呈己珉的肩膀,转身离去。

    “呈己珉同学你好,先自我介绍,我叫陈芸,是11班的班主任。欢迎你加入高一11班的大家庭。”说完,她伸出手。

    沉默大概三秒,呈己珉也礼貌地握住她的手。

    相比年纪主任语速的噼里啪啦,陈芸的说话方式显得慢悠悠的:“我大致上看了你往年的成绩单,初中基本没掉过前三,但很遗憾,你在中考发挥失常,最后受不了刺激病发昏倒入院,休养了将近两个月。”

    没想到原主居然还是个学霸?!呈己珉心想。至于接受不了成绩后昏倒入院,这可不关他的事,那是原主自己承受能力差。

    “由于你缺席了一个月,在学习进度上难免会比班里的同学慢上许多,”陈芸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在家里有复习课业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险些让呈己珉破了防,为了不表露真相,他底气不足嘴硬说:“有......”

    有才怪!呈己珉在心里暗骂。

    前世的他妥妥学渣一枚,阿数阿理阿化,这三个没心肝的,负了他一世青春,他曾发过誓,这辈子都不再碰它们。谁碰谁是猪狗不如。

    陈芸再问:“都复习了哪几科?”

    呈己珉胡乱编造:“数...理...各科都有。”

    陈芸不疑有他,点点头:“有就好。”

    其实这也不赖陈芸,谁能想长了一张好学生模样的呈己珉会向她撒谎,撇开中考失利不说,每个人都有失手的一次。况且少年的学习成绩,确实底子不错,只需要稍微努努力,完全能追上目前的进度。

    这时,有人朝他们迎面走了过来。

    “老师。”

    办公室所有的办公椅都是滚轮式的,陈芸向后移动腾出一点空间,让两位同学相互对望:“兮冉,你来啦。”

    她分别对着两人道,“这是我们11班的班长林兮冉,这位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呈己珉。”

    陈芸又扭头看向林兮冉道:“兮冉,麻烦你先带着新同学到班上熟悉熟悉环境。”

    “老师记得你旁边的座位是空着的对吧?我打算把新同学安排坐在那,你暂时照顾一下新同学,可以么?”

    女孩双眸弯起让人痴迷的月牙眼,笑眯眯的道:“当然没问题,陈老师。”

    女孩好奇打量着少年。

    少年太消瘦了,校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松松垮垮的感觉,瘦骨般的手臂露在外面,不健康的白冷色格外惹眼。

    她走到他的面前:“走吧,呈己珉同学。”

    然而呈己珉同学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林兮冉:“同学?”

    陈芸也担心:“己珉,你怎么了?”

    此刻处于两人焦点的呈己珉,戴上痛苦面具:“等会儿,我腿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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