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初忽然噤声,缓缓抬头,嘴角轻轻扯动了两下,似为了掩饰尴尬的笑了两声。

    我刚刚都说了什么啊!

    贺临见段云初不接着说了,嗓子里溢出两声轻笑,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轻晃了下身子,眯着眼睛充满威胁的吐出一个字:“嗯?”

    段云初刚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听到贺临说了什么,抬起头,也跟着“嗯”了一声,尾音向上。

    贺临无奈,只好再重复一遍:“我是说,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这?”

    段云初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空气安静了两秒。

    贺临妥协般的叹了口气,手刚抬起来一点——

    “诶诶诶!你要干什么!”段云初猛了后撤了一步,双手抬起握成拳举在脸前,对着贺临,一脸戒备的表情。

    贺临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种局面,手在空中僵住了,嘴角抽动了两下,最终还是落了下去,落在了她软乎乎的头发上,轻揉了下就放了下来。

    “啧,不用这么防着我吧,就是你头上有根毛。怎么,怕不是以为我想打你啊。初一开学咱俩打了一架,高一开学还想重温?”

    那你拿毛就拿揉我脑袋干嘛!

    段云初慢动作的把手落下,眼神稍微有点呆滞,贺临没注意到,接着说:“现在还对你那知道事情原委后的表情记忆犹新呢。”

    终于注意到了,拍了一下段云初的肩膀,说:“在这傻愣什么呢,家住哪,走啦。”

    她这才回过神来“噢噢,宜巷。”

    如果贺临再多看她两眼,而不是手搭在她肩膀上直接往前走,说不定就能看到段云初像水蜜桃似的微红耳垂了。

    头上似乎蒙着层什么,这种感觉怎么也挥之不去。

    走着走着想起来初一刚开学的时候。

    .

    九月一日,南栖四中初一新生开学日。

    那时段云初刚上初中,还叫着段文儿这个名字。她一进学校就看到了停在校园里的一排大巴车,就知道这是要去军训。

    走了两步就看到不远处七九班的队伍,人还没来几个。班主任李华萍从车上下来时,看到几个打闹的男生,冲他们喊了几句,把那几个人吓了一大跳,直接原地蹦了起来。李华萍嗓门很大,让别班的同学都笑着看了过来,段文儿也没忍住,嘴角轻轻向上弯了弯。

    温雪看到她后,立马笑了起来朝她挥手,段文儿快步走了过去。

    人都快来齐了,贺临还迈着悠闲的步子慢悠悠的朝车这边走过来。

    或许是开学报到那天贺临莫名其妙的说段文儿是路痴大姐,看到贺临后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几句。

    到训练基地后已经中午了,下车就被教官带去食堂吃饭,许是想让孩子们适应一下环境,毕竟要一周都不回家,教官们就让他们下午自由活动,训练从明天开始。

    段文儿随便吃了点饭,饭后温雪想拉着段文儿处转转再回宿舍,她兴致不高便拒绝了,回到分配的宿舍里,坐在床上拿着初二的数学书开始看。床板边上还有个小桌子可以拉出来,不一会上面就摆满了草稿纸,桌面上是女孩认真入迷的脸庞。

    段父段母对她的要求一向很高,这几年她早已习惯麻木,仅一个暑假便自学完了初一的课程,她自己测试过几次,满分一百二十的卷子每一次都可以保证在九十分以上。

    现在开始着手学习初二的课本。

    宿舍是四人间,下午四点多剩下的三个人也都回来了,还有两个段文儿不认识的女生。

    三个人非要拉着段文儿聊天,她才被迫从数学的海洋里出来。

    互相交换了姓名,说说兴趣爱好,聊聊美食饮料。小女生间的话题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段文儿神色平淡,基本不会主动开口说话,别人问起来才回出于礼貌回答两句。

    她似乎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几个人聊聊天,玩了几局狼人杀,一下午很快就结束了。

    六点半吹了哨子,广播里告诉她们该吃饭了。没有任何亮点,像流水账般平淡如水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吧?段文儿心里不禁这么想。

    扒了几口对她来说并不算特别好吃的饭,吃完饭后把餐盘放到回收处,右手插到兜里径直走了出去,散了会步,就回到宿舍。

    训练基地规定十点熄灯,段文儿又有早晚跑步的习惯,八点多准备去训练厂里的操场上跑步。

    四百米的操场上空无一人,九月天黑的也不算太早,现在墨色渐渐染上了天空,操场边上竖起几个路灯,枝条随着阵阵微风摆动,影子投在地上,看着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凄凉。

    段云初站到跑道上热身,右腿向前跨一大步,做弓步压腿。双腿相继活动好了之后,双臂抱在一起左右转转,放下胳膊甩了两下。

    开始向前跑,慢跑了几步后开始稍稍加速,最终一直保持那个速度跑了两圈停了下来。

    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八百米的慢跑花了五分钟,喝了一小口水又开始跑。

    跑了四圈之后,虽然身体很累,但是精神却放松了不少,稍作休息后准备回宿舍。

    刚出了操场的大门,段云初听到了一丝奇怪的声音,结果发现不远处的墙侧有个男生拉着一个女生,定睛细看,那个男生不就是丁温寒嘛!那个女生明显不愿意被他拉着,还挣扎了一下。

    情窦初开的年纪,再加上对丁温寒不好的印象,段云初立马就想歪了,还以为丁温寒想强迫人家干点什么,刚跑完快两千米的腿突然就不累了,一个箭步冲过去,小臂快速的抬高又落下,砸在他拽着女生的胳膊上。

    贺临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冲过来,下意识退后一步愣了一下。

    段云初也不会在他停顿的时候等他反应过来,速度极快的一个勾拳就朝他脸上打,快要碰到右脸的时候贺临反应过来了,侧身躲过,然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被钳制住右臂后,段云初没有丝毫犹豫,行云流水般从侧面抬起左腿弯曲,然后向上了一点,膝盖猛地砸上了贺临的大腿外侧。

    “嘭”的一声,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女生看着都觉得疼,倒吸了一口气打了个激灵激灵。

    段云初刚落下左腿,贺临猛地后撤站在段云初身后,抓着她手腕的手没有落下,带着她的右臂向前锁住了段云初的脖子,微微屈腿,右腿向前扫住段云初的腿,段云初重心被弄的不稳,脖子上的胳膊又微微用力,一下子就躺在了地上。

    脖子上的胳膊刚松开,贺临还未直起腰,段云初又想反击,刚举起右拳,站在旁边的女生终于从两人的打斗中反应过来,连忙开口,说:“别打了别打了!”

    段云初这才反应过来,收起自己的右拳,贺临一把拉起她,还没站稳,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明显压着怒意和音量的声音:“你有病?”

    段云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在打掉他拉着女生的那只胳膊时,开口问他拉人家的原因,至于为什么没开口问,绝对是开学报到那天被贺临骂了,自动戴上了“不是好人”四个大字的有色眼镜看他,情急之下没想那么多就出手了。

    意识到问题后,段云初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心里骂自己一万遍“蠢货”。

    段云初抬起头问他:“你扯别人干嘛?”

    贺临不耐烦道:“出来散步,到这儿附近的时候,听见小树林里有人说话,还有哭声,就过去看了看,发现她被人勒索,钱给那个胖子后,那人还不罢休,估计嫌少,上手准备自己搜,我上前推开那人,拉着她就跑到这来了。”

    “当时突然被拉走,没反应过来,停下来后下意识就想挣开他胳膊,抱歉让你误会了。”那个女生也开口解释,眼睛还很红,估计惊魂未定,眸子里还染着恐惧之色。

    听到原因的段云初愣在那里,自己莫名其妙的就上手打人,最后还让别人说抱歉,脸色越来越难看,用很小的声音留下一句“没关系,抱歉”便匆匆离开。

    ——

    回忆完的段云初好像更尴尬了,耳根子越来越红。

    “喂,愣什么呢,你是自己回去还是司机来接啊?”贺临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发愣的段云初,不满地说道。

    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出了学校大门,连忙说道:“哦,司机来接,车就在前面路口那里停着。你家在哪,送你一下吧。”

    “行啊,不过我中午不回家,送我去泰华吧,中心大道那停就行,你去宜巷也正好顺路。”

    泰华在市中心,购物娱乐一体,有钱人嫌钱多专门挥霍的地方。

    段云初疑惑了一秒,心里不禁想着:到底也就是做了一年的同学,他家里是做什么的还真不清楚,中午去那吃饭难不成是约了什么人?

    不过人家既然说了,也不好问什么。

    上了车,秦风远一扭头就看见了丁温寒,突然开口说道:“是小贺吗,都这么高了!”

    段云初猛地抬头看着秦叔和贺临两个人。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了,秦叔用的还是陈述句!

    刚想开口问,被贺临一句“哈哈,秦叔好。”给打断了。

    上了车后渐渐忘了这回事,望着窗外快速流逝的景色出了神。二十分钟后泰华到了,贺临道了句谢谢就推开车门下去了,头也没回的快步向前走。

    .

    “阿媆,东西收拾好了吗?”

    段云初的奶奶林深在楼下喊着。阿媆是奶奶给段云初起的小名,本来是安媆,寓意平安,柔美,谁知叫着叫着,就变成“阿媆”了。

    枫华这套房子是段云初爷爷奶奶的住处,既然开了学,肯定不能继续赖在这里了,段云初收拾东西准备回自己家。

    “收拾好啦,一会秦叔就来接我了,舍不得奶奶!”段云初扯着嗓子朝楼下喊,喊完后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打开卧室门,哒哒哒哒的踏着楼梯下楼,看见满头银发烫了个卷,穿着长袖连衣裙的时髦老太太坐在沙发上,戴着金边眼镜看书,立马跑过去坐下,亲昵的拉着她的胳膊,还不小心蹭掉个花瓶,里面插着的几支玫瑰散落在地上。

    只有在爷爷奶奶面前才像个孩子。

    “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冒冒失失的?跑这么快摔着了怎么办!”林深装作严肃的对段云初说道。

    “知道啦,下次一定慢点,而且我现在就不是小孩子了嘛?哼!”

    林深只好对着她这耍赖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是是是,你永远是奶奶的小宝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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