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陆家,苏昨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和上次的心境不同,所以看着眼前的别墅也生出了几分不同的感觉。

    管家走在前面带路,苏昨抬眸看了眼阴着的天,明明才下午一点,却已经黑的好像六七点一样,看样今天应该会有一场大雨吧。

    只是她出门却忘记带伞,现在也只能祈祷着陆老爷子说话快一点,让她能赶在下雨前回去。

    “苏小姐,里面请。”在敲过门后,管家打开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苏昨迈腿走过去,看到陆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一张和陆北准有几分相似的脸抬起,那被皱纹覆盖的脸上,双眸显得沧桑又精明,在看到苏昨进来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仿佛已然忘记之前两人已经见过一面。

    “苏小姐。”他的声音低沉,听着却不像陆北准那般冷漠,却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不过于冷淡,也毫不热情。

    “不知您喜欢什么,这些糕点是我的一点心意。”苏昨侧身将手上的糕点递到管家手上。

    陆老爷子对着管家微微颔首点头,管家立刻领会,接过糕点退了出去,并将门关好。

    “苏小姐,这已经是我们见的第二次面了。”陆老爷子开口道。

    苏昨看向陆老爷子,摸不透对方想说什么,所以也只是浅淡回应道:“确实是呢。”

    陆老爷子摆弄着桌上的茶器,良久又道:“我以为苏小姐是聪明人,会做最合适的选择,但直到现在好像苏小姐还是没有和北准断?”

    陆老爷子话里话外虽然句句不带喜怒,压制感却一点没少,甚至语言里已经透露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威慑。

    苏昨虽然并没有跟陆北准轰轰烈烈不离不弃爱一场的打算,但这不妨碍她的一身“反骨”。

    于是,下一秒,她抬起头柔声笑着道:“可能我还不够聪明吧,我从来没有跟北准断的打算,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陆老爷子抬眉,眉间的川字深陷,似乎有些意外于苏昨的回答,“苏小姐也是有大好前途的人,而北准也有他该走的路,我觉得年轻人没必要走一些无用的弯路,我这个做老人的虽然懂的东西不多,但至少还有为你们指路的能力。我是希望你们都走的更好,拥有更好的前途。”

    苏昨抿唇,心道,陆老爷子不亏是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老江湖,一句话说的滴水不漏,甚至处处为别人考虑,但其实细想话里却是处处希望对方知难而退,成全他所思所想。

    苏昨好整以暇道:“您说的都有道理,但我觉得您所说的弯路,未必不能走走看。”

    陆老爷子放下手边的茶器,没有说话。

    苏昨继续说:“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如果没走过许多的弯路,又怎么知道成功的艰辛呢?您如果没走过弯路,又何谈为别人指路呢?再说,没走过的路谁又能确定一定是弯路呢?”

    苏昨一口气说完,再看陆老爷子的眉心又深陷了几分,“苏小姐的口才实在让人佩服,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不确定是否是弯路便要走下去,那如果这路不止是弯路,走到最后更是绝路呢?”

    苏昨挑眉,内心不由冷哼一声,看样子陆老爷子是打算恩威并施了,现在软的不行,就要来硬的,直接把绝路二字都搬上来了。

    面上波澜不惊的苏昨开口,“即便是绝路,路上有真心相爱的人陪伴,又何惧之有?”

    陆老爷子哼笑一声,带着些许不屑,“到底还是年轻,以为爱才是全部?”

    苏昨抬眸,一脸认真,“这无关年轻与否吧?”

    陆老爷子垂眸,“我曾也有过年轻的时候,也曾陷入过迷茫,甚至也都拥有过,当爱和现实摆在眼前,更值得选择的永远是利益和权利。”

    苏昨曾听说过陆老爷子寒门出身,是凭借联婚才真正拿到通往上流社会大门的入场券,而且还听说他的妻子去世的时候也很早,很大可能就是政治婚姻的牺牲品。

    但讽刺的是,他竟然没反思过,却反而觉得自己做的选择都没有错。

    苏昨轻轻摇头,“您觉得您的选择真的对吗?”

    陆老爷子并未回答,反而又说:“北准总想要证明他可以走出不一样的路,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证明了。他必须走他应该走的路,跟梁小姐联婚,或者是其他可以给予他事业帮助的女人联婚,而不是你苏小姐。”

    苏昨皱眉,她似乎有些理解之前陆北准所说的阴霾的人生是什么意思了,陆老爷子的控制欲已经强到,不但做自己的决定,更是连陆北准的人生也要完全掌握。

    “我……”苏昨刚想说话,忽然视线被桌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视线,那张照片上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站在别墅前,眉宇疏淡,眸如星辰,冷峻的气息已经初见端倪,薄唇微抿,似是有几分不耐。

    一瞬间,苏昨脑海里从前的记忆忽然涌现而出,那个拿着风筝的少年清俊的脸和照片中冷傲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陆老爷子见苏昨的视线落在照片上,淡淡开口,“他小时候就是那个性格,好像什么都抗拒,尤其喜欢跟我作对,我让他拍张照片,他都不肯好好笑一下。”

    苏昨的目光久久没能从照片上移开,她记得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曾有多么温柔,笑容有多温暖,只是这张照片里的他,似乎已经太久没有过笑容,仿佛想要将整个季节都停留在冬天,他的眼里多了很多消散不去的阴霾。

    “我想他并不是不肯笑。”

    陆老爷子将视线移开,不以为然,“他是我的儿子,我从来都是为他好,他理不理解都无所谓。苏小姐,今天我只想知道你的决定到底是什么?”

    苏昨将视线从照片上移开。

    原来那个真正将阳光照进阴霾人生的人,是陆北准才对。

    大概他早已不记得少年时候曾经帮助一个女孩完成微不足道的愿望找回生命和生活下去的希望,但是在她心里,那是永远无法忘记的一份救赎,温暖了整个童年,甚至整个人生。

    所以……

    苏昨抬头笑道:“我自然是尊重……”

    大门突然被外力猛烈推开,发出一声巨响。

    “砰”的一声。

    坐着的两个人的视线一下子投到了门口,一个高挺瘦削的人身上,那张脸上有些仓促而来的细汗,却并不显狼狈,刀削的脸依旧帅气。

    “你背着我,这么逼迫她,不觉得无耻吗?!”陆北准的声音强而有力,穿透整个房间。

    苏昨一眼不眨的看着他,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到发这么大火的陆北准。

    在她印象当中陆北准一直是属于那种喜行不于色的类型,所以即便很多时候他不高兴的时候,也最多只是黑脸转身,却从没有真正大发雷霆过。

    陆老爷子显然也被陆北准的话激怒,即便面上并未显露过多情绪,但声音已经大了几分,“陆北准,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陆北准迈腿走了过来,一把将坐在沙发上的苏昨拉了起来,看向陆老爷子,“是我在纠缠她,你找她又有什么用?”

    苏昨被陆北准拉到身边,偷偷用余光瞅着陆北准,微抿唇。

    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倒也算不上谁纠缠谁吧,而且……她的意志其实也没那么坚定,特别是看到那张照片以后。

    陆老爷子终于没了在苏昨面前的风轻云淡,拍着桌子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说了你要找的是跟你门当户对,对你事业有帮助的人!”

    陆北准冷笑一声,“对我事业有帮助?还是对你的事业有帮助?你的无能让你只能靠婚姻捆绑才能走向成功,但我和你不同,我的婚姻不是买卖,我的对象也不是工具,我的成功也一定是要靠自己!”

    “你,你这混账!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我,我怎么会有你这不孝的儿子!”陆老爷子捂着心脏,被气的直捶心口。

    管家似是听到动静,忙进来给陆老爷子递来药和水,小声安抚着老爷子。

    陆北准却不为所动,“觉得我不孝?那不如去找你那个认别人当爹的儿子,我想他会很高兴听从你的安排,这不就是两全其美?”

    认别人当爹的儿子?苏昨皱眉,心想莫非陆老爷子还有……私生子?但怎么认别人当爹了呢?

    “你,你这个孽障!”陆老爷子说话间已经开始呼吸困难。

    陆北准垂眸看着他,面不改色,“怎么?提起他来,你也会觉得不堪么?这么恼羞成怒做什么,我母亲死的时候,你可是从来没有过一丝惭愧,让我一度以为你的脸皮可以永远那么厚。”

    陆老爷子粗喘着气,好半天才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陆北准,“你!孽障,如果你还一意孤行,那陆家的钱你一分也别想得到!”

    “可以,只要你今生不要再妄图介入我的人生,胁迫我的人。”陆北准用高大的身躯挡住苏昨偷偷瞄向陆老爷子的视线,试图在两个人中间做一个隔离。

    苏昨还想再看看陆老爷子气成什么样子,却被陆北准拽了过去。

    “告辞!”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将后面喘着粗气涨红了脸的陆老爷子留在了身后。

    苏昨被陆北准拖着离开了,身后的大门被狠狠的关上。

    ***

    陆北准周边的气压很低,所以在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以后,苏昨也没敢开口说些什么,而其实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到底是该安慰还是……?

    “吓到了吗?”倒是陆北准难得体贴的先开口问道。

    苏昨摇摇头,这种场面倒也不至于吓到,只是感觉好像又接触到了一些隐秘的事。

    “我母亲是因为他才自杀的。”陆北准淡淡道。

    苏昨瞳孔微震,她只听说过陆北准的母亲早亡的消息,却没有想到是自杀。

    陆北准沙哑的声音继续说:“他只觉得婚姻是登上上流社会的入场券,而我的母亲不过是他上位的工具。结婚后,他到处留情,甚至有带着孩子上门的女人来家里闹。我母亲自然敌不过这些叨扰,最终……”

    苏昨抿唇,她听说陆北准的母亲是在他初中的时候去世的,所以他的童年一定也很苦吧。

    陆北准将视线投向窗外,似乎想掩饰住眼中的情绪,“很难想象吧,那个罪魁祸首不但从未忏悔愧疚,还以此为荣一样,想要用相同的套路来操控我的一生,多可笑?”

    “陆北准,人们常说要跟世界和解,跟自己和解,跟许多人和解。但今天,我觉得不和解也是对过去的人和事的一种不辜负。即便负重前行,也不做那没心没肺的圣母圣父。”

    陆北准转过头,一双带着血丝的瞳眸看向苏昨,良久,轻声道:“你说的对。”

    苏昨伸出手覆在那双骨节分明微凉的手上,似是安抚,抬眸露出一抹笑容,“看,天空放晴了,有时间的话,现在陪我去放风筝可以吗?”

    陆北准有一丝诧异,看向那覆在手上面那只白皙柔软的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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